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余娴这次没有逞强, 因为她确实没有信心能背着这些东西顺利走回村子。

    重新出发之后盛宛昀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两个人顶着漫天风雪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挪, 余娴从来没发现这段路居然有这么长, 长得她都要怀疑根本走不到尽头了。

    盛爷爷担心孙女,一上午往村口跑了好几趟, 因为天气实在太冷, 每次等一会儿见不到人他就得回家取取暖,等冻得僵硬的身体恢复过来一些他就又会去村口等。

    盛奶奶身体不好, 虽然她也很担心盛宛昀和余娴, 可盛爷爷坚持不让她出门, 她只能在家焦急地等着。

    盛宛昀跟余娴一路上走走停停,回到村子的时候都已经中午了,盛爷爷远远看到她们,慌忙走过去帮盛宛昀提东西,一会儿问她们有没有冻着, 一会儿又问她们累不累饿不饿, 还热情地把余娴也带回了盛家。

    盛奶奶已经煮好了饭, 在锅里温着, 见她们一身风雪地回来,连忙给她们倒热水, 又往杯子里分别加了两大勺红糖,然后让她们去厨房的小炉子跟前烤烤火再开饭。

    两个人一边哆嗦一边用冻得僵硬的手捧着热乎乎的杯子,余娴走了这么久其实早就渴了,这会儿便迫不及待地对着杯子吹气, 还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在杯子边沿舔了舔,然后被烫得直吐舌头。

    盛宛昀笑话她馋,起身去给她讨了只碗,让她把糖水倒一点进碗里,碗是凉的,一点糖水很快就能放凉,余娴用这种方法没多久就把糖水喝了个干净。

    盛宛昀没急着喝,一边用杯子暖手,一边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余娴的这番动作。

    余娴觉得围巾碍事,往下扒了扒还不够,又扯松了一些,炉火把她的脸颊照得一片红,浓密的睫毛被火光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盛宛昀看着看着突然想起了灯下看美人这种说法,虽然有自恋的嫌疑,但她确实觉得温暖的火光映照下的余娴很好看。

    两个人凑在一起烤火,盛奶奶见余娴喝完了糖水,又拿出两个刚烤好的红薯给她们吃,红薯烤得很香,又香又甜,还很软,余娴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连盛宛昀也觉得大雪天烤着炉火吃着烤红薯是一件非常有满足感的事。

    等她们吃完了烤红薯,盛奶奶便张罗着开饭,热气腾腾的饭菜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余娴现在的饭量已经跟盛宛昀旗鼓相当了,两个人吃掉了大半的饭菜,还喝了热乎乎的鸡汤,身体终于暖了回来。

    余娴还是不想回家,当晚又赖在盛家跟盛宛昀挤一张床,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余娴正跟盛宛昀有说有笑地一起做家务,突然听到她奶奶在外面骂骂咧咧地喊她回去。

    余娴看了盛宛昀一眼,起身出了门,在盛家大门口跟奶奶对峙说:“之前不是你让我滚的吗?还来找我回去干什么?”

    奶奶不跟她讲道理,开始大着嗓门撒泼,说她为了偷懒半个多月不归家,天天不要脸地赖在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还时不时冒出一些不堪入耳的难听的脏话。

    盛爷爷和盛奶奶听到动静一起从屋子里出来,跟余娴奶奶解释说是他们留余娴住下的,让她别怪孩子,跟孩子好好说话,余娴奶奶一向泼辣,完全没听进劝,继续指着余娴破口大骂。

    盛宛昀冷眼看着那个让她极其厌烦的人,好不容易才忍下教训她的冲动,因为她知道她要是插手了,肯定会让余娴的处境更加艰难。

    她现在是能养得起余娴,可是余娴离成年还早,监护权还在那家人手里,为了余娴的未来考虑,现在还不是彻底跟那家人撕破脸的时候。

    余娴心里清楚她奶奶活了几十年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好好说话,她不想再给盛家添麻烦,一直赖在盛家不回去也不现实,没几天就要过年了,她总不能在别人家里过年。

    余娴跟盛宛昀还有盛爷爷盛奶奶打了声招呼,拉着她奶奶回去了,一路上耳边都是聒噪的骂人声,奶奶还想打她,被她拦下了,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打不过孙女了,奶奶没再动手,嘴上却一直骂个不停。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余娴实在受不了了,冲奶奶吼了一声:“你烦不烦?能不能闭嘴一会儿?”

