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橡树被咬掉了一大半树根之后,幻影旅团的成员也未能幸免,都掉进了大肥虫嘴巴里的空间通道内,不知道被丢到了哪个乱七八糟的地方。
我没有贸然跳下去救他们,一个是因为我本身就不如他们几个能力强大,跳下去就是送人头;再一个便是,我总感觉他们身上有着某种必然的命运,在使命完成之前,肯定不会领便当。
主角跳崖一般都有奇遇,虽然他们不一定是主角,但光看他们的行事风格就肯定吃不了亏,指不定还会让别人吃大亏。
半死不活的橡树失去了扒住山体的能力,飞行石便不受控制地带着橡树想要往天上飞去,周围地动山摇,整座山塌掉了一半,露出了东方泛白的天际。
上次被毁掉的王国遗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完全修复,这片山区虽然没有什么所谓的历史人文考察价值,但真要塌掉,想要恢复原貌不知还需要多少年。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片自然形成的远古森林变成一片荒原,于是我用恢复过来的一点力量,控制着周边的大树枝条、草叶、树藤齐刷刷的往大虫子身上缠。
然而收效甚微,所有的植物锁链脆弱地简直像是纸糊的,被它一撞就断,山塌得更厉害了。
虫子身上之前被那群了不起的蜘蛛弄得千疮百孔,浅绿色的液体随着它的蠕动浸湿了周围的土壤。原本松软的土块瞬间变得漆黑,就像是被剧毒侵染一样,周围的植物也受影响,变得枯黄,几乎瞬间死去。
“小橡,周围其他植物都不顶事儿,制住大肥虫就靠你了!”
说着,我便一掌拍向树根,莹绿色的光芒没入树体消失不见。
原本病怏怏的橡树立刻焕发生机,被啃过之后不断渗出汁液的树根也迅速长长,从山壁四面八方伸展过来。
密密麻麻的树根多到吓人,简直像是要凭借这些根将空荡荡的山腹填满。
本来肥虫和橡树就斗个五五开,这会儿橡树多了木之力,简直有如神助,吊打肥虫妥妥的,哪怕腐蚀性的虫子体`液将橡树根烧成黑的,橡树也占了上风。
把力量给了拿尼加之后,好不容易才积攒出来的这一丝力量就这么给出去了,我扒在不断往下落石的岩壁上哭唧唧,但看到肥虫渐渐失去了反抗能力,我又觉得这样做也挺值的。
只可惜,这片土地,大概是真废了。
肥虫倒地的那一刹,整座山都震了一下。
橡树根重新缠绕上我的指尖,却再没有想要困住我以获取自由行动能力的想法。
我觉得有点奇怪,“怎么,共患难之后终于意识到之前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现在打算道歉了?”
——嗯。虽然有想要道歉,但还是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橡树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我曾和小飞约好,一起去看遍千山万水,它陪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久,直到我长大,是时候轮到我去陪它了。但在离开之前,我想为生我养我的这个地方做最后一点贡献。
——我积攒了千年的力量十分庞大,却始终无法使用,今天见到你,我才明白,我缺少的是一把钥匙。
它松开我的指头,树干颤动了几下,才缠上我的手腕。
——请赐予我力量。
“好。”
这个字一出口,我还没来得及动弹,就感觉手指凭空多了个洞,殷红的血珠落在橡树白生生的根上,眨眼便渗了进去。
树颤动了一下,所有的树根便从黑黝黝的泥土中拔了出来,最中心处的根护着飞行石,由它带着缓缓朝天空飞去。
随着高度渐渐上升,橡树树冠上如同落雪一般,多了许多白色的花。
晨光中,白色花瓣带着莹绿色的光点一起落下。触到地面时,像是天然的去污剂一般,令土壤中的黑色瞬间褪去,显露原本黄褐色的土壤颜色;碰到干枯的植物时,像是突然为它们注入了生机,退黄返青。
塌陷的山峰迅速被青绿覆盖,乔木与灌木竞相生长,很快便与远处小山上的景象无异。
只是这山,再不是最高峰,峰顶上,再没有了那棵标志性的巨大橡树。
抬手,接住一片白色花瓣,里边能探听到的只剩一点破碎的留声:
——与大肥百载恩怨今日已了,毁掉此处实非所愿。信女小橡愿以千年所修灵力,换此处生机,只愿余生得以陪伴挚友,飞遍天涯……
眨眼间,白色花瓣变成了一块小小的石头,浅蓝色的,像是从飞行石上抠下来的一块。
只是中间刻了几道,看形状大概是一棵橡树,树下一个隐约的人形,最上边边缘处还有个特地留出来穿绳用的小孔。
石头没发光,也没想往上飞,估计就是个纪念品。
我眨眨眼,原来,那块飞行石还真有意识啊……
从衣襟里掏了掏,找出原先一直挂着的碎玻璃一样的浅绿色世界树种子,再对比一下手中浅蓝色的飞行石碎片,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啊,还挺像打游戏的,刷完副本掉落稀有材料……”
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我从衣服袖子上扯下来一根绳,从纪念版飞行石上方的小孔中穿过,然后草草缠在了手腕上。
“好歹也是一次经历,就留着你了。”
言罢,我手伸进袖子,正欲掏东西却一僵,“啊对了,地图被人偷走了啊……得找个机会拿回来。”
既然没办法看地图,我还是看天吧。
找准方向正欲撤退,结果踩到松软的地面之后脚底立刻陷了下去,我一惊,低头就见脚下多了一个黑洞,估计是那大肥虫死后嘴巴没闭上,空间通道开到地底去了……
无数白色的花瓣从四面八方涌来,转瞬间便把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那一瞬间,我再度爆了粗口。
卧槽?!
