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殿内。
李二陛下凝神思虑,终于打定决心推行房俊的“大兵部”策略。
只有兵部强大起来,将兵权集中进而分化、削弱世家门阀在军中的影响力,然后逐渐废黜府兵制,实行募兵制,这才是能够常保大唐军队忠于皇权、归于节制的稳妥之道。
渐渐感到困顿,李二陛下打了个哈欠,将所有烦恼排除脑海,起身回到寝殿,脱去外衣,躺倒榻上。
头痛之症令他辗转反侧,终于有了一丝睡意,却又听得门口响起王德的声音“陛下,老奴有事启奏”
“呼”
李二陛下一骨碌爬起来,一股郁气凝结于胸,憋得他差点喘不上气来,性情愈发狂躁,大怒喝骂道“你个老奴才如若不是天塌下来一般的大事,朕就斩了你的头”
门口的王德吓得一缩脖子,两股战战,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道“启禀陛下您派去协助孙思邈研制药剂的太医扣阙奏报”
“嗯”
李二陛下一愣,难不成是治疗疟疾的新药有了眉目
这还真是天大的事情
赶紧爬起来,任由走进来的侍女将外衣给他披上,道“快快传见”
“喏”
王德躬身应了一声,退了两步,转身快步离开。
等到李二陛下强忍着头痛又喝了一杯参茶,两个太医已经在王德带领下进入大殿,一见到皇帝,“噗通”一声跪倒,大呼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托陛下之洪福,微臣等人协助孙思邈研制治疗疟疾之药剂,已然大功告成自此以后,世人再不受疟疾之恶,亿万黎庶尽皆感叹陛下之隆恩,吾大唐盛世延绵,千秋万代”
歌功颂德这种事,自然是越肉麻越好。
况且治疗疟疾之药剂研制成功,也的确是震古铄今的一件大事,从古至今,历朝历代皆是谈疟疾之词而色变,无数人死于疟疾之症,古往今来多少名医、神医皆对其束手无策,却在大唐被终结,再是如何吹嘘亦不为过
果然,锦榻之上的李二陛下闻言愣了下,继而“霍然”站起,瞪目问道“此言当真”
太医道“千真万确吾等跟随孙道长按照不同成分、不同分量试制了多份药剂,对几十名病患进行分别医治,其中有七八人已然痊愈,可见必然有成分、分量相近的几组药剂产生了疗效,治愈了疟疾。孙道长正在城外率领同僚进行甄别,一旦选出最佳的那一份药剂配方,陛下则可立即公告天下,肆虐千年之疟疾绝症,从此不足为虑矣”
“哈哈哈”
李二陛下仰天一阵大笑,心神畅快难以言表,浑然不顾有失君仪,赤着脚从锦榻上蹦下来,大步走到两个太医面前,弯腰伸手,将其搀扶起来,一脸兴奋之色“好好好二位功勋卓著,只此一项功绩便可活人无数,青史之上,可留名矣”
治愈疟疾,这是何等功德
史册之中,必然要留下深深的一笔,身为一名医者,足矣称得上是人生至高无上之成就非但他们自己受益终身,这一份功德必然会遗泽后代,子子孙孙受用无尽
相比之下,万贯家财、加官进爵又算得了什么
而身为主持之人的孙思邈哪怕只是一介名声不显的寻常医者,凭此一项,便足矣名垂青史
更遑论孙思邈“神医”之命早已哄传天下,被誉为华佗、扁鹊、张仲景之后医术最高、医德最高之一代名医
可以想见,自此之后,孙思邈之声誉将会攀升至前所未有之巅峰,即便是他这个皇帝见了,也得毕恭毕敬奉为上宾,若是敢有丝毫慢待,只晓得传扬出去,照样被老百姓骂
两个太医亦是满脸欢喜,谦虚道“微臣等人不过是从旁协助,此等功绩万万不敢多占,孙道长当居首功。”
李二陛下只觉得此刻头痛之症已然不药而愈,浑身畅快无比,大笑道“孙道长是首功,可是若无尔等襄助,也定然不会如此之快的研制成功,毋须谦虚,朕岂是吝啬赏赐之人”
