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殷家大院(3)

    半梦半醒间, 池醉听到了一阵诡异的奏乐声

    时而如长笛般凄厉,时而像女人和婴儿的哀哀哭泣,丝丝缕缕、幽怨阴森, 仿佛丧葬时用的阴乐,令人心底发毛。

    起初,那声音还很远, 可渐渐地,它越来越近, 近到与房门似乎只有一线之隔。

    池醉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打算到门前一探究竟。

    他在纸糊的门上小心翼翼地戳了个洞, 而后附上去。怎料左眼刚附到小洞处, 便对上了一只鲜血淋漓的眼球。

    那只眼球里尽是密密麻麻的血丝, 一边蠕动一边收缩, 瞳孔放大到占满了整个球体,好像马上就要爆裂开来。

    池醉一惊, 下意识地直起腰,等他再附上小洞时, 眼球却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池醉没有在意, 他心下清楚,有纸人的守护, 鬼物进不了门, 否则也不会在外面大张旗鼓。

    这样想着,他继续趴到门上, 想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暴雨早就停了,风却还在呼呼地吹着, 池醉眯了眯眼, 看见了六七个一闪而过的白影。

    那些白影轻飘飘的, 速度极快,一边在走廊上穿行,一边发出“嗬嗬”的声音,像是喉咙口卡了发条般,与殷老夫人如出一辙。

    池醉还想再看,却发现外面蓦地安静下来。

    怎么回事

    他屏住呼吸,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直觉告诉他,被发现并不是什么好事。

    而后下一秒,凄厉的惨叫从不远处传来,伴着清脆的骨裂声和皮肉被猛地扯下的“撕拉”声,池醉的视线很快被流动的血色填满,又在不久后恢复如初。

    与此同时,出现在他视野中的是一个男人的下半身,两条血肉模糊的腿不动,身体却以一种极度扭曲的姿态不断前行,两根破出皮肉的小腿骨一摇一晃,显得格外瘆人

    等男人的身影彻底消失,池醉才松了口气,坐回床上。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个男人似乎正是今天出言不逊的壮汉。

    池醉不由叹了口气,如果壮汉不去动门上的纸人,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宿眠说的很清楚,门上的纸人本来是起保护作用的,却在阴差阳错之下被殷府内的鬼气所污染,极易反噬。而壮汉作死的举动,使得他受到了鬼物和纸人的联手攻击,能活下来才怪。

    不过比起这个,池醉更好奇的一点在于,这些纸人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又是谁,做了这些纸人来化解殷府的灾厄

    谜题太多,池醉想不过来,干脆眼睛一闭准备睡觉。

    经过刚刚那一遭,他没再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声音,整个殷府寂静得可怕。

    倒是窗外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

    第二天一早,管家领着玩家们前往大堂用饭,除了三餐,其他时间都可以自由活动,殷府没有出入限制。

    而令池醉惊讶的是,这里一个活人都没有,做出的食物居然能吃,真是意外之喜他一口气吃了十个包子、十碗汤圆外加十个麻糕,吃到整个大堂只剩他、薄冰以及宿琬,还有一个越发不耐烦的管家。

    干掉最后一碗汤圆后,池醉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饱嗝,拍了拍平坦的肚子“还是有点饿。”

    薄冰“”

    他给了池醉几个眼刀。

    管家更是不耐烦“这位小姐,已经没有了。”

    “唉,没有就没有吧,”池醉掏出纸巾抹了抹嘴,接着状若无意地问道,“管家先生,你有伞吗我们想出去逛逛,可这天阴晴不定,没伞实在不好出门。”

    管家转了转眼珠,突然僵硬地笑了起来“镇上有卖伞杂货铺,你们可以去看看”

    “但我们对这儿不熟悉,你不如介绍介绍,省的我们绕路。”

    管家的嘴角上扬了些“出门左拐第三个”

    说完,不等池醉回话,他便离开了大堂。

    池醉只得无奈摊手“真是个老吝啬鬼,借把伞都不肯,话也不说明白。”

    薄冰却淡淡道“有提示就不错了,别挑来挑去。”

    “说的对,但一半是提示,一半像是别有用心,”宿琬率先朝外走去,“先去看看再说吧。”

    一番寻路后,三人很快绕出殷府,准备到阴山镇上逛一逛。

    阴山镇,镇如其名,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向外的通风口。

    从风水上来讲,这种地势只会造成气流的循环往复,出也不得、进也不得。若无事发生还好,但只要一户人家被脏东西缠上,整个镇子都会跟着倒霉。

    以前池醉觉得,这种说法不过是封建迷信、骇人听闻,可事实是,一路过来,他的确有这种感觉。

    阴山镇上的行人很少,大多面色青白、步伐匆匆,连孩子都没什么精气神,更别说老人。且挨家挨户都闭紧了大门,似乎在拒绝外人的来访。

    看这情形,想要打探到消息并非易事。

    池醉还注意到,现在不过清晨,天色竟然又昏暗起来,乌云盘旋在镇子上方,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要命他们得加快脚步了

    三人一路狂奔,根据管家的指示,成功到达了杂货铺。

    这儿的杂货铺不是现代那种超市一样的杂货铺,而是只有一个小窗口,需要什么跟老板说就行。

    池醉敲了敲窗口的木板“有人吗”

