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最近太子病体渐好, 又被皇帝叫过来上朝。

    太子站在百官首位, 看了一眼神威弩,躬身道:“父皇, 儿臣赞成刘大人和张大人, 神威弩乃国之重器, 张大人乃朝廷栋梁, 有人打他们的主意, 必须严查。”

    他顿了顿, 道:“神威弩流出军外, 看守失责,当责罚。”

    此话一出, 百官里传出细微的响动。

    皇帝觉得有理, “刘谦何在?”

    刘谦兵部侍郎, 正管看守军械库的事儿。

    听到皇帝询问,一白面官员惶急地跑出来, 跪倒在地,“陛下赎罪!陛下赎罪!”

    这刘谦是刘瑞明的亲戚, 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不敢辩驳, 只喊赎罪。

    刘瑞明却不能放着他不管,太子点出刘谦,明显冲着他来的,然而他身份尴尬,在这等场合更不能求情, 便走过去指着刘谦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刘谦,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神威弩丢失这么重大的事,竟然不上报!”

    刘谦大呼冤枉,“陛下,昨日不是微臣当值啊!”

    他这么一喊,刘瑞明的神色好了些,“哦?昨日你不当值?”

    刘谦:“陛下,微臣昨日不在神机营。”

    这时,二皇子也出来道:“父皇,既然刘大人并不当值,神威弩的事定然与他无关。”

    皇帝微微颔首。

    刘谦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稍稍松了口气。

    却在这时,张聪冷冷道:“神威弩定数,每日清点一次。陛下,昨夜微臣连夜带人查阅神机营卷宗,发现三日前神威弩便丢失八支。刘大人,三日前你当不当值啊?”

    刘谦一下子软倒在地,他当然知道,只是八支的数量很小,只要以后做个账册,说坏了什么的,神不知鬼不觉就过去了,谁知居然东窗事发,被张聪抖了出来。

    “三日前神威弩便丢失,刘大人却瞒而不报,请陛下明查!”张聪磕头,“盗取神威弩的刺客能刺杀我,也可以刺杀百官,甚至各位皇族宗室!陛下,不可小觑啊!”

    张聪把话说得如此严重,殿内鸦雀无声。

    谁也不敢帮刘谦说话。

    皇帝拍着龙椅,冷冷道:“三日前神威弩便丢失了?刘谦,你怎么说?”

    刘谦拼命磕头,“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皇帝道:“刘谦,回去闭门思过,兵部侍郎的位置还是让别人坐吧。”

    刘谦趴在地上,差点哭出声。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一下子就被撸掉官职。

    他哭着道:“谢陛下……”

    皇帝道:“刘瑞明失察,罚奉三月。”

    刘瑞明也连忙道:“谢陛下。”

    二皇子咬咬牙,不敢再言语。

    皇帝稍微气顺,问一直老神在在的左丞相,“兵部侍郎位置不能一直空着,谁比较合适?”

    左丞相举着牙牌道:“陛下,兵部的事情刘大人最为熟悉,老臣心中没有人选。”

    言下之意,选兵部侍郎由刘瑞明推荐最合适,刘瑞明兵部尚书,推荐人合情合理。

    殿内暗潮汹涌。

    兵部侍郎这个位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打战不那么重要,一打战就很关键。大禹重文轻武,但并没有特别压低武人,兵部的官职其实是军中说了算,军人升职领饷几乎不通过兵部,兵部这边最大的作用在于战时器械,然而器械这一关也非同小可。

    左丞相老狐狸,刘瑞明是他的人,他却不表态。

    右丞相是个和气佬,啥事都说好,基本以左丞相为马首是瞻。

    皇帝问他:“爱卿怎么看?”