心中在想,孙思邈固然是首功,可房俊同样功不可没,若是没有房俊的提醒,谁会想到区区最常见的青蒿居然可以治疗疟疾这等绝症
毒物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天地之道以制衡为至理,的确是神奇。
两名太医被李二陛下打发回去协助孙思邈甄选出最优的配方,以便发行天下,造福世人。
两名太医走后,李二陛下兴奋劲儿尚未过去,负手在殿内踱着步子,想着此等功绩比之大禹治水、秦皇修筑长城抵御匈奴亦不遑多让,越想越是得意,嘴角不由得渐渐咧起来
一旁的王德瞅了一眼陛下的神情,心中暗暗好笑,再是深沉的君王,在这等功绩面前亦是难以自矜啊
然而未等李二陛下回寝殿安睡,又有内侍来报,李君羡回来了。
李二陛下这会儿心情正佳,也不恼了,笑骂道“这帮家伙当朕这皇宫是菜市场么,来来去去的只怕这会儿东西两市都尚未开市,却偏要跑朕这里来扰人清梦。”
话是这么说,自然命人去讲李君羡叫进来。
李君羡心情忐忑的进入大殿,心里组织着话语,想着怎么说才能不让皇帝陛下雷霆震怒,却不曾想正好见到皇帝嘴角衔着的笑意
这什么情况
李君羡摸不着头脑,今晚这一桩桩的,没一件事情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怎地皇帝这会儿看上去心情似乎还不错
心中愈发惴惴难安
“五娘子今夜两次进宫,可是见不得朕好好的睡一觉,故意前来捣乱啊”
李二陛下心情好,难得的打趣了一句。
却差点没把李君羡给吓死
“五娘子”是他的乳名儿,成年之后就鲜有人这么称呼他,他总觉得这乳名儿实在是太不像话,哪里有老爷们儿叫这名字的谁敢这么喊他,他跟谁急,一来二去没人叫,大家都渐渐淡忘了。
却不曾想今日皇帝来了这么一句
李君羡吓得口干舌燥,连忙单膝跪地,道“陛下明鉴,非是末将想要进宫打扰陛下安寝,实在是多有末将不敢擅作主张之事,不得不斗胆前来请示陛下,请陛下恕罪”
李二陛下瞅着诚惶诚恐的李君羡,顿感无趣,摆摆手道“你这人当真是无趣,朕不过开个玩笑,何必这般认真”
此言一出,李君羡与王德差点哭出来
您是皇帝啊,金口玉言手指乾坤,谁敢把你的话当玩笑
似乎也认识到自己有些过分,李二陛下干咳一声,问道“说吧,又有何事要启奏于朕”
李君羡吸了口气,道“延平门守城校尉长孙武已然被抓捕归案,经由房侍郎审理,的确与奸细有瓜葛。只是此人毕竟乃长孙家之子弟,末将不敢擅专,故而请示陛下。”
请示什么
请示是否要继续审问下去。
既然是长孙家的子弟,那么万一审问之后将长孙家牵扯进去,又要如何处置
谁都知道,别看现在陛下疏远长孙无忌,但是陛下心中依旧不忘文德皇后伉俪之情,对长孙家素来优渥宽厚。
这等事,谁也不敢擅作主张,否则最后罪名已定,你让皇帝处置不处置长孙家呢
所以房俊和马周借机逃遁,李君羡却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接手
李二陛下面色渐渐阴沉下来,刚刚由药剂研制成功带来的喜悦慢慢消散。
长孙家
李二陛下神色变幻,沉默许久才说道“将长孙武送去长孙家,你亲自去,现在就去,就说”
顿了一下,慨叹一声,续道“什么也不用说,辅机是个聪明人,应当懂得朕的意思。”
他不相信长孙无忌能够背叛他意图覆灭大唐。
说来说去,他还是故念旧情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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