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氏抚过银红织宝金边披帛,墨绿的镯子滑进莲青底滚边袖子里,:“听闻妹妹的珺姐儿前几日,死里逃生,恭喜恭喜啊,这水豆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熬过去的,这不,同时进宫选秀的,保平候府的絮姐儿,便没熬过去,天可怜见的,说是去的时候,身上满是脓包呢,不知道珺姐儿?、、、、、、、”
高氏拿帕子轻掩了嘴,一副不该多说的模样,可话里的意思,却是引人遐想:“瞧我这话说的,珺姐儿自然是没有不妥的,只要活着便是好的,所以没能选在太子殿下身边,反而叫几个七八品的小门小户的女子进去了,也没什么,妹妹且放宽了心就是了。”
“珺姐儿如今身子大好,脸上,是一点印子也无。”,冯氏自若的饮了口茶,戴着孔雀绿景泰蓝指戒的食指轻轻拂过杯沿,留足了时间给周围那些看似无心,实则时刻侧耳关注的女人们,叫她们听清楚了,复开口。
“将来以珺姐儿的容貌才德,和承忠侯府的家世门第,定能找个门当户对的,待珺姐儿好的如意郎君,作正正经经的当家主母,如此,我自是没有不宽心的地儿了,便不劳烦姐姐忧心了。”
高氏被噎住了喉咙,悻悻的扯了扯嘴角:“妹妹到是沉得住气,姐姐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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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后院花园
褚姚正准备回去宴席,今日是她七岁生辰,母妃特许她饮了几杯清果酒,方才腹中有些水意,又正巧络子上撒上了汤汁,便绕道回了趟碎玉堂。
途径桃雪坞,瞧见其上桃花盛攒,就想着过几日到是可以在那宴请她的几位手帕交,母妃说了,女儿家七岁了便不再算幼童了,可以开始有自己的人脉圈子了,魏薇、谢韵书还有此次因为风寒未能参加她生辰宴会的章葭悦,这几个丫头,若是知晓了,定然欢喜疯了,早盼着一起聚会玩耍的。
转过杳香绯,筎昙谣,临近如玉柳,褚姚瞥见一道的身影掩在前头的柳树后头,身后还跟着如馨,还有个未留头的小丫头,没注意到褚姚的靠近,正紧张的伸着脖子看着前方。
褚姚停下脚步,止住想要开口的临汾,这衣裳颜色样式,她早上还见过了,自然清清楚楚的记得
为图吉庆,康嬷嬷穿了件偏红的赭石比甲,里衣是姜黄底,袖口是双连珠纹,这身影确是康嬷嬷无疑,只是康嬷嬷不在母妃身边伺候着,反而躲在这树丛后面做窥视状,又是为何?
顺着那小丫头的目光看去,再前面海棠花丛后又几道人影,似乎有哭泣声,呵斥声,康嬷嬷还是一动未动,似乎并不着急,如馨低着头,不言不语。
接着,那几道人影似乎发生了什么口角碰撞,一下子尖叫喧哗起来,康嬷嬷微侧过头,轻轻的吩咐了些什么,那未留头的小丫头,便有些颤抖的用力点了点头,接过康嬷嬷手里的一个细巧的物什,转了个身,向宴席方向快步走去了。
康嬷嬷又等了一会,方大步向前迈进,如馨亦紧紧的跟随其后,等两人直奔花丛之后,便传来康嬷嬷的怒喝,又见人影来回奔走,声音渐大,似乎还听着什么血字。
临汾有些着急,这般情况,明显是主子不该参进去的,若是主子出了什么差池,该如何是好,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褚姚捏了捏袖口,前面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如此大动静,康嬷嬷又为什么这么做,母妃知晓与否?褚姚心中不断翻涌,有许多疑惑。
但她知道,既然出了带血事,又不知康嬷嬷到底有何计划,此刻她定然是不能贸然前去,反而应该即刻返回宴会,去找母妃,理清了思路,褚姚顿了顿方开口:“回宴席。”
临汾如临大赦,:“是,主子,奴婢这就带您回去,想必太子妃娘娘已经等着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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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意纺
众王妃,侧妃,侯府夫人,伯府夫人、小姐,各府贵妾得宠的妾室,正打叶子牌的打叶子牌,投壶的投壶,更多的还是坐在椅子上,品茶用点心,或交流些时兴的花样,和京城各道消息八卦,呼相试探着,奉承着,个个面上瞧着都是优雅得体,八面玲珑的。
一个未留头的丫鬟慌慌张张的进来嚷了些什么,太子妃娘娘和众位侯夫人也大惊失色之时,姜玫正将糖醋西湖鳕鱼片夹在竹筷上,轻轻吸了口气,准备往嘴里送去,被这阵仗弄得一脸错愕,后只好带着点不舍的将筷子放回桌。