    右丞相胖乎乎的,一脸圆润,“陛下,刘大人在兵部多年,肯定知道谁用得谁用不得。”

    皇帝听了不大高兴,“他若是知道,就不会让刘谦去管神威弩。”

    左丞相看了右丞相一眼,眼神阴沉。

    殿内又议论起来。

    右丞相道:“陛下,依臣看,百官选举,都是吏部挑人,或许交给吏部比较合适。”

    这话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赞同,就连皇帝也点点头。本来选举考核百官,都需要经过吏部,程序公正,谁也挑不出毛病。只是这样一来,兵部侍郎这个位置就不在刘瑞明的掌握之中了。

    刘瑞明有点着急,在二皇子的暗示下,道:“陛下圣明,兵部侍郎位置非同小可,如今正在打战,如果派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管理兵部,恐怕不大合适。”

    左丞相也道:“陛下,刘大人说得对。”

    皇帝沉吟。

    如今边关正和北戎对峙,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如果后勤跟不上,那会出大问题。

    正拿不定主意,太子忽然道:“父皇,儿臣有个建议,既然决定不了,就让看守神威弩的几个副官竞选,由吏部派人监督考核,谁能胜出,便暂代兵部侍郎一职。”

    太子提出的意见让众人都很意外,尤其是二皇子,他以为太子会趁机安插自己的手下,没想到却提出在副官里选举,也就是说,依旧在兵部旧人里选,而且提的是“暂代”兵部侍郎。

    提议很公平,二皇子也道:“父皇,儿臣赞同太子的提议。”

    两位皇子都开了口,其他人也连忙附和。

    皇帝便同意了,然后派张聪调查神威弩失窃一事。

    下了朝,二皇子在宫门前堵住太子,笑道:“皇弟,身体可还好?”

    太子道:“谢二哥关心,最近恢复得不错。”

    二皇子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亲热,“注意保重身体啊。”

    太子道:“一定,二哥也要保重。”

    二皇子哈哈一笑,转身走下台阶。

    一个声音在太子身后响起,“刘谦落马,兵部侍郎位置不受掌控,二皇子这下气死了。”

    太子转头,微微颔首,“二叔。”

    来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兄弟,平时吃喝玩乐,身上并无实职的安王爷,此人在朝堂上几乎就是个摆设。

    安王爷年纪六十多岁,长相普通,一副被酒色掏空的模样,哈哈笑着道:“我胡说的,皇侄别往心里去。”

    “二叔说笑了。”太子知道他在向自己示好,微笑回应。

    安王爷和他闲聊两句,离开宫廷。

    见事情处理得差不多,太子不再和任何官员谈话便疾步回东宫,刚进宫内,心腹太监小福子便迎上来道:“殿下,外边传了话进来。”

    太子道:“什么话?”

    小福子说:“戚将军带人砸了您的酒馆。”

    太子脚步一顿,“他砸了我的酒馆?”

    随即笑道:“脾气挺大,打人了没?”

    小福子说:“没有,将军砸完店就回去了。”

    太子沉吟片刻,对身边的侍卫道:“卫平,叫乔榛送点儿东西给戚将军……啊,别说是我送的。”

    名叫卫平的侍卫比长安沉默寡言许多,闻言说了一个是便退走。

    太子走进书房,里面早有个男人等候。

    男人大约四十左右,斯斯文文,瘦瘦高高,颇有儒生风范,听到动静转过身来,躬身道:“殿下。”

    “乌先生不用客气。”太子虚虚抬手,示意他不要见礼。

    两人在书房相对而坐,太子将朝堂上的事情讲给男子听。

    男子听得很认真,道:“一切按计划进行,如今就等龙密竞选成功了。”

    “希望他不要让我失望。”太子喝了一口茶。

    “太子高明。”乌先生说,“被刺杀临危不乱,反而拿着神威弩做局谋利,以后必成大事。”

    太子冷笑一声,“虽然还不知黑衣人的幕后主使者,但本宫觉得,和那对母子脱不了干系。反正他们处处针对,此次正好做做文章。”

    “刘谦被撸了官职,刘瑞明被责罚,二皇子肯定着急。”乌先生道,“兵部能安插我们的人进去,以后边关那边会好很多。”