    过了十几秒,木板从下方缓缓移开,露出一张满是伤疤、形如恶鬼的脸。

    所幸三人在各种鬼物的熏陶下,早就能做到面不改色,因此没人露出害怕的神情,倒让杂货铺老板高看了几分。

    “要什么”他的声音很嘶哑,但声带不像殷夫人和管家那样卡在发条上般难听,而是有种粗粝的、被火烧过的感觉,应该是活人。

    池醉还注意到,他脸上的疤痕红黑交叠,增生状况严重,创面感染面积几乎覆盖到了脖子以下的区域,像是陈年旧伤。这样的大夏天,对方居然穿着长袖,好似见不得光般将皮肤裹得严严实实。如果不是重度烧伤,池醉还真不相信。

    他回答道“三把伞。”

    杂货铺老板一顿,抬了抬眼皮“油纸伞还是普通雨伞”

    薄冰问“两种伞有什么区别吗”

    “油纸伞防雨,普通雨伞防水。”

    三人俱是一凛。

    这个回答就很耐人寻味了。雨明明包括在水中,可按杂货铺老板的说法,两者并不是一种东西

    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池醉笑着说“那就三把油纸伞,但我们身上没钱,能不能帮老板你做点事情,作为交换”

    听到“没钱”二字,杂货铺老板的脸登时板了起来“去、去年纪轻轻不务正业,想吃霸王餐啊我这儿可没事做,快点滚”

    说着就“啪”一声拉下了木板,任池醉好说歹说也不开窗。

    无奈之下,池醉只能使出了杀手锏“您看这天都要下雨了,不然您先把伞给我们,赊的账记在殷府账上,怎么样”

    话音刚落,木板忽然被拉了上去,杂货铺老板面露惊讶“你们是殷府的人”

    “对,我们是殷老爷的远方亲戚,七天后殷小少爷要大婚,我们得参加。”

    闻言,杂货铺老板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颤抖着“你们先进来说话。”

    三人便从旁边的小门进了杂货铺。

    杂货铺里面很小,却收拾的很干净,老板张罗着他们坐下,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

    只是池醉没想到,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谁让你们来找我的”

    池醉在心底盘算了一番,决定如实相告。

    “自然是管家。”

    “哪个管家”

    池醉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殷府难道有第二个管家”

    杂货铺老板自知失言,不再多问,而是将话题转到了另一件事上。

    “你们是来殷府参加冥婚的”

    池醉点点头“可怜我那月星侄儿,死的如此蹊跷老板你在这儿住了有些年头了吧,我们想问点关于殷府的事情。”

    “我这种普通百姓跟殷府哪会有交集,”杂货铺老板摆摆手,“我只知道一点,但不是很清楚。”

    “没事,也说说吧,好让我们了解了解。”

    “行,你们想知道什么”

    薄冰接过池醉的话头,语气淡淡“就说说殷府的怪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吧。”

    杂货铺老板一震。

    他稳住心神,开口道“听别人说,是在一个月前”

    从老板的叙述中,三人得知了一些讯息。

    原来,殷家是阴山镇第一大户,祖上曾出过不少秀才、举人,敛了大批珍宝古玩。民国时期,殷家老祖更是投机取巧,凭借每年微不足道的供奉受到了当地军阀的保护,成功保住了万贯家财。

    到这一代,殷老爷善于经营,更是将原有的家产翻了几倍,直到多少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改变了这一切。

    据小道消息,是殷老爷自己不小心打翻了蜡烛,连带着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被救出火海时,他已面目全非、声带受损,堪堪保住了一条命,伺候他的下人却没那么好运,直接烧成了黑炭。

    自此,殷家便每况愈下。先是殷夫人病重而亡,再是两人唯一的掌上明珠殷小姐,于分娩时大出血而死。

    妻女皆亡,殷老爷悲痛了几年,又娶了新夫人,正是现在的殷老夫人。

    殷老爷和殷老夫人育有三子,长子殷海,二子殷舟,三子殷辉,三位少爷都已娶妻,但大房、二房都未有所出,三房却十分争气,一举得男。

    殷老爷非常高兴,对唯一的孙子很是看重,亲自给小少爷取名为殷月星,意为“众星捧月”,从此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宝贝得紧。

    原以为大劫已过,殷家能够和和美美,怎料怪事却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

    先是一个月前,身体向来健康的殷老爷暴毙而亡、死状凄惨;再是殷二爷殷舟,被人剥了皮挂在树上,那人皮还会发出“咚咚”的响声,好似在敲锣打鼓般诡异。

    接着是殷三爷殷辉双目血流如注,遍寻名医无法;三奶奶身上的肉也一块一块往下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啃一样,格外瘆人;最后便是小少爷殷月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自己的房里,死状异常可怖。

    一桩桩一件件,殷老夫人十分害怕,只得请镇上有名的道士前来作法。道士称殷府邪气作祟,根源正是在小少爷殷月星身上。小少爷未满十五,对人间多有留恋,不如替他寻一门亲事,以了尘缘。殷老夫人听闻,当即决定为孙儿举办冥婚,这才有了现在的一切。

    听完老板的叙述,池醉沉思片刻,又问“那殷小少爷品行如何”

    老板刚要回答,却听得“吱呀”一声,杂货铺的门被一只苍老的手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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