    奶奶瞬间被激怒,又想去打她,余娴皱着眉,抬手握住奶奶挥过来的胳膊,用力往后一推,推得对方差点摔了一跤。

    奶奶勉强站稳,这回是真不敢跟余娴动手了,尖着嗓子骂余娴不孝,不尊敬长辈,说余娴想打死她,各种帽子接二连三地扣下来,余娴烦不胜烦,甩开奶奶自己率先进了家门。

    爷爷正坐在屋里抽烟,余娴一进去就被二手烟呛得又退了出去,心里烦得不行,这个所谓的家真是处处都让她厌恶。

    她又开始着急地想要快点长大,等她过了18岁就可以放心地远离这个家了。

    奶奶一路骂着脏话进了屋,还跟爷爷告余娴的状,爷爷训了余娴几句,并没有动手打余娴,不知道是天气太冷懒得动还是因为什么,总之他没能让奶奶如愿,奶奶便把怒火转移到了他这儿。

    余娴听着两个人大着嗓门吵架的声音,感觉耳朵都被吵得生疼,她不想掺和这两个人的争吵,压着心里的烦躁去做家务。

    雪一直没化,期末考试的成绩是班主任挨个打电话通知的,余娴这回考了年级第一,爷爷开始出去跟村里人炫耀他孙女成绩好,奶奶在外面听到别人夸她孙女成绩好的时候也跟爷爷一样觉得脸上有光,回了家却依旧每天骂余娴,催余娴做各种家务,害得余娴一天下来都挤不出一个小时去写作业。

    天气实在太冷,即便她晚上开灯不会被骂,余娴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写作业写到半夜,最多也就坚持半个小时手就会被冻僵,完全握不住笔。

    余娴小心翼翼保护了半个学期的手回家第一天就肿得不像样了,很快又生了冻疮,她把自己那份行李从盛家拿了回来,里面有一管盛宛昀给她买的冻疮膏,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会认真给生冻疮的地方都抹一遍,可是她白天做家务经常见水,再好的药膏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跟盛宛昀一起睡了这么久,余娴都有些不适应她家里这个又冷又硬的被窝了,钻进去很久都暖不热,经常到睡醒的时候腿都是凉的,膝盖以下凉到冰手,可是她除了忍耐没有任何办法。

    雪还在下,新闻里开始出现各种关于雪灾的报导,受灾严重的地区开始有人死亡,不知道是冻死的还是怎么回事,有很多房屋被积雪压塌,余娴听爷爷奶奶聊天的时候说村子里有几间老房子也已经被压塌了。

    大雪封路,爸妈打电话说今年回不来了,余娴并不意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失落,她对父母也已经不抱任何期待了,留守的痛苦倒是因此减少了很多。

    盛宛昀也在关注关于雪灾的新闻,她知道这只是08年的第一场灾难,雪灾这种自然灾害她无力阻止,但是5月份那场地震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人祸,因为大批的豆腐渣工程建筑的校舍轻易倒塌成废墟才会有那么多学生和老师被埋,盛宛昀看着新闻,开始思考自己能用什么方法提前预警,从而减少那场灾难的伤亡。

    上辈子那场地震发生的时候她年龄还小,几乎什么都不懂,看到电视上铺天盖地的正能量宣传,她一边难过一边感动,可是她帮不了那些受灾的人,只能跟着电视上的宣传为灾区祈福,跟着班里的同学进行三分钟默哀,学校举行为灾区捐款的活动时她还把自己仅有的一块七毛钱都捐了出去。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央视新闻也能造假,很多感人的抗震故事是凭空捏造的,可是课本上明明白白写着新闻必须具有真实性,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捏造的新闻都让她觉得恶心。

    此时再想起那时候的正能量口号,什么“地震无情人有情”、“抗震救灾众志成城”勉强还能接受,“多难兴邦”这种说法在现在的她看来纯属扯淡。

    灾难不一定会兴邦,在灾难中死去的人们倒是肯定没法再活过来,失去了至亲的人们不会因为那些口号减少一丝一毫的伤痛,那些想要调查豆腐渣工程的具体负责人的调查记者被捂住了嘴,那些为了死去的孩子不断上访的父母被一直打压,灾难过去之后的太平盛世里很少再有人记得他们、关注他们,甚至关于这件事的纪录片都被驱逐到了外网。

    而那些世界各地捐给灾区的款项,仅香港地区的捐款就超过两百亿,可是80%以上的捐款没有用于救灾,不知道落入了什么人的口袋,至于捐助给灾区的救灾物资,有些甚至在当地红十字会的仓库里或闲置或腐烂,直到12年后的另一场灾难才重新被曝光。

    这些问题不能单纯地归咎到腐败这个问题上,其中的利益关系很难厘清,但是很多机构的失职是显而易见的。

    盛宛昀不觉得自己是心系天下的那种人,可是当她逐渐了解到关于那场灾难的一些不那么正能量的信息之后,她没办法不为那些受灾的人感到痛心,没办法不因为那些严重失职的人和机构感到愤怒。

    她知道凭一己之力很难改变这种大型事故,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80%以上这个数据应该是出自一名清华教授,纪录片指的是《死魂灵》,有不符合实情的地方提出来我会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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