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剧痛在胸膛上传来,庞大的力量将大度设的身体从马背之上撞得重重跌落在地上。
骑兵冲锋的阵列之中坠马,这意味着什么
大度设魂飞魄散,正想着翻身翻起来,从后而来的战马已然奔腾着从他身上践踏而过。碗口大的马蹄子狠狠的踩在他的胸膛,他甚至清晰的听到自己内脏碎裂骨骼折断的声音。
一口气憋在胸口,未等腹腔内的鲜血从口中喷出,又一只马蹄重重的踩在他的脑袋上。
砰
一声沉闷的声响,大度设的脑袋就好似一个烂瓜一样破碎迸裂,红的白的迸射开来,一命呜呼。
他身边的亲兵都傻眼了
二王子这怎么就死了
他们倒是想要下去救援,可是万马群中哪里容得他们停下,身后无数战马展开冲锋,裹挟着他们不由自主的向前,好不容易稳定下胯下战马,等到再回头,大度设的身形早已被无数马蹄践踏而过,成了一堆肉酱。
唐军杀得性起,士气大振。
“三段击”战术可以最大限度的弥补燧发枪发射效率低的缺点,一排发射,一排准备,一排装弹,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始终保持着密集的火力,正面冲锋的薛延陀骑兵尽皆在弹幕笼罩之内,硝烟一股一股腾起,渐渐汇聚成一团浓郁的烟雾,就连白道口吹出来的北风一时间都不能吹散,无数铅弹在火药推动之下携带着庞大的动能摧枯拉朽的撕碎薛延陀骑兵的革甲,洞穿他们的身体。
三十丈,放在平素这也只是骑兵冲锋之时几个纵跃的距离,然而现在却成为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无数骑兵前赴后继,怀着决死之心发起冲锋,却尽皆倒毙在唐军的弹幕之下。
热兵器无坚不摧的威力、超远的射程,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对于冷兵器的碾压。
房俊站在后阵,端坐马上,遥望着阵阵硝烟弥漫的战场,薛延陀骑兵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却犹如凶猛的潮水撞击礁石一般,除了泛起几个浪花,根本无法撼动唐军军阵。
这一幕,不由得让他想起面对侵略者挥舞着大刀长矛发起冲锋的八旗骑兵
热兵器面前,再是悍勇无敌的骑兵,也必然被撕成碎片。
冷兵器的时代,终究要落幕。
战斗进行得很是惨烈,但是对于唐军来说,兴奋之余却又显得有些无聊。
装弹,射击,回退。
再装弹,射击,再后退
就这么麻木的执行着平素操练之时所学习的动作,甚至连端起火枪之后瞄准的动作都不需要去做,反正面前密密麻麻的薛延陀骑兵如同潮水一般,每一枪射击之后都不虞放了空枪,再者“三段击”战术的精髓就在于火力压制,铅弹形成的弹幕实现全范围覆盖,哪一枪击中敌人,哪一枪放了空枪,根本无所谓。
只要开枪,面前的敌人便无所躲避。
固然有些无聊,但是面对如此强敌可以尽情屠杀,却连一个伤员都没有的战斗,谁曾经历过
唐军从上到下几乎兴奋的喊叫出来
原先的茫然恐惧此刻早已飞到九霄云外,直到现在,兵卒们才发觉手里的火枪看似跟一根铁棒子差不多,但是强悍的威力却足以毁天灭地
指挥作战的薛仁贵更是激动得满脸血红
“三段击”曾经操练了无数次,但是谁能够想到,这个战术应用于实战之中的时候,会发挥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威力
面前的可是纵横漠北的薛延陀骑兵
当这些胡族骑在马上,手持弯刀,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剽悍的战士,当他们汇聚在一起发起冲锋,足以撕碎这个世上任何一支军队。
然而现在,在火枪面前,他们却像是一群豚犬一般任凭宰杀,毫无反抗之力
薛仁贵咬着嘴唇,看着远处冲锋的薛延陀骑兵就好似撞上一堵无形的墙那般纷纷坠马惨死。
此刻作战的是大唐军队,可是对于火枪这种兵器来说,使用它的是大唐军卒亦或是坊间百姓,又有什么区别
火枪在手,稍稍操练一番,懂得装弹瞄准,便可杀人。
若是人手一枪,全民皆兵,以大唐之万万百姓,还有何等胡族可惧
但是转念又一想,人人手中有枪,人人皆可杀人,那还不得天下大乱
