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娴觉得自己越来越讨厌过春节了, 尤其是跟爷爷奶奶一起过,家务活要比平时多好几倍不说, 主要是那些老掉牙的传统和规矩让她觉得恶心, 甚至会有种喘不过来气的憋闷感。
比如初一早上爷爷奶奶会先烧纸上香,然后才放炮吃饭, 火纸烧的灰很容易飞起来, 落得哪都是,饺子上也有, 吃的时候就很膈应, 而且在这之后每顿饭之前都要上香, 屋子里被弄得乌烟瘴气,余娴又特别不喜欢卫生香的气味,每次都被熏得直犯恶心,吃饭得端着碗去外面吃,天气太冷, 在外面还没吃两口碗里的食物就凉了。
再比如爷爷奶奶坚信除夕之前晚上洗脚是吉利的, 但是大年初一就不能洗脚, 也不能洗头洗衣服, 初一一整天都不能开柜子和抽屉,还不能在屋子里乱跑乱蹦, 说是会撞到神灵,穿旧衣服会被说不喜庆不吉利,穿盛宛昀给她买的新衣服奶奶又不乐意,可是家里也没人给她买新衣服。
余娴甚至怀疑春节是老一辈人专门用来折磨小孩的节日, 无论她做什么都要被骂,什么都不做也不行。
以前她也像大部分农村小孩一样期待过年,因为过年会有好吃的,就算家长们偏心弟弟,她也能比平时吃得好一点,而且过年爸妈要回来,家里会很热闹,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相对来说会比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要轻松不少,起码父母不会像奶奶那样每天用各种脏话骂她,也不会一天到晚催她做各种家务,她勉强能挤出来时间写一写作业。
一般来说过年之前爸妈会给她买件新衣服,不一定是棉袄这种比较费钱的,但至少会有一件新衣服,压岁钱也会给一点,很久以前是两块,去年给了她五块,虽然他们给了余嘉宝一百,可是对余娴来说有那五块钱总比没有要好。
今年只有她跟爷爷奶奶,她的压岁钱只有一块,爷爷给她拿这一块钱的时候还一脸的不乐意,余娴怀疑要不是规矩在这爷爷奶奶会一分钱都不给她。
初一上午是拜年的时间,余娴不想待在家里,用拜年当借口跑了出去,她想去找盛宛昀玩,结果盛爷爷和盛奶奶见到她一人给了她五块钱压岁钱,她不要都不行,盛宛昀甚至给了她一百,红彤彤票子烫得余娴眼睛疼,对她来说一百块是一笔巨款,她哪好意思要盛宛昀这么多钱,所以坚持不肯收,后来盛宛昀又换了张崭新的二十的纸币给她,她推脱不掉才收下的。
盛家也陆续有人来拜年,盛奶奶怕她们俩觉得闷,让她们自己去玩。
盛宛昀怕冷,便拉着余娴回了房间。
其实盛宛昀也不喜欢春节,因为太吵了,从凌晨开始就断断续续有人放炮,一直放到早上八.九点,然后十点多开始又有人家吃午饭,午饭前也要放炮,一整天都是鞭炮的声音,吵得她头疼。
这些天余娴忙着做家务走不开,盛宛昀又不想去余娴家,两个人好些天没见了。
盛宛昀看到余娴红肿的手,上面的冻疮触目惊心,她皱着眉问:“手怎么冻成这样了?做家务做的还是写作业写的?冻疮膏有好好涂吗?”
余娴连忙把手缩起来,冻伤之后的样子太丑了,她怕盛宛昀看着不舒服,然后她才回答说:“都有,主要是因为坐家务,水太冷了,我每天晚上都有抹冻疮膏,但是没什么用。”
盛宛昀有些生气,那家人简直就是在虐待儿童,她把余娴的手拉出来仔细看了看,还对着因为冻伤而裂开的伤口轻轻吹了口气,然后语气温柔地问:“疼不疼?以后别那么听家里的话,你干再多活他们也不知道对你好一点,要学着拒绝,多偷懒才好。”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教唆她偷懒,余娴笑了起来,“不是很疼,我回头试试看能不能偷一下懒。”
“多偷几下。”盛宛昀又说。
余娴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张开胳膊抱住盛宛昀蹭了蹭,“宛昀姐你真好。”
跟盛宛昀说了会儿话,她这些天在家里积累的怨气一下子就散了,心情好得不行。
余娴想在盛宛昀这里多赖一会儿,可是大年初一是不能在别人家里吃饭的,余娴恋恋不舍地赶在午饭前回了家,跟往常一样,又被奶奶变着花样骂了一通。
余娴心想过年这么多规矩怎么就没有一条是不能骂人呢,那样的话奶奶估计得憋坏,然后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你个**还有脸笑?说的不是你吗?天天偷懒不归家,***你怎么没死外边……”奶奶还在滔滔不绝地骂着。
余娴懒得跟这不讲理的老太婆吵,进屋准备写会儿作业,奶奶又跟过来说初一不能写作业,让她去生火做饭。
一说做饭余娴又开始觉得厌烦,爷爷奶奶那些众多过年的规矩之一是初一下饺子得男人来下,贴春联男的贴就算了,余娴也懒得争那个活,可是爷爷下饺子根本不洗手!这一点余娴是真的忍不了。
而且那老头平时摒鼻涕都是直接用手,完了也不会特意去洗手,上完厕所也不一定会洗手,不知道手上有多脏。
早上做饭的时候余娴在烧火,想提醒爷爷洗了手再碰饺子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中午她倒是赶上了,可是爷爷非但不听,还骂了她几句,然后说:“洗什么洗?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不知道吗?”
