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抽气声音自中间高地发出, 众臣小心翼翼回头。白雾缥缈间,那火红身影缓步走来。这是……阎王爷到了啊。
思及安王话中含义,众人心中震惊大于恼怒。这安王,是将大月比作自己的王府了吗?硕.大的安城,竟然要当做温泉庄子?
安城小官自然是不敢说什么的, 对着安王是即仰慕又惧怕。岸边之时,他们就已经见识到安王脾性,但没想那仅是皮毛。民间传言:“新帝只是摆设, 大月实则攥在安王手中”的话, 怕是真的。
安王踩着台阶上了石桥, 眼中含笑的看着新帝,一步一步走过来。随着他的走近, 四周的臣子下意识的想要闪躲。他明明走路无声,众人心中却有一种被踩踏的沉重感。
坐在正位上的原启并没有开口回答安远的猖狂请求, 或者说是索要。只要他还活着,大月的土地,不会属于安远一丝一毫。
安远走近原启时脚步一顿,视线似利刃一般扫向原启左侧的韩山。因着安远的视线,韩山即便是低着头也是头皮一凉。他百分之百确定, 安王在看他。虽不明白自己哪里又得罪了安王, 但是安王想要拿他出气定是错不了的。
想到今天下午, 韩山就觉得腿隐隐疼痛。他本以为美人皇帝喊他,是要与他商量什么。却没有想到,自己去了只是打个掩护。美人皇帝假扮成侍卫估计是出去暗查去了, 而他却要对着真侍卫咿咿呀呀的唱歌。
心中的悲苦就不用说了,感觉他自己就是个假祸水。韩山咿咿呀呀的张着嘴也不知道自己唱的是什么玩意,只要一停下,笑眯眯的三宝公公就会上前。
三碗茶下肚后,他再也不敢停了。主要是……膀.胱承受不起。他一个残废,可不指望这一屋子的人能扶着他上茅房。
原本以为这样已经是很苦了,然后阎王爷进来了。先是诧异看着他然后就是阴狠的笑,明知道他腿折了还让他跳舞。韩山永远忘不了安王的那句话:
“哦?若是断了腿,那便可不跳。若仅是不想跳,那本王就亲自捏断了它。”
……(他不敢断)
回忆痛苦不堪,也幸好美人皇帝及时回来了,解救了他的腿,解救了他的腿,也解救了他的裤子。
就在韩山以为安王又盯上他了的时候,那火红的身影已经擦着他的眼角过去了。韩山小心翼翼抬头,便看到那人竟然明晃晃的坐到了美人皇帝身边。
韩山头更低了,有安王在旁边坐着,一桌子美酒佳人也香不了他的灵魂了。
安远直接坐在了原启旁边,大氅随意一扔内里的黑衣显现。他这一身黑与身旁原启的一身白相互冲突似又互相融洽。他的眼睛扫过案桌,精致的酒杯中空空如也。似想到了什么一般,安远的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情。
后他将视线从酒杯上移开,与右侧的大司马对视后才轻笑的转过头:
“陛下觉得如何呢?”
他在问原启,将安城给他,如何。
原启的手抬起,本想要端起手边茶盏饮一口。在将要触碰之时,才似发现了这是酒杯一般的停了手。屋中只有叮咚乐器说出的声音,众臣屏息不敢言语。
新帝的手慢慢的攥成了拳头后又放开,这个人来安城果然与他目的相同。只是,不知道安远想用怎样的方法将安城握在手心里面?
他转头对着那言笑晏晏的人说道:
“安王的四十万将士也不错,不如为孤镇守京城?”
因着这句话,众人的脊背都绷直了。安王有四十万的私兵这根本不是秘密,可是新帝的这话……
安王速来大逆不道惯了,即便说出个疯言疯语他们惊诧一下也就完事了。因为他们知道新帝与安王旗鼓相当,轻易不会被压下去。但是……但是他们未曾想到新帝竟然也……
这话让他们心中吐出了一口浊气不错,但是安王疯魔惯了,会不会……做出什么来伤了陛下?毕竟安王将这些兵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众臣悄悄抬眼,观察着坐上之人。
安远眯眼,紧紧的盯着原启。似是察觉到了下头打量的目光,他一侧头眼中似有利刃射出。与他目光相触之人,差些就软倒在了地上。渗人的笑声自上面传了下来,听到的人无不头皮发麻。
“臣敢给,陛下……敢要么?”
安远边说着,边凑近原启。他在原启的鼻尖轻轻吐出一口气,又慢慢吐出一句:
“陛下不怕夜里少了脑袋?”