那鱼块,外部橘红金黄,油光灿灿,内里雪白,肉质滑嫩,味道定是、、、、、、、不,不,别想了,此刻明显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
平青伯府的三房贵妾如氏,着亮梅红裉子,葱绿点月季交领,杏红棉绫裙,横插浅绿樱桃红海棠红玉石双股银钗,珊瑚红景泰蓝银簪,转着手腕上的金累丝嵌红宝镯子,看着周围花容失色,惊慌失措的几个妾室,心里嗤笑不已,一个个的都没见过世面,也只有东宫的几个还能看。
杨氏着栗色金掐丝如意纹裉子,青碧色绣淡紫绿翅雀儿绫裙,橘红玛瑙缀三小朱珠耳珰,虽眼角有些细纹,肤色有些不佳,但五官底子在,仍风韵犹存,此刻坐在玫瑰椅圈椅上,面上尚平静,心里却是着实堵得慌。
那些个侯夫人心高气傲,表面上客客气气,不过是看在她是东宫才人,又育有庶长女贞姐儿,不好撕破脸面,但一说到贞姐儿,都顾左右而言他,瞧不起她一个妾室生的庶女,什么东西。
可叫她的贞姐儿就给人做侧室,始终得屈居与正妻之下,她又不乐意,能否嫁给权贵人家,给她下半辈子做依靠是一回事,她到底还是希望她的贞姐儿,嫁给好人家做正室的。
像她自己这般做了妾,哪怕是给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做妾,都得一辈子伏低做小,不过是含着苦水熬日子罢了。
哼,想她杨家虽不算名门大族,好歹也是出过几个四五品官员的书香世家,她三弟还是襄州的富商,绝不会少了贞姐儿的嫁妆,她又是太子殿下的才人,将来凭着潜邸旧人的身份,嫔位是跑不了的,她的贞姐儿不比旁人差,她们看不上,自然会有人看得上。
杨氏抚弄了下鬓角的碧色菊瓣玉石花,强迫自己拉回了神识,朝着最近的看着从容镇定的如氏开口了:“瞧着妹妹甚是从容,可是知晓前头发生了何事?能否解了姐姐的惑。”
如氏媚得出水的春眸滑过杨氏,上扬的眼尾旁那滴泪痣愈发动人:“难得姐姐不像那些个没见过世面的,匆忙离席四处奔走,实在不像话,想来东宫的规矩就是教的好,妹妹我呀,也不过是身边的下人消息灵通些,姐姐既然问了,妹妹倒是无妨相告。”
如氏凑近了些,用团扇掩着,压低了声音:“听闻是太子殿下的侧妃孔氏,在后院花园与怀了身孕的何氏发生了口角,何氏,落红了。”
如氏一边慢慢的吐出”落红了”三个字,一边带着几分并不打算掩饰的探究神色,看着杨氏的表情,杨氏一愣,随即慢慢的,嘴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那就多谢妹妹如实相告。”
如氏看着杨氏的模样,弯了弯眼角,:“姐姐可真是个有趣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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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言宛
康嬷嬷稳稳当当的拿了雕花托盘,青瓷小碗,绕过汝窑美人瓢里的正红月季,红木嵌珐琅彩如意瑞草八扇屏风,放置在乌木洋琉璃嵌角榻几上。
“娘娘不必为此事劳心费神,此番就算那孔氏再如何牙尖嘴利,也是难以自圆其说,人证物证俱在,谋害皇嗣乃是大事,哪怕是孔家,也得给个说法了,孔氏受罚是板上钉钉之事。”
“可是、、、、、、、”可是她和康嬷嬷早就察觉到了何氏的动静意图,但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顺水推舟,甚至行了些不打眼的便利给何氏,她虽然知道不能让孔氏得了何氏腹中的孩子,挡了浩哥儿的道,也是何氏自己不想受制于人做出的事,但她心里至今还是不踏实。
方才在宴席上,看到那未留头的小丫头扑倒在地上,手里落出给浩哥儿玩的小红腰鼓,那是康嬷嬷和她商量好的讯号,证明是康嬷嬷派来的丫头且一切顺利时,她心中是何等忐忑,她没想到何氏竟然这么快便动手了,她心里既害怕又愧疚,可是竟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羞于启齿的欣喜,何氏落红了,孔氏也要受罚了。
“娘娘,没有可是,是孔氏自己口无忌惮,说出的话,也是孔氏自己的丫鬟动的手,奴婢亲眼看着春桃推了何氏,何氏落了红,方才出面,还有彩月、如馨看着呢,人证物证俱在,孔氏这般实乃咎由自取,娘娘这般金尊玉贵的人儿、、、、、、”
康嬷嬷将小碗里的莲子燕窝羹搅了搅,侧碰碗身,温度正适宜,:”何必为了这事劳心费神,有奴婢在,自然不能叫这些腌臜东西脏了娘娘的玉手,娘娘只管养好了身体,东宫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呢,娘娘先用了这碗莲子燕窝羹吧,宴席上不便多用,方才又是好一番折腾,想必娘娘早是腹中虚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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