余娴简直要被气死。
还有一点让余娴觉得非常郁闷的是爷爷奶奶放着鸡鱼肉蛋这些好东西不让吃,非要等来客人了给客人吃,就连除夕那天包饺子饺子馅都没什么肉,剁的各种青菜和一点看起来就不怎么好的零碎猪肉。
家里来客人也很烦,只要一来客人,余娴一整天都忙得□□乏术,饭前她得择菜洗菜切菜,这种时候奶奶倒是不让她掌勺了,但她得烧火,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活要忙,而且忙活半天她还不能上桌吃饭,要跟奶奶一起躲在厨房里吃做菜剩下的一点边角料,饭后又要洗一大堆碗筷盘子,奶奶还不让她烧热水,非要让她用冰凉刺骨的冷水来洗,洗洁精多放一点也要被骂浪费东西。
要是搁以前她就忍忍过去了,可是想到盛宛昀的话,余娴跟奶奶说她的手生了冻疮不能见冷水,不让她烧热水她就不洗了,谁爱洗谁洗。
奶奶骂了她一顿,最后她还是烧了热水洗的碗筷。
因为不断有客人过来,从初二那天开始家里就一直吃剩菜,那些男的都喜欢喝白酒,弄得剩菜总是一股恶心人的酒气,余娴不想吃,自己切个洋葱凉拌一下就馒头吃,爷爷奶奶又骂她嘴挑不肯吃剩菜。
余娴不管他们,坚持自己弄点素菜就馒头,爷爷奶奶一骂她她就说自己不吃了也不做家务,几次下来那两个人终于跟她妥协了。
余娴发现自己以前真的挺傻的,干嘛要那么听话,反正不干活要被骂,老老实实干活也要被骂,那她还不如屏蔽掉爷爷奶奶的责骂省点时间去写作业。
因为她变得不听话了,爷爷奶奶开始在电话里跟她爸妈告状,然后她爸妈也在电话里骂她,余娴左耳进右出,他们喜欢骂就让他们骂,事后她还是该干嘛干嘛。
挨骂可以,挨打不行,不管是爷爷还是奶奶再来打她她都不会像以前那样老实地挨打,要么直接反抗,要么就躲开,反正她现在有盛宛昀做后盾,就算爷爷奶奶把她锁在大门外不让她进屋她也不怕,那样的话她能开开心心地去找盛宛昀。
跟往年相比,今年的寒假要短得多,因为加强班要补课,初八就开学了,普通班是过了十五才开学。
开学那天雪还没化,盛爷爷跟同村的人商量让盛宛昀和余娴搭车去的镇上。
那个大伯开的三轮车平时是拉活猪的,车斗里还沾着一些没弄干净的猪粪,又脏又臭,盛宛昀跟余娴心里都有些嫌弃,可是不搭车的话她们走到中午都不一定能走到镇上,两个人只能背着行李听话地上了车。
车厢里垫着几只破旧的尼龙袋,跟车厢比起来勉强还算干净,大概是之前坐人的时候垫的,因为大雪封路,年前很多家里没机动车的人都是趁着同村的三轮车去赶集办年货,这辆车明显也拉过去办年货的村民,说不定年后走亲戚也是用它。
盛宛昀跟开车的大伯道了谢,拿卫生纸在尼龙袋上擦了一遍,然后拉着余娴坐下。
她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坐过这种开起来会发出吨吨吨的声音、屁股后面还会冒黑烟的三轮车了。
余娴对这种车倒不算陌生,上小学的时候她还坐过,她还知道村里有些调皮的男孩在大路上玩的时候看到这种车会跟着跑,胆子大的还会去冒险扒车玩,后来有个男孩因为扒车出了事,摔下去被后面的车碾死了,大人们才知道教育家里的男孩不要去扒车。
车开过一个大坑的时候余娴没坐稳,被甩进了盛宛昀怀里,盛宛昀也被甩得往旁边歪了歪身体,伸手扶住车斗边缘才勉强没撞到哪。
余娴情急之下把手按在了盛宛昀大腿上,冬天穿得厚,其实按一下也没什么,但余娴心里有鬼,总觉得这样像在占盛宛昀便宜,重新坐稳之后她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然后担心地问:“宛昀姐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
盛宛昀摇了摇头,她怕等下经过其它大坑的时候余娴会往另一边倒,那样的话余娴很可能会坐不稳,她也不一定能来得及拉住余娴,于是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跟余娴说:“坐过来,等下别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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