    “是啊,边关战士浴血奋战,如果在兵器粮草方面苛刻,那何等可怕。”太子道,“如果二哥和皇贵妃利用这一点逼军队站队,那就要天下大变了。”

    “我猜他们也是这么打算的。”乌先生道,“当初边军兵败如山倒,也有兵器粮草的缘故,如果当初粮草兵器充足,也不会败的那么惨,让十万士兵埋骨他乡,十万啊……”

    太子沉默不语。

    两人聊了会朝堂,乌先生忽然道:“殿下,不知殿下和将军发生何事,听说将军砸了殿下的酒馆。”

    太子不意外他知晓,无奈道:“他知道我是男的,非常生气。”

    乌先生摇摇头,“戚将军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仅仅因为骗他是男人就砸店,不太可能,一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吧?”

    太子一顿,咳嗽一声,“此事,乌先生就不要再问了。”

    乌先生打量太子片刻,道:“好。”

    太子又道:“乌先生可查出那批黑衣人的来历?”

    乌先生道:“应当是北戎人,但他们如何进入汴京,什么时候进来的,还需细细查明。”

    太子沉下脸,想到因为这群黑衣人把他和戚司弄得反目成仇,便心头暗恨。

    送走乌先生,已经是下午。

    今天早朝拖得久,和乌先生又商量事情,太子顾不上吃饭,他也习惯了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旁人羡慕他光鲜尊贵,却不知要维持这份光鲜尊贵,必须要付出代价。

    刚让宫女准备饭菜,却见小福子匆匆跑回来道:“殿下。”

    “嗯?”太子轻微挑眉。

    “殿下,外边传话,将军好像生病了。”

    太子霍然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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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司感觉身体不大好,一会儿热一会儿凉,身体又酸又软。

    自从穿越过来得到强壮的身体后,他再也没有如此虚弱过,好像身体里面的骨头都被抽走,只剩下软绵绵的肌肉。

    身边似乎有人在说话,他听不大真切,只觉得很耳熟。随后,他感觉有人在用毛巾轻轻擦拭自己的额头。

    冰凉的毛巾缓解了额头的热意。

    戚司舒服些许,沙哑着嗓子道:“子文?”

    那只擦拭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擦拭着他的脖颈、胸口,甚至将他的衣服拉开,将冰凉的毛巾伸入他的胸膛。

    全身的炙热似乎被毛巾吸走。

    还是李岚殇好,生病的时候陪在身边。

    戚司感觉清醒了些,微微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个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穿着一件黑色衣袍,一头乌发披散肩头,看起来十分慵懒随性。

    不是子文。

    “谁?”戚司警觉地想要坐起身,然而虚弱的身体却违背了他的意愿。

    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他的手宽厚温暖,骨节分明,带给人奇异的安全感。被那只手抚摸,戚司竟然产生了安心的感觉。

    “烧退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温和,略微耳熟。

    戚司脑子昏沉,无力继续思索这份耳熟的声音曾在何处听过。

    男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从旁边的小桌上端来一碗黑漆漆的药,喂到戚司嘴边,“喝吧。”

    戚司沙哑着声音道:“你是谁?”

    头已经昏得厉害,时间应当是晚上,远处的灯台上点了一只昏黄的蜡烛。

    夜色静谧,男人的脸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谁能闯进他的房间?

    李岚殇呢?小翠呢?其他看家护院的下人呢?

    都去哪儿了?

    他堂堂一个将军生病在床,竟然没有一人伺候,反而让一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和他同处一室?

    戚司又生气又惊疑不定。

    男人始终不肯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便更加警惕。

    生病虚弱的时候,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看起来极不好惹的陌生男人,任何人都会心里打鼓。

    男人继续将一勺汤药递到他嘴边,“喝药,喝完就好了。”

    他的声音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然而戚司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喝一个陌生人给的汤药?他一巴掌将男人的汤勺打开,挣扎着坐起来,“来人!”