且不说民间私斗必将甚嚣尘上治安混乱,若是有那觊觎帝王之位的野心者煽动起民众造反,到时候哪怕裹挟着一群百姓亦可攻城掠地,与正规军对战而不落下风
薛仁贵想到那等天下大乱的惨状,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寒颤。
怪不得房俊刚才要说出那样一番话,恐怕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对火器深恶痛绝吧
固然可以从此不惧胡族入侵,可是九五至尊的宝座也随时随地都会被人夺走
哪一个皇帝不害怕
所以限制甚至是杜绝火器,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若是单单限制也就罢了,若是因此彻底杜绝
薛仁贵面有忧色。
汉人百姓祖祖辈辈吃了胡族多少苦
每当草原上天灾肆虐,胡人便会纵马南下,掠夺汉人的粮食财富,甚至于将汉人当做“两脚羊”
古往今来,多少汉家儿郎死在抵御胡族入侵的疆场
百姓为了国家地域胡族,又要背负多少苛捐杂税
眼看着有了火器这等骑兵的天敌,却要因为皇帝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千秋万载的传承下去而遭到禁绝
那才是世间最悲哀之事。
正如房俊刚才那句“国家利益高于一切”那般,任何人也不能将自己的私欲建立在国家的危机之上。
若是任由皇帝为了巩固皇位而禁绝火器,那么他们这些军人,亦是汉人的千古罪人
战场上枪声隆隆,硝烟阵阵,薛仁贵紧紧的抿着嘴,神情渐渐坚毅。
吐迷度的一颗心坠入绝望的谷底。
他知道唐军善守,自从隋唐两朝以来,还未有胡人铁骑能够冲破汉人正规军队的整列。
恶阳岭下那一战,唐军陌刀阵带给他的恐惧尚未完全散去,紧接着却又遭受到比陌刀阵更为恐惧的打击
冒着烟炸响,然后勇敢的薛延陀骑兵便纷纷毙命坠马
这什么情况
吐迷度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想要确认是不是有哪一位神祗站在云端之上保佑着唐军,向薛延陀人降下惩罚。
即便是看到了被亲兵抬回来的一具几乎成为蜂窝一般满是空洞汩汩流血的尸体,他也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勇敢剽悍的薛延陀骑兵,连唐军的阵地都摸不着
无知带来的恐惧,使得吐迷度如坠冰窖,疑神疑鬼。
不是他胆小,更不是他无能,数万两万余薛延陀骑兵都吓破了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就连大度设亲自上阵都倒在冲锋的路上,他吐迷度仅仅能够指挥自己麾下的千余回纥铁骑,他又怎能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败局已定,再继续冲锋下去,与送死无异。
一贯心思阴险的吐迷度当机立断,率领麾下的回纥铁骑迅速脱离战场,沿着阴山脚下,一路向西狂奔。
他这一走,憋着最后一口气的薛延陀骑兵群龙无首,士气顿时崩溃,哭爹喊娘的四散逃亡。
薛仁贵骑在马上,对习君买、高侃下令“不要理会这些溃散的薛延陀人,他们成不了气候,能不能活着回到漠北都是问题立即率军前去追击回纥人,不要试图堵截,回纥铁骑的战斗力极强,又是困兽之斗,只要远远的缀着他们,用火枪、箭弩射杀,超出三百里之后,无论回纥人还剩下多少,都不要再追,立即回来”
“喏”
习君买与高侃得令,当即点起兵马,追着回纥人的屁股杀了过去。
房俊策马来到薛仁贵身边,看看天色,道“快下雪了,赶紧收拾战场吧。”
薛仁贵颔首,迟疑一下,问道“接下来,是直出漠北,还是回师马邑”
房俊沉吟不语。
正在此时,一个斥候策马前来,大声道“禀报大帅,捉住一个试图翻越大青山前往漠北的奸细,不过此人自称乃是单于都护府的长史,叫做萧嗣业”
房俊微微一愣“萧嗣业”
这厮在自己之后出发离开长安,身负稳定東突厥的重任,可是这会儿要么在雁门关安抚阿史那思摩,要么在定襄城收拢突厥人,跑到大青山来干什么
前往漠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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