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香阁。
长孙武迷迷糊糊的被人从温香软玉的被窝里揪出来,连衣服都没让穿就给拎到楼下,一脸懵然。
不过在见到房俊与马周之时,心里却是“咯噔”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无关人等统统出去”
房俊喝了一声。
老掌柜一并怡香阁的堂倌老鸨如蒙大赦,飞快跑出大堂。蒋王李恽也要出去,房俊叮嘱道“微臣派人送殿下回府邸吧,不要留在此地。”
这位殿下小小年纪为了温香软玉寻欢作乐,连一个侍卫都不带在身边,就算此间乃是徐王的产业不虞安全问题,也着实荒唐得紧
李恽哪里敢反驳
心里头惋惜未能搂着美人儿美美的睡一宿,嘴里应道“是是是,本王这就回去”
新建的府邸虽然尚未完工,但将就着住一宿自然没问题,这个时辰打死他也不敢回宫
待到堂内外人皆退,房俊这才盯着长孙武,问道“今日傍晚,有一戴着斗笠之男子驾车前往延平门,尔负责盘查询问,可知那人是何身份”
长孙武张了张嘴,咽了口口水,答道“乃是城南十里坡人氏,因家眷感染了疟疾,想要入城寻医诊治,不过末将怎敢让这等感染疟疾之病患放入城内故此对其严加警告,将之驱逐。至于后来这人去了哪里,末将却是一无所知。敢问侯爷,这人难道有什么问题”
神情略有紧张,不过但凡一个人被夤夜从睡梦中叫醒加以审问,恐怕都会有些紧张,太过放松反而更加可疑。
回答也中规中矩合情合理,完全没有半丝可疑之处。
但是
房俊盯着长孙武的眼睛,淡淡道“可是据本官查知,那人根本就不是十里坡的村民,尔为何说谎是否试图掩饰什么”
长孙武眼神乱了一下,强自镇定,恍然道“哦侯爷这么一说,末将想起来,那人的确不是十里坡的村民,只是前往长安寻亲,不料亲戚早已举家迁徙,故而在十里坡落脚”
房俊呵呵一笑,目光玩味的看着长孙武,笑道“可是后来本官去了县衙查阅户籍,这人的确是十里坡的村民你在撒谎。既然是撒谎,难免自圆其说,长孙校尉以为然否”
长孙武只觉得有一柄无形的大锤狠狠的砸在自己头上,脑子一懵,心脏狂跳,脸色惨白冷汗直冒,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娘咧
这棒槌使诈
那人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任何问题,十里坡的户籍肯定是有的,否则何以潜藏这么多年而不被察觉怎敢明目张胆的居住在距离长安一箭之地的十里坡
自己是真的蠢啊
长孙武一脸绝望神情灰败,他知道自己完了,别说仅仅一个长孙家偏支子弟的身份,就算是长孙无忌亲自出面给他求情,他也必死无疑
深吸一口气,长孙武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摇了摇头,说道“侯爷之言,末将不解。实情便是如此,末将绝无半句妄言。”
死亡很可怕,但是若因此牵连家族,那更可怕
事已至此,唯有一肩担之,才能给父母子女谋一份安乐无忧,哪怕是私通奸细,想必家主长孙无忌亦能够在陛下面前求一个特赦,只追究他长孙武的责任,祸不及家人
一旁的马周惊奇的看着房俊,暗道这小子果然有两下子,什么手段都没用呢,只是随随便便两句话,就将这个长孙武给诈得错漏频出难以隐藏,真是厉害
房俊对上长孙武,根本就是智慧的碾压,后者毫无抵抗之力
房俊则面色有些凝重,盯着长孙武。
既然长孙武如此光棍儿,由此可见那斗笠男人的身份绝非寻常,若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奸细,如何能让长孙武这般不惜一切的加以隐瞒
最重要的,这是长孙武的个人行为,亦或是与长孙家有关
但只是长孙武被收买,那还好说,或许只是敌国想要刺探长安之虚实,打探一些消息,可若是长孙家也有牵连在内
