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的几句点拨让林琅瞬间念头通达了。
既然她就适合写老庄, 又何必强求自己写出“锄禾日当午”的意境?她要修行也是修的道法, 又不是真扛着锄头去种田。
咳咳,虽然种田也是种过的, 还种过挺多的。
这一层束缚解开, 她再提笔时更多了几分自信和飘逸,又有淡然与辽远。齐老看她写下“逍遥游”三个大字忍不住抚掌:“好!这是真的好!这才是真正的逍遥天地呀!”
林琅从那一瞬间的心境中退出来, 倒是挺不好意思的笑了:“都是您提点的好, 不然我就钻牛角尖了。”
“我记得小秋说你才高中吧?高中生能有这个悟性, 可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太多了。”齐老起身感慨,踱步走到自己的字画前笑道:“你看看,我到六十岁才有这份定力,比起你来可真是不如啊。”
被点名的“小秋”总算逮到机会晒存在感, 厚着脸皮对齐教授自卖自夸:“齐老您看,年轻人还是很需要您的指点, 也是很值得您期待的。所以您要不要也尝试一下新的模式, 到我们剧组担任音乐指导?”
其实齐老一开始已经被他软磨硬泡的快松口了, 又碰到林琅这个意外惊喜, 老人家心情好的直接拍板应下。只是多问了一句:“小林是不是也在你们剧组?那感情好,以后可以和她互相探讨。”
E, 这就很尴尬了, 小林同学可不是剧组的人。
程彧多鸡贼,没等秋洛晨说出大实话来就先截口:“我们是请了林琅来的,只是小姑娘明年高考呢,估计在剧组的时间不会太多, 到时候就看碰得上碰不上了。”
老人家眼神差一点儿,没看到程彧疯狂给林琅打眼色让她默认,一时间心情更好了:“应该的应该的,高三生,学业为重嘛。小秋你们这一点就做的很不错,不吝于挖掘有才气有灵气的年轻人,是真正尊重了我们的古典文化。”
秋洛晨僵硬着脸笑了笑。
齐老是真高兴,又转头问林琅:“你明年高考准备考哪里啊?平时成绩怎么样啊?”
这就和对待家里子侄的态度差不多了。林琅能感受到老人家的关怀之情,也一五一十的说了:“我学习还是不错的,在江城一中考年级第一呢,高考准备就考江大,到时候还来找您请教问题。”
“哟,还是个学霸。”齐老连连点头:“好好好,以后来了江大也就算是我的学生了。”
讲道理,人都说名师难求,其实更难的是名师要找个有天分又合胃口的徒弟继承自己的衣钵。齐老是真心看中了林琅,可惜林琅天分实在高的有点儿过头,反而让老人家觉得自己贸然提收徒是占了人家的便宜。
那就退而求其次,只要林琅进了江大,这个师生名分也算落定了。
程彧能做到大影帝的经纪人,把执拗又龟毛的秋洛晨伺候好还不让粉丝媒体找茬儿,那必须是人精中的人精。虽然他不懂艺术,但艺术家也是人,是个人他就能看出个七七八八啊。
索性就当场撺掇一句:“要我说啊,今天这就是缘分到了,又何必等什么以后呢,不如林琅你就当场拜个师呗。”
“那怎么行。”
“可……可以吗?”
一老一少反应截然相反。林琅当然是肯的,反而齐霜明第一时间拒绝了。
生怕小姑娘误会,齐老连忙补救:“小林的水平不比我差啊,和我平辈当个忘年交还差不多,拜师什么的话就不必了。”
说是这么说,可眼睛里的一点点期待是个人都看得到。林琅一开始是迟钝了点儿,到这份上就不会再傻了。端端正正的行了个古礼道:“老师能教导我的地方有很多,我是希望能跟随老师学习的,不知老师可愿意收下我?”
“愿意愿意!”齐霜明眉开眼笑的扶她一把:“咱们不讲那些虚的,你给我端杯茶,这事儿就算定了!”
