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厄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陪着赫尔伽出来, 她只是浅浅笑了一下, 到现在他都没追究她耍花样拖延加入沃尔图里的事。
甚至, 都不是对他笑的。
他记得从前不是这样。
吸血鬼过人的记忆被用来回忆过去, 他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眼前这人类要求很少,还很怕他。
他看了看要求很少的人类, 要求很少的人类在走进一家手工艺品的小店, 看了半天,拿上一个在他看来毫无艺术品味的歌剧面具,正扬着头看他,等他付钱。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没有丝毫不对。
凯厄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下一秒, 把现金搁在柜台上。
他一定是有哪里不对。
没觉得哪里不对的人类,沿着沃特拉城里的坡道慢慢上行。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小城, 有的石墙上布满了爬藤, 高矮不一的房屋,错落在砖石铺就的道路两边。
有些道上有少量青苔,她脚滑了一下, 被他捞住手臂。
赫尔伽扶好站稳好, 才发觉最近某吸血鬼还挺有人情味的。
如果不把她“悠闲”的时间从几年砍成一年,她会更感激的:)
他们绕过人群,没有前往广场。
赫尔伽不想这么早回沃尔图里那个“地窖”,虽然他们让她住的那间房,符合人类定义中的舒适,墙上挂着充满艺术和历史感的画作。房间内的温度没有她想象中冰冷。甚至, 桌上还有花瓶,插着淡黄色的花。
但她还是不想回去。
兔子会想回去蛇的巢穴吗……
路过一个方形的小型喷泉,在街灯下水面粼粼生光。赫尔伽觉得鲜活的自己现在就很好,她可以感觉得到温暖,也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获得成就感。
虽然沃尔图里的吸血鬼永生的诱惑确实很诱人,但她对他们的生活方式并不感冒。她喜欢阳光,喜欢走在阳光下。她也喜欢大城市,购物、社交,而不是远离人群,她决定回去之后就回纽约住一阵。
想到这个,赫尔伽脚步顿了一下,没去看身旁的男人。
这个氛围实在不太适合问“哪天才可以离开”,“绑架”集团虽然松口了,但她还在他们的老窝。在阿罗嘴里,沃尔图里是亲切、友善的,当然谁都知道这些是鬼话。
赫尔伽估摸着以阿罗的“好客”程度,自己要想走人,怎么也得待至少两天再开口。
不知道,她妈妈怎么样了?
想到玛丽安她心头有些烦闷,不知不觉停在路上。
“你累了?”凯厄斯的声音有些低沉。
赫尔伽刚好停在了一座教堂前面。
房顶上有个清晰,再明白不过的十字架。
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建筑,带着古老的气息。
她往上看去,天空上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乌云。灰白色,巨大的云团背后似乎有雷电在闪烁。
“过一会儿,可能要下雨。”
她听见亚力克对凯厄斯说了一句。
吸血鬼也不是万能的。
至少,他们就不能顶替气象预报员的工作。
没有任何征兆。
闪电从乌云团中穿出,劈中了教堂的尖顶,十字架在教堂顶端摇摇欲坠。
另一个跟着着他们的,名叫费力克斯的大个子,随即从腰上解下一长串钥匙。
看起来,沃尔图里拥有沃特拉城大多数公共建筑的通行权。
但赫尔伽没有去关注这事。
她盯着雷光中的十字架,它在风中摇摇欲坠,好像随时要掉落下来。
费力克斯打开了教堂的大门。
时间已经太晚,教堂内早已没了人。
空荡荡的。
她站在教堂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凯厄斯站在她旁边,眼中透着询问。
赫尔伽心砰砰打鼓,这种感觉在生命最垂危的时候她也没有过,一个人在山地食人族小屋的床下躲藏时没有,在狭小黑暗的洞穴中缓慢爬行逃离地下的无眼怪物时没有。事实上,这种感觉跟恐慌跟生命被威胁没有关系,倒像是从厌恶中由来,像是她知道会发生一些恶心的事。
她又看了看教堂的尖顶,十字架在摇晃尽够后,哐当掉了下来,卡在半空中,形成倒立的“十”字,长的那一端在上。
“……”
呵呵,不要是她想的那样。
联想起某个亲属那十分可疑的生日,赫尔伽不信邪地走进教堂。
她早知道圣水、十字架对沃尔图里这群吸血鬼毫无作用。说不定,这里的神父就是他们的人扮的。
凯厄斯好像对她说了什么,但那声音很远。
因为她的注意力都给了祭坛上的神像。
血液从神像中流出,无尽的血海从神像后涌出,顷刻间吞没了狭窄的空间。
她站在教堂长椅中间的甬道里,有些发愣。
“赫尔伽?”