那可就严重了。
门外脚步声响,有人大步走进大堂。
门口守卫的巡捕衙役并未阻挡,可见此人必然身份不凡,房俊与马周回头望去,便见到一身戎装的李君羡走进来。
二人起身相迎。
李君羡不敢托大,一个是皇帝的宠臣,一个是皇帝的女婿,他这点身份完全不够看,连忙道“末将奉陛下之命,前来查看是否找到长孙武,是否查探到奸细的行踪。”
长孙武愈发绝望,已经上达天听了啊
房俊眼珠子转了转,抢在马周之前开口道“既然是陛下派将军前来接手此案,那就将长孙武移交给将军,本官告辞。”
言罢,转身冲马周使个眼色,大步走出门口。
马周亦是聪明绝顶之人,瞬间领悟,也赶紧说道“有劳将军了。”
李君羡先是一懵,陛下只是派咱前来问问情况而已,咱啥时候说要接手此案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房俊已然走到门口,李君羡当即大叫道“二郎留步陛下的旨意乃是”
“行了行了,这个功劳就留给李军将,吾等绝不争抢便是,李将军勿忧”
房俊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已经走出大门。
马周紧随其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一同消失在门外
李君羡鼻子差点气冒烟儿
娘咧
咱是要抢功么
一个个的特娘的沾上毛儿比猴儿都精,这趟混水谁都不愿意趟啊
可你们都脱身事外,也不能把老实人往火坑里推啊
李君羡郁闷的要死,回头瞅瞅长孙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喝道“来人将这厮给某带回衙署,大刑伺候”
“喏”
几个如狼似虎的百骑精锐扑上来,将长孙武捆了个严严实实,押着往外走。
长孙武双目无神,一脸绝望。
“百骑司”的酷刑,那可是能让阎王老子都抖三抖的存在啊
神龙殿内,待到李君羡走后许久,李二陛下依旧端坐在锦榻之上,未曾移动一下。
他今年四十二岁,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强的年纪,正当雄图大展建一番千古流传之伟业,然而头痛心悸之症愈来愈烈,这令李二陛下备受煎熬的同时,也时常感叹精力有限。
诺大一个帝国,不断扩张的疆域,日渐丰盈的国库,一桩桩一件件都耗费了他无数的心神,渐有力不从心之感。
可是谁叫他们陇西李氏血脉之中便有这等头痛心悸之病症呢
先皇当初虽然被他幽禁于大内,却从未对其苛待,最终亦是因为心悸之症崩殂而亡,外间却风传是他斟酒毒杀亲父
现在,这等病痛终于轮到他的身上,就连孙思邈也束手无策,只是建议平素饮食要清淡,心情要愉悦
病痛固然令李二陛下备受折磨,但是长安城内渐渐有一种风雨欲来之势头,更让他焦躁不堪
隐隐间,似乎有一股看不见的潜流在酝酿。
丘行恭的作为,更是令他失望。
他可以看在房俊并未受到任何损害的份儿上,对丘行恭擅自调派兵马潜伏于十里坡视而不见,却不代表他对大唐的府兵高枕无忧。
今日丘行恭能够调派兵卒暗杀房俊,明日是否就会有别人调派军队进行兵谏
兵权,从来都是一个皇帝得以安坐天下的根基。
然而现在,李二陛下却感觉原本尽在掌控的兵权渐渐松动起来,十六卫各行其是,表面上对皇帝毕恭毕敬宣誓效忠,可暗地里却越来越重视各自的利益。
这就是世家门阀把持朝政军权的弊端
可是他当初依靠关陇贵族夺得天下,现在若是对关陇贵族悍然下手夺其军权,势必会造成朝政动荡,若逼得急了,这帮子想来不将皇权放在眼内的世家门阀在上演一次“玄武门之变”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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