多好的苗子啊,可得先下手为强。齐霜明才想起来林琅是要上节目的,到时候京都那些大佬不要脸的挖人,他可亏大发了。
齐老越想越开心,干脆要请他们吃饭。秋洛晨有些犹豫:“我这个……就不太方便吧。”
“那行,你们先回去,我和林琅吃饭就好。”大佬毫无诚意的挥挥手:“你们慢走不送。”
秋洛晨:“……那我们告辞了。”
不管怎么说,虽然有点儿曲折有点儿出乎意料,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齐老答应给他的电影做音乐指导,推荐给节目组的内定表演者也落实了下来,秋洛晨走的是心满意足。
林琅目送偶像离开,继续与刚认上的老师闲聊。齐霜明的年纪阅历摆在那里,很多东西都是林琅从未想过的,哪怕她穿越异界见多识广也没辙。
却不知道她的一些观点对老人家的触动也很大,两人教学相长不亦乐乎。小半天下来已经完全没有了陌生感,齐霜明更是挥毫泼墨,写下一张《师说》送给林琅当见面礼。
林琅盯着上头的字看了一会儿:“我总觉得在哪里看过您的笔迹。”
齐霜明不以为意:“我虽然自命清高,但书画也是卖了一些的,说不定你在江城哪家书画店里看到过。”
说起书画店,林琅不免自己吐槽自己的骚操作:“我其实是打算利用十一假期去书画一条街偶遇大佬或者大佬的真迹来得点儿提点的,您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傻?”
齐老笑道:“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只是费时费力而已。你有这个心,并且能行动起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书画店里的东西真的……一言难尽的很。”林琅无语的摇摇头,“店里的掌柜根本算不上行家,连笔迹都看不出来——啊我想起来了!”
林琅一手握拳砸在掌心:“上个礼拜在书画一条街碰到沈莫易裱一幅画,上面的字应该是您写的吧!”
“沈莫易?”齐老皱眉,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儿熟悉。
林琅则发挥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干脆把那幅《竹石》的书画作品复制了一份。一边解释道:“难怪我今天进您这里看着您的作品就觉得眼熟呢,虽然字体不一样,但风骨笔法完全是和您这里一脉相承的。”
齐老盯着字画看了好一阵儿,突然问林琅:“你说的沈莫易,是不是沈天浩的孙子?”
林琅想了想点头,那位沈大佬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他居然还留着这幅画?”齐霜明叹了口气,坐下问林琅:“小丫头,我问问你啊,如果你有个好朋友,做了不少好事,但用的手段却不那么光明正大,甚至还牺牲过不少无辜人的利益,你会不会觉得这人违背了道义,应该与他割袍断义?”
林琅都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沈老爷子的事迹在江省就是个家喻户晓的神话,可以说正是他一己之力身先士卒才奠定了江省的经济政策基础。只是他在那个年代的诸多举措亦是被人诟病,虽然说不上毁誉参半,但绝对称不上完美,最多说瑕不掩瑜功大于过。
“这怎么说呢。”林琅对手指:“这得看看人家所处的地位和需要履行的职责,如果他必须牺牲一部分人换取大部分人甚至时代的发展,那我觉得这不算是他的错,甚至可以说是他的苦衷,割袍断义什么的就有点儿‘何不食肉糜’了。再抽象点说就是君子和而不群,大家的底线和准绳都是不一样的,要是对方贪赃枉法那没话说,绝对大义灭亲。可要人品没问题,无非对具体行事手段是否认同——那能和就和,不能和就分手呗。”
她挺无辜的眨眨眼:“人又不是RM币,哪能人见人爱啊,就算是RM币还不被美分们待见呢。不过如果真的是多年好友,那最多也是各自体谅渐行渐远吧,割袍断义——咦~好中二的感觉。”
齐老斜眼看她:“你是觉得我做的不对?”
“您做什么了啊您?您不就是给我个假设问我看法吗?”
林琅摊手:“我也就是很中立的发表自己的观点呀,有哪里违背圣人教诲和社会道德您可以教我嘛。”
齐霜明一梗。就事论事的说,林琅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可他就觉得这丫头有拉偏架的行为。
其实当年书生意气,只觉得沈天浩太过急功近利才与他闹翻,现在想想有些牺牲可能本就是无法避免的——君不见在那之后没过几年全国都是下岗大潮,江省因为沈天浩布局早,那些牺牲者甚至算是过的不错。
而沈天浩也在后续不断给他们补偿,一直到沈天浩退休养老前,这批人可以说大部分都老有所依病有所养,哪怕心中还有遗憾不甘,倒不见得多狠沈老了。
但是在四十多年前,他们都是理想主义的少年,意气风发挥斥方遒,怎么都不肯向现实妥协。除了沈天浩清醒的认识到这种不公平是个定局,他们师兄弟都认为还有更好的办法,哪怕为了人文关怀也不该这样做。
最后便是闹翻,谁都没法改变“冷酷”而“固执”的小师弟,于是选择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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