×××
清醒着掉入空间通道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并不稳定的空间通道中布满了危险的乱流,时刻撕扯着我的身体,甚至想要抽出我的意识。身上不断多出裂缝,血珠刚刚浸出就被狂风卷走,而隐藏在裂缝中的无尽黑暗,像是永远无法餍足,定要将所有落入乱流中的物体吞噬殆尽。
我尽力保持着身体状况的平稳,抱着膝盖团起,以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静静地等待着周围的风暴结束。
却不知,从身体深处涌出的闪烁着绿色光芒的枝条,将团成一团的人整个包起来,不留一丝缝隙。而在光团内部,属于人类的身体在逐渐变得透明,仿佛从脆弱的血肉之躯慢慢转化为了虚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虚无。
下一瞬,光团似乎受到什么吸引,刷一下子突破了乱流的封锁,消失在了空间通道中。
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变得安静起来,身上似乎有温暖的阳光照射,暖洋洋的让人不想睁眼。
但不睁眼是不可能的,因为喧闹声在我回神的一瞬间便如同魔音一般,灌进我的耳朵。
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叫骂声,火烧木质房屋的噼啪声,不断的挣扎声,以及,最后那一声如同小狼崽失去最重要东西一般的哭嚎:
“松阳老师——!!”
我忽的睁开眼,猛一下坐起来,接着像是很久没有喘气一样,捂着嘭嘭跳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喘息的声音像是破风箱,肺里像是有什么利器在剐着肉,又像是被灌了酸,腐蚀地内里千疮百孔,再加上空气中因灼烧而漂浮的火星和烟,此刻连最基本的维持生命的呼吸都变成了酷刑。
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我翻身爬了起来,堪堪躲过落下的大梁,好歹没有被烧塌的木屋砸一身。跌跌撞撞跑出还算宽广的院子,就见整个大门口也着起了火焰。
好在门框虽然烧着,但木门却大开,并没有想要阻拦里边人出来的意思——或者说里边其实除了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在了。
我能清楚地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被五花大绑着,几个身着黑衣头戴斗笠脸上罩着鸟喙样黑面具的人用禅杖款式的武器架住他,不让他挣脱。
他狠命的挣扎着,哭喊着,周围的人却无动于衷,带着他最重视的老师一步步远离。
示敌以弱是很重要的,从刚刚我这个新身体虽然病弱却并未被补刀的情况来看,我便知道烧毁这间房子的人,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带走那个所谓的“松阳老师”。
我抓着胸前的衣襟,冲破火焰燃烧门框时火舌缭绕造成的封锁,一下子跌在了一旁,仿佛失去了动弹的力气,只能撑住胳膊,断断续续地呼吸着。
也因此,那群人没有动手送我一个痛快,只盯着我,似乎想看我究竟要做什么。
眼角的余光轻扫了一眼被带走的人,熟悉的身形却让我不由呼吸一滞,继而猛烈地咳嗽起来。
被带着已经走出不短距离的人身形顿了顿,棕色的长发柔顺地垂在他身后,落在背上。两手被捆了粗粗的绳子,背在身后,顺从地站在那群同样着黑衣戴斗笠的人中间。
他回头,浅棕色的眼睛看向我,似乎惊讶了一下。
视线极度清晰的我甚至隔着二十多米,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火苗跳了跳。
下一刻他笑了。
笑容温和,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作为剑道馆的二代目馆主时一样。
站在他身边的人隐隐戒备起来,握住禅杖武器的手都因用力而开始发白。那不像是单纯的警觉,倒像是在畏惧。畏惧着某个可怕的存在,能够在眨眼间将他们所有人湮灭的可怕存在。
那个可怕存在自然不是我。
我抬头,看着他。
嘴巴张了张,试探着开口,无声道,
“小……松?”
他瞳仁颤了颤,眼底光线明明灭灭,最终,却什么都没有多说,什么都没有多做,只是送了我一个完美的笑容。
“你醒来,我便放心了。”
他视线转向他的大弟子,“银时,不要哭。其他人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我身旁不断挣扎的银发小鬼还在哭喊着松阳老师的名字,却见他的松阳老师交代完之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前方走去,身影渐渐融入无边的夜色。
包围在松阳身旁的那群人隐隐松了口气,提起禅杖,带着禅杖上铁环清脆的叮铃声渐渐远去。
所有人离开之后,我疑惑地低头,翻了下手掌,看到手背上鲜红的荆棘圈。
这个松阳老师,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小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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