    见他真醒来,男人连忙后退两步,宽大的袖子一甩,室内唯一一盏灯灭掉,整间屋子陷入黑暗。

    戚司浑身的毛都竖起来。

    黑灯瞎火,言行诡异的男人留在他的屋里要做什么?

    “来人!”他沙哑着嗓子喊道。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别叫。”声音近在咫尺,伴随着温热的吐息。

    戚司的脑子已经差不多清醒,听到这个声音,他蓦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萧敏?”

    他认出来了!

    这个声音,就是那个狗逼玩意儿的声音!

    呵呵,他竟然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是我。”男人直言不讳地承认。

    戚司想从床上跳起来打人,然而他的身体却并不听他的使唤,挣扎两下差点滚下床,幸好在最后关头被萧敏拦住。

    “身体没好,别做大动作。”

    “去死!”戚司气得抓狂。

    萧敏道:“真想打我,等你身体好了再打,行不行?”

    他又重新端着那碗药过来,借着窗外的月色道:“来,喝药,乖。”

    ……乖你妹!

    那种宠溺的语气很像男人哄心爱女人的语气,这让戚司联想到自己被他当女人压在身下这样那样的可怕经历。

    自尊心让戚司恼恨不已,抬手猛然推那只药碗。

    然而萧敏比他的动作还快,立即抬高手臂躲过了他的攻击,随后问道:“你不喝药?”

    “不喝!”戚司气道。

    “真不乖。”萧敏的语气中隐含着一丝无奈和危险。

    戚司直觉不妙,但又不想输了气势,冷笑着道:“不喝又怎样?”

    “怎样?”萧敏叹了口气,“我还能拿你怎样?”

    朦胧的月色里,萧敏抬手将碗里的药倒入口中。

    戚司:“……?”

    萧敏要做什么?

    有句话叫饭可以乱吃,药不可以乱喝,乱喝药会死人的!

    ……不,他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让这狗逼玩意儿去死!

    他恨恨地想,嘴上却道:“喂,别乱吃药啊,吃坏了我不负责。”

    黑暗里轻笑一声,坐在身边的萧敏将药碗放在一边,随后在戚司来不及反应时扣住他的后脑勺,嘴唇压在了戚司的嘴唇上。

    戚司:“!”

    他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唇被强势抵开,紧接着浓烈苦涩的味道流入口腔,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口咽了下去。

    戚司用力挣扎,可他因为生病没什么力气,抓住他的手纹丝不动。男人的力量极大,如同不可撼动的山岳,压得戚司喘不过气来。挣扎间,两人嘴唇的空隙流出黑色的汁液,打湿了戚司白色的亵衣。

    “浪费了。”男人终于放开他,遗憾地盯着他白色亵衣上的药液摇头,随后又拿起药碗。

    他不会还想来一次吧?

    戚司惊得脸色又青又白,“等等!”

    “嗯?”一个浅浅的鼻音,在夜色里性感得不可思议。

    戚司不想承认,这个男人装成女人很漂亮,就连恢复成男人模样,也该死地性感。

    不过,他戚司绝不会是那种只看脸和身体的肤浅人类,休想勾引他。

    “我自己喝。”戚司勉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镇定。

    他堂堂大将军,就算陷入绝境,就算死,也不会让自己狼狈不堪。可以欺负他,可以折磨他,但他绝不会丢失自己的尊严。

    ……就算认怂,也得体面地认怂。

    他抢过萧敏手中的碗,仰头咕噜咕噜地喝掉。

    “现在行了吧?”戚司将空碗粗暴地递给萧敏。

    萧敏安静地看着他喝完药,接过碗检查片刻,点点头,“嗯。”

    他把碗放回桌边,又向戚司伸出手。

    戚司头皮发麻,浑身炸毛,“你还想干嘛?我药喝完了,你可以滚了吗?”

    伸向他的双手一顿,随即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按在床上躺着,再一言不发地为他盖上被子。

    “好好休息。”男人的声音淡淡,“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也讨厌我,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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