□□的威胁话语,明晃晃的杀意。音律戛然而止,乐师仓皇跪地。他们何时见过此等场面,安王话中明晃晃的威胁吓破了他们的胆。
如此,房中只剩了涓涓流水之声与外头的妖风作伴。韩山缩着脖子,当做自己啥也没听见。这来安城不是收拾太守来了吗,怎么二位又掐起来了?
原启看着安远,似丝毫不惧他的威胁,他的气势。且看安城一事,安远如何应对。至于安远的四十万私兵,早晚都是他的。
新帝的声音稳重带威,自高处扩散至四周。如此近的距离,他的话语,他的呼吸与安远密切接触,他说:
“孤敢,安王可试试。”
众臣屏息,试试什么?自然是……试一试,有没有能耐能取得陛下的……咳咳。
安王听后不仅没有怒,反而大笑出声。那爽朗的笑声,低下的人哪里听过?因着他的声音,大臣们都似受了蛊惑一般的抬起了头。他们目露惊讶,瞳孔收缩,似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白雾朦胧中,那凑得极近的二人似在亲吻。那一黑一白,安王妖娆附体、新帝清冽裹身。相斫相杀又相容相生……
安远笑后,又凑近原启。这一次,二人鼻尖相触。星星点点火.热蔓.延开来,那人勾唇、眉轻佻:
“等陛下遇难了,臣自然奉上。”
低沉的笑声、别有深意的眼神,安王似无底深渊爬上来的恶鬼,缠着新帝、吸.食着新帝。
随即,安王似玩够了一般的坐了回去。他斜靠座椅,手中端着酒杯看向众人。他的笑意不达眼底,他的声音柔中带刃:
“诸位大人,我们一起敬陛下一杯。”
这句话根本就不像是倡导,而像是命令。下面坐着的大臣们隐隐有了想要跪起来的冲动,上面两股强大的威压,让他们喘气都困难。可这……到底是敬?还是不敬?
悄悄抬眼,安王笑似吃人恶鬼,新帝冷似万年寒冰。而他们,则在冰火中挣扎着……这个时候,安王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似乎也更危险了几分:
“怎么,陛下当不起你们一杯敬酒吗?”
众臣赶紧跪地,双手举着酒杯面向帝王。他们眼中神情有惶恐,有憋屈也有忐忑,声音颤颤巍巍、参差不齐:
“臣,敬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王靠着座椅,转头斜睨新帝。那桃眸中的坏意毫不掩饰,待新帝看过来的时候还微微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似在说,你是喝?还是不喝?
这敬酒本是敬意、本是美意。而被安王这么一张嘴,变成了胁迫。众臣喊完之后将酒一口饮尽,即便被呛到了也是半点不敢吭声。他们也不敢放下酒杯,低着头还要稍微用抬眼看一下上面的那两位。
这安王的“胆大包天”,一日一日得在他们心中刷新着。
而这个时候,门口的帘子再次被掀了起来。安城太守刘青和他的主簿邢征先后进来……屋内的寂静,让二人的脚步停顿。他们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观察着上面的二位,也观察着四周。心中忐忑不已……
只见那安王端着酒杯望向新帝,而新帝目如刀锋的看着安王。似察觉到了他们的动静,二人齐齐朝着这边看了过来。而刘青与邢征齐齐的软了腿,跪在了地上请罪:
“臣迟了,请陛下恕罪。”
众位大臣也因着后头的声音转过了头,就看到了跪在门口的那二人。他们心中齐齐的松了一口气,差点就以为安王、新帝要打起来了。
“起吧,入座。”
新帝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周围的气氛仿佛一下子活络了一般,刘、邢二人赶紧撩起袍子奔着座位过去。在他们坐定之后,新帝对着奏乐那边一抬手,声乐又起。
经历了方才的事,下面的人又怎么能回到原本热络的气氛。大家缩着脖子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别说攀谈了,头都不敢四处扭.动。
原启盯着桌子上的酒杯,后看向了冒着热气的茶壶。他眼神一闪后很自然的伸手拿起了茶壶,一杯冒着热气的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端着酒杯,感受着里面的温度。他转头,看向安远,刚好看到安远眼中划过的戏谑。
那日凌乱的画面又在脑海中浮现,原启深知安远逼他喝酒是想要看他在众人面前出丑。而他,自然不会让安远如愿。安远想让他喝,那么……
这第一杯“酒”,就敬安远了。
……
原启对着安远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言:
“安王可满意?”
安远挑眉,用茶带酒,还想他满意?
安远眯眼,倾身凑近原启。唇启,低低的声音传入了原启的耳朵:
“酒都饮不得么,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原启:我敢喝,你敢和我一块困觉吗?
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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