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认识一千年前的戴恩国王，也就是说她至少活了一千岁！
她是人族从兴盛到衰落的见证者，那她知不知道千年前神罚的真相？
阿苏玛很难对报丧鸟那种诡异的存在产生信任感，相关的传说故事并不少——有人轻信恶魔之言最终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悲剧。
尤其是报丧鸟明显目的不纯，阿苏玛就更不能相信它了。神罚这样大的事，当然需要多方验证，不能只听报丧鸟的一面之词。
阿苏玛眼中显现出些许急迫，“凯瑟琳女王，千年的神罚究竟……”
“我不能说，阿苏玛，最起码现在不能。”凯瑟琳目光悲切，“是真相更重要，还是让你的族群延续下去更重要？如果得知真相的后果是你和人族不能承受的，你还要继续探寻真相吗？”
“都很重要！”阿苏玛说，“我不想当一个糊涂的可怜虫。我的名字在古老的语言中代表的含义是‘追寻’，这是父亲和母亲为我取的名字，也是他们对我的期望。”
凯瑟琳叹息，“可我仍然不能告诉你，孩子。”
她用了“孩子”这个亲昵的称呼。
阿苏玛望着她美丽的面庞，欲言又止。
她终究是忍耐下来，冷静地说：“既然你不肯回答，那就算了吧。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与暗夜精灵商议迁移……”
“你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凯瑟琳郑重地说，“这里确实不适合人类生存，而且……”她顿了顿，“最近克拉米依高原的气候很异常，我们的大祭司说黑风暴将会卷土重来，这会给人族带来灭顶之灾。”
阿苏玛大吃一惊。凯瑟琳的话与报丧鸟带来的消息吻合了！它没有骗她！
“气候的异常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阿苏玛追问。
“时间内恐怕不会恢复正常。”凯瑟琳说，“你们在高原上生活了一千年了，要迁徙并不容易，但现在你们必须离开了。”
阿苏玛犹豫了一下，说：“我从未离开过克拉米高原，对外面的世界很不了解。我其实想迁移去大陆东部，靠近大海的地方，那里气候湿润，大海可以为我们提供食物，沿海地区是海妖这类深海异种的地盘，他们对人族的排斥不像矮人和兽人那样深。”
凯瑟琳思考片刻，“深海异种信仰海神，据我所知，他是一位公正的神明，应该不会伤害你们。”她语气柔和，“我想让我们的大祭司为你们进行一次占卜，月神是一位宽容仁爱的神明，或许她愿意为人族指明方向。”
“宽容仁爱？”阿苏玛本能地排斥，“我不是任何神明的信徒，凯瑟琳女王，我很清楚没有任何神愿意接纳人族。”
“神与神是不同的。”凯瑟琳态度依旧温柔，“起源之海被世人称为海神，阴影之月就是我们的信仰月神，他们是现存最古老的神明，他们是绝对中立、绝对公义的。他们或许不会帮助你们，但绝对不会加害你们。”
阿苏玛还要再拒绝，凯瑟琳却转身对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希姆说：“你去请大祭司过来，希姆。”
“是。”希姆退下了。
“人族单凭借自己的力量，恐怕无法横跨克拉米高原到达起源之海。”凯瑟琳说，“我会派几名暗夜精灵护送人族，直到你们安全到达海神的领域。”
“其实还有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阿苏玛抿着嘴，“我们没有交通工具，人族很容易在迁徙过程中体力不支，没办法到达目的地。”
“克拉米高原上的魔角野牛就是很好的代步工具，暗夜精灵族的高阶德鲁伊可以控制它们，请不用担心。”凯瑟琳女王说。
阿苏玛松了口气，“感谢暗夜精灵对人族的帮助，凯瑟琳女王。”
“你不需要对我说谢谢，我帮助你既是因为契约，也是因为斯博尔德曾经对暗夜精灵的恩情。我们的族群里，凡是年纪大一些的暗夜精灵都很感激人族当初对我们的帮助。”凯瑟琳微笑，“我的孙子弗雷萨和希姆，你应该对他们比较熟悉了吧？他们也会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护送你们。”
“他们？”阿苏玛惊讶地说，“希姆说他们两兄弟还没有成年……”
“他们一百多岁了，该游历大陆增长一下见识。你觉醒了天赋之环，弗雷萨还能在护送你们迁徙的路上当你的老师，教你学习魔法。”凯瑟琳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这也是我的私心。”
私心？凯瑟琳女王对她的两个孙子有什么私心？
阿苏玛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暗夜精灵族里流传着关于弗雷萨“命定爱人”的预言，更想不到弗雷萨的“命定爱人”极有可能就是她。
凯瑟琳对阿苏玛非常友善，但如果她们谈话的内容涉及到神明与神罚，凯瑟琳就不肯透露再多了。
这究竟是由于暗夜精灵对神明的忌惮，还是别有原因？
