阿苏玛从梦中惊醒,发觉自己出了浑身的冷汗。
报丧鸟竟然能知道千年前戴恩国王身上发生的事,而它又被称作死神的耳目……难道这只鸟真的和神有关系吗?
它是如此蔑视智慧女神,还直言不讳地称她为“婊.子”……
就算报丧鸟与传说中的死神没有关系,那它也处于阿苏玛无法企及的层次。它来无影去无踪,甚至能进入阿苏玛的梦境,它似乎知道很多隐秘的事情,包括人族的隐秘。
当阿苏玛面对矮人术士生死一线的时候,是报丧鸟提醒她握住王族的圣剑。它目前做的事情都是在帮助阿苏玛,但关键是——它为什么要帮助阿苏玛?
总不可能仅仅是因为兴趣吧?
阿苏玛不喜欢被动的感觉,报丧鸟藏在暗处注视着一切,她恍惚间甚至有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的错觉。
可是仔细想想,有哪个人族的命是真正握在自己手里的呢?
报丧鸟先是在阿苏玛面前拆穿了矮人术士的阴谋,接着它帮助阿苏玛战胜了那个术士,然后它又告诉了阿苏玛千年前的秘密,告诉她黑风暴即将再次来临……
前两件事都已经应验了,而阿苏玛无法验证千年前的事是真是假。
至于一个半月后再次降临的黑风暴……阿苏玛非常不想相信这则消息的真实性。黑风暴一来,人族全都要再次回到地下,他们吃的粮食要从哪里来?难不成他们全都要在地下饿死吗?
阿苏玛的直觉在提醒她,报丧鸟的话可能是真的。
“如果这个世界出了问题,会导致什么后果呢?”
这句话在阿苏玛耳边回荡。
神明掌控着这个世界,如果世界出现了问题,那么就说明神明也出现了问题——报丧鸟是在表达这个意思?
矮人商队来这与人族进行交易时也带来了外界的消息,他们说风暴之神今年喜怒无常,中央大陆气候异常,粮食减产,就连丰收女神也没有庇护农民。
根据以往的传说,神明的存在是为了维护大陆的平衡、是为了保护这个世界,若是一个神没有尽到自己的职责,那么这个神就是失格的。
神明离阿苏玛是如此遥远,近在眼前的灾难才是她最要担心的。
黑风暴季!
按照她原来的计划,人族最迟会在三个月后进行迁移,现在,迁移时间必须提前了。
阿苏玛突然想到,报丧鸟也许并不是“它”的真实形态。
在古代的许多传说里,不能离开神国的诸神会把意识依附在某一个生物上,让其成为神的人间化身,也就是说神能以化身的形式降临世间。
报丧鸟难不成是某个神明的化身?这位神明正好和智慧女神是死对头?
但是它一口一个“婊.子”……神也会用这么下流的方式骂人吗?
就算报丧鸟不是一个神,它也很可能是某种极其接近神东西……它所处的层次至少是“圣者”。
“圣者”是指那些实力突破了极限的职业者,实力到达圣者层次的法师、术士、战士或刺客,都是能护持一国的强大存在。圣者之上是“半神”与“伪神”,想要达到这种阶层就要获得神明的眷顾,成为虔诚的信仰者,因此半神与伪神可以称得上是真神的人间代行者,神明真正的从属,是凡人能够抵达的最高层次,他们甚至能直接与神沟通。
世上关于半神和伪神的传说数量甚少,传说少不代表这类人不存在。大陆上有如此多的教派,教派之中肯定有坚定信仰神明的人,说不定各个教会内就隐藏着神明真正的从属。
阿苏玛获取信息的途径是有限的,她从卢克老师那里学习绘画、壁画、雕刻和声乐等等,如果运气好,她也能从往来克拉米高原交易魔矿石的商队那里获取一些外界的消息。
生活总是一成不变,阿苏玛有时会觉得厌倦。她当公主时,最期待的事情是等待黑风暴结束,好和朱莉去地上放风。她成为女王后,每天都要烦恼怎样才能获取足够的食物,还要烦恼族内大大小小的琐事。
某些事情阿苏玛必须亲力亲为,她享受不到身为上位者大权在握的乐趣,她只能感受到无边无际的责任。压力是有一些,不过压力并不能把她压垮,她只是偶尔会觉得无聊。
如果说阿苏玛内心隐藏着什么痛苦的话,那么这些痛苦的根源不是缺少食物、不是肩负人命的压力、不是长辈的期望,而是——不自由。
阿苏玛渴望自由!