幻觉一瞬间消失。
一声脆响,瓷器崩裂的声音,神像从内部裂开。顷刻间,粉碎。
在它炸开的一瞬间,赫尔伽感到脚底一阵刺疼,就像尖锐的砂砾正在伤害它们。
然而,她明明穿了鞋子。
她不得不扶着吸血鬼才能站稳。
“好疼……”这吸血鬼在神像炸飞的时候,就把她揽在怀里。
这吸血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赫尔伽一点也不相信,他会好心泛滥。
那次把她留在塔顶的账,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事实上,她也没法认真地想她的旧账。
脚上的疼痛刺激了她的泪腺,让泪水在她眼睛里打转,但是在吸血鬼面前掉泪也太丢人了,她正试图把它逼回去。
凯厄斯确定刚才那波儿碎片没有伤害到她,但是有透明的东西在女孩眼睛里打转。
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的神色。
将女孩打横抱起,凯厄斯下意识就想将女孩放在长椅上,检查她的伤势。
赫尔伽的眼里一瞬间都是惊恐,“等等——”
如果是她想的那样,教堂的长椅应该和地面一样……
背和屁股上就像被火烧的滋味传来。
女孩在眼中打转的眼泪顷刻间掉了下来。
太太太太太疼了——
她决定了。
从今天开始,这狗吸血鬼和她就是死敌。
不死不休的那种。
当天,要和吸血鬼不死不休的女人勾着吸血鬼脖子,被吸血鬼抱了回去。
在床上一直喊疼。
人类医生来给她看过,皮肤白白嫩嫩,没有一点被烫伤、灼烧或是割伤磨伤的痕迹。
但是赫尔伽趴在床上,咬着床单,冷汗没有断过。
期间,她恶狠狠地哼唧让某吸血鬼滚出去,在凯厄斯颦起眉头准备离开时,又把人叫了回来。
指甲盖掐着吸血鬼的胳膊。
结果,她手指头好疼-_-#
这糟心狗吸血鬼是专门来克她的吧。
凯厄斯一直看着她睡着,等她呼吸变得均匀,才把他的手从赫尔伽的指尖抽出。
人类,需要温度。
而他的体温太过冰冷。
他的脸色变得很沉。
但他没有离开房间。
第二天,赫尔伽醒过来后,其实已经没事了。
但考虑到,昨天凯厄斯有叫人去找卡莱尔。
她决定还是继续哼哼两下。
这人虽然表面很讨厌卡伦家的样子,但出了事,却第一个想起的就是卡莱尔。
卡大夫,吸血鬼中的南丁格尔,全世界人类的好朋友。
赫尔伽觉得既然他叫都叫了,说不定卡莱尔已经在路上了,就不要再让人家回去了。
再说,她也想知道爱德华昨天到底“读”到了什么。
她猜测卡莱尔可能刚下飞机,就又返回了意大利。
吸血鬼可能终于知道在她吃饭时,他盯着会影响到她食欲,在她准备吃早餐的时候,人从她的房间消失了。
老实说,起床就看到某人如锅底的脸色。
真得很影响心情。
等凯厄斯走后,赫尔伽才痛快地伸了个懒腰。
教堂,这辈子她是不会再去了。
怪不得玛丽安从不带她去做礼拜。
她不会自欺欺人,装作看不懂倒下来的十字架就是撒旦的标志。
只是她需要一个解释:)
凯文·沃兰德那可疑的生日,神父见了她就想往她身上泼圣水,教堂debuff……
最有效的验测手段当然是找吸血鬼拿点圣水来,往身上抹一点,看看效果。可惜她没有那种为了探寻真相不惜自虐的精神。
赫尔伽喝了一口橙汁,酸味和清新的口感,总是能令她头脑快速清醒。
说起来,她想起自己从未指定过菜谱,但沃尔图里准备的食物,却很合她口味。
她看了一眼手里握住的橙汁,想起昨晚的没有酒水的意大利餐桌,和被撤下的冰激凌……确实她现在没法吃冷食。
赫尔伽:……
等一下,和菜谱无关。
这吸血鬼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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