阿苏玛心里琢磨了一会儿，试探道：“凯瑟琳女王，你知道怎样才能解除神罚吗？”
凯瑟琳一愣，随即她怜爱地说：“很抱歉，孩子，我并不知道，也许只有神知道。”
“神的眼睛会注视着人间吗？”阿苏玛说，“神是全知全能的吗？人做什么，神都能知道吗”
“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原谅我，我无法回答你。”凯瑟琳说。
“那么，有没有那样一种情况……”阿苏玛斟酌用词，“神的神罚有没有可能突然在某一个人身上失效？”
凯瑟琳沉默了。
过了很久，她才轻声说：“或许有，但那是极其……极其特殊的情况。”
凯瑟琳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阿苏玛，她意识到了什么，也许是她恰好知道这种“极其特殊的情况 ”，也许是她猜到了阿苏玛问出这个问题的原因。
“你不信任我，孩子。”凯瑟琳温柔地说，“不过没关系，我愿意为你展露我的真诚……让我为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
她低垂眼帘，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两千年前，世界上并没有暗夜精灵这个种族。”
“没有？”阿苏玛疑惑出声。
这个大陆上的种族都至少有上万年的发展史，暗夜精灵怎么可能是两千年前才诞生了新种族！人族没有文字传承历史，各种知识缺失得非常厉害，阿苏玛讨厌无知的感觉。
“暗夜精灵的前身其实是光明精灵。”凯瑟琳用轻柔的语调讲述道，“两千年前，这个世界曾经遭受过一次巨大的劫难，我们的太阳死去了，于是信仰太阳神的光明精灵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阿苏玛深吸一口气。
她明白了！失去了太阳的光明精灵和失去了文字的人族一样，成为了神弃者！
“仁慈的月神愿意接纳失去了太阳的光明精灵。我们没有了光，她赐予我们黑夜，她耗费神力将我们转化为她的眷族，让我们得以继续生存下去。从我们成为月神眷族的那一刻，世界上再也没有光明精灵了，我们成为了暗夜精灵，与黑夜相伴，是阴影之月的虔诚信徒。”
阿苏玛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问：“太阳神也会死吗？神不是永恒的吗？”
然而凯瑟琳并不回答这个问题，她只是用悲伤的眼神看着阿苏玛。
“既然太阳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死去了，那我们现在的太阳又是……”阿苏玛不解地说。
“旧的太阳死去了，新的太阳取代了他。”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突然出现。
“一如旧神终将死去，新神将接替旧神的位置。”
满脸皱纹的老太婆拄着拐杖慢慢地走过来。她年纪大概很大了，头发不是暗夜精灵常见的银白色，而是灰白色，她的紫色眼眸略有些浑浊，身形佝偻，步履缓慢。
看来她就是暗夜精灵的大祭司了。
希姆跟在大祭司身后，对阿苏玛笑了一下。
“欢迎你的到来，人族的女王陛下。”大祭司行礼。
阿苏玛还礼，“很高兴见到你，大祭司。”
“凡事总有例外。”凯瑟琳女王把目光挪到希姆身上，“希姆，就属于那种‘极其特殊的情况’。”
“祖母……”希姆小声说。
“光明精灵被转化为暗影精灵后，我们的族群内出生的后代也全部都是暗夜精灵——除了希姆。”凯瑟琳的指尖在虚空中轻点了一下。
雾蒙蒙的光晕扩散，仿佛有一层朦胧的薄纱被揭开了，希姆身上的伪装法术被解除了。
他原本和别的暗夜精灵一样是银发紫眸，但现在，他的银发变成了比阳光还耀眼的金色，他紫色的眼眸变成了海一样的深蓝。
发色和瞳色变了之后，希姆的面容和气质更加协调了，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阿苏玛震惊万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发蓝眼的希姆，弄得希姆脸红地咳嗽了一声。
“我的孙子希姆，他是暗夜精灵成为月神眷族两千年后诞生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光明精灵。”凯瑟琳女王说，“但他的双胞胎哥哥弗雷萨却是一个纯正的暗夜精灵，他们兄弟两个是截然相反的。”
她期盼地望着阿苏玛，“我们两族有着绵延数千年的友谊，有着同样的命运，你完全可以更信任我一些，阿苏玛。”
“我……”阿苏玛眼神复杂，“我和希姆，大概都是命运的例外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就像希姆重新拥有了阳光一样……我也重新拥有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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