相比成为女王,带领她的臣民走向强大,她更想当一个无拘无束的游者,在这个充满魔法的世界里自由旅行、探寻真理。
可惜现实从来不给阿苏玛选择的机会。
她只能成为女王,她必须成为女王。
与暗夜精灵约定的时间很快到来了,阿苏玛应邀前往暗夜精灵的居住地——阴影国度。
前来接应阿苏玛的人是希姆。
“为了节省时间,祖母专门为我们绘制了一个可以打开空间通道的魔法卷轴。”希姆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展开卷轴,里面一道道华丽的银色纹路闪烁着微微光芒,一扇银色的大门自虚空中被勾勒而出。
“请吧,女王陛下。”希姆做出邀请的手势。
阿苏玛仔细打量了一下空间之门才走了进去。
她用圣剑挥出过风刃,但从没进行过空间传送,对于没有接触过的事物——尤其是魔法这种神奇的事物,她或多或少会感觉有点紧张,人类很难在面对未知时保持平稳的心态。
阿苏玛踏进空间之门时,一种很奇异的扭曲感让她感到不适,她视线变得模糊,大脑也晕乎乎的。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阿苏玛的肩上,给她带来了些许安全感。
“失礼了,女王陛下。”希姆好听的声音近在咫尺,“走过这段空间通道就能进入阴影国度了。”
他们一起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失重感骤然袭来,眼前的景物还有了重影,阿苏玛摇晃了一下,希姆担心地扶住了她。
“空间通道里扭曲的时空很容易让人产生错乱感,你还好吗?”
“我没事。”阿苏玛迅速找回了错乱的五感,让自己的思维恢复正常。
她抬头望去,看到一轮巨大的银月高悬在夜空中。
“这里是夜晚!”阿苏玛惊讶地说,“阴影国度里是夜晚,阴影国度外面却是白天。”
“是的,阴影国度只有黑夜,这里是夜的王国,月神为我们提供的避难所。”希姆轻声说,“请跟我一起去见我的祖母吧,女王陛下。”
“避难所?”阿苏玛抓住了一个令她疑惑的词汇,“不应该是……住所吗?”
面对这个的问题,希姆只是笑笑,不做任何回答。
阿苏玛看了他一眼,敏锐地察觉到这里面似乎有故事——隐秘的故事。希姆不想回答这个问题,阿苏玛便不再追问。
阴影国度是一个被开辟出来的独立的小位面,它里面是一片幽暗的森林。
阿苏玛能够听到隐约的虫鸣,还能闻见树林里清新的花草香和泥土的味道,她和希姆走在一条布满青苔的石阶路上,路两旁栽种着发光的植物,它们的果实就像小灯笼一样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四周安静极了,一个人影也没有,仿佛这儿只有阿苏玛和希姆两个人。
“其实暗夜精灵族的人数也很少,我们只有不到一千人。阴影国度这样大,族人分散在不同的地方居住,不刻意去寻找的话是很难遇见他们的。”希姆细心地解释。
阿苏玛有感而发地说:“你们降生的后代很少吧?”
“是的。”希姆苦笑,“精灵本来就生育困难,我和弗雷萨是阴影国度年纪最小的精灵……我们已经整整一百年没有新生儿降临了。”
“我们人族不但新生儿少,而且夭折率很高。”阿苏玛忍不住叹息。
希姆说:“人族不会永远这样下去,它会在你的带领下走向昌盛。”
希姆和弗雷萨是双胞胎,然而他们的性格相差很大,他们的长相也不怎么相似,大概是异卵双胞胎?
穿过阴森幽暗的森林,阿苏玛看到一颗枝干粗壮的巨树屹立在森林中央。
无数会发光的小虫挥舞着半透明的翅膀飞来飞去,它们聚集在树叶上,把整棵树都给点亮了。
一位穿着暗紫色长袍的银发女人站在树下,静静地凝望着阿苏玛。
她全身好像都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银光,使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她身上,她有着和希姆、弗雷萨一样纯粹的紫色瞳孔,它们如水晶般剔透。
“欢迎你来到阴影国度,人族的女王。”银发女人行了一个古老的礼节,“我是暗夜精灵的女王,你可以叫我凯瑟琳。”
“也请你直接叫我阿苏玛,凯瑟琳女王。”阿苏玛还礼。
“长得真像啊。”凯瑟琳的眼神中染上愁绪,“你们斯博尔德王族都是黑头发蓝眼睛。”
她刚才与阿苏玛行见面礼时态度很客气很正式,行完礼后,她对阿苏玛说话的态度又变得亲切柔和了起来。
凯瑟琳温和地说:“不要把我当成外人,阿苏玛,我与你的祖先戴恩曾是至交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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