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烨霖停下了脚步。
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住了。
纪文成从阴影中走出来，来到二人的面前。他紧紧盯着沈烨霖, 似乎是想将望进他的心中似的, 对沈烨霖道：“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认真谈一谈吗？”
“没必要。”沈烨霖一口回绝了他, “你有什么想说的，直接开口就好。”
纪文成被他如此冷漠无情的拒绝给弄得说不下去, 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儿, 转向了一旁勾着沈烨霖肩膀的陆辰, 说：“那, 辰哥可以回避一下吗？”
陆辰瞧瞧他，又瞧瞧站在自己旁边的沈烨霖。半晌, “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这么见外, 难道这话我不能听啊？”他说, “兄弟间也没什么龌龊事儿, 烨霖说得对, 要不就在这儿说了？反正也没有外人，何必还要费工夫找地方。”
纪文成面色微沉。
他在这里守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沈烨霖从房间中出来。本以为可以顺利地将对方约去深谈一场，就之前的事情, 诚恳地道个歉。谁曾想却被陆辰横插一脚, 生生把事情给搅合了。
陆辰的本事他清楚, 不是他现在适合得罪的对象。但事关沈烨霖, 他并不想在这上面退让半分。
“确实不太适合。”他努力放低了姿态，“所以能麻烦辰哥给我个面子吗？就在这说也可以，改日我去陆家给辰哥赔罪。”
陆辰半只手插在兜里, 掀着眼皮看他，脸上仍挂着笑。只是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根本就没开口提一句离开的事情，表现出的意思便已经很明显。
这个提议他听了不高兴，所以并不乐意动弹。
纪文成心微沉了一沉，下意识望向沈烨霖。却发现他如事不关己般，表情淡漠地站在旁边，连帮他出言一句都懒得开口。
沈烨霖的这种变化，令纪文成倍觉心痛。
他控制不住地想起过去，回忆起沈烨霖曾经如何不计前嫌地帮他，最后终于被他逼到了忍无可忍，冷着脸在他面前留下了拒绝往来的狠话。
以前是他太过幼稚，摧毁了对方的善意。虽然沈烨霖碍于旧情，还没有将他踢出自己的交友圈，但这几年的冷淡，已经足以说明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俩人相识了这么多年，他反而比谢昀这个后来者的地位都不如了。
难道他……只能当着陆辰的面，把他心里想的那些话全都说出来吗？
恐怕到时，不仅不能赢得对方的谅解，反而会更加惹怒他吧？
纪文成挣扎许久，终于狠下了心，低声喊道：“烨霖……”
话刚出口，还未成句，便忽然被站在他对面的陆辰给打断了。
他松开沈烨霖，很熟稔地走过去，揽了纪文成的肩膀朝外走。边走边道：“说起来，我忽然想到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要不，咱俩去找个地方仔细说说？反正今天这宴要散还久，也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
纪文成挣了两下，被他推着朝另一个出口走，便只能很着急地去看沈烨霖。
他很清楚，陆辰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主动提起话题，是为了把他支开，让他无法跟沈烨霖说出那些盘旋在他心中已久的话。
刚刚在大厅入口那次是如此，这次也一样。
估计陆辰已经猜出了他准备要和沈烨霖说什么，而他搅合起沈烨霖身边的桃花来，一向熟门熟路。
纪文成在沈烨霖上大学前，就已经被他一脚踹出了身边的圈子，划为了拒绝往来户。而他本身并不是一个很爱说身边琐事的人，纪文成便更无从知晓陆辰干过的那些事儿。
要不是因为他莫名其妙得到了五年后的记忆，他大约此时也会被蒙在鼓中，觉得陆辰这是看不下去，在帮沈烨霖解围。
这个人，根本就是私心作祟，想独自占着沈烨霖一辈子吧？！
纪文成心中发紧，指骨捏得泛白。
陆辰微微回过头，冲沈烨霖抛了一个带了点儿恶劣味道的，懒洋洋的笑。
沈烨霖明白了他的意思，平静收回了视线，向与他们相反方向的出口走去，一个人回到了宴厅。
他回去的时候，宴会还未开始，但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甫一进去，便有许多目光纷纷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有惊艳、有嫉妒，但更多的还是单纯对他外表的一种欣赏。
沈烨霖从小到大体验过无数次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已经从最初的反感转换为了淡然。他神色如常地朝人群的最前方走去，代表沈董事去和沈氏有过合作的那几位来客寒暄。
今天的来宾不少，大多都是和陆沈两家有交集的。挨个招呼打过去，哪怕只有短短几句，也要消耗不少时间。
所幸，时间还早，所以他也不用太急。
……
纪文成沉着脸和陆辰走到走廊一角，终于在他脚步停顿下来的时候，忍无可忍地开了口。
“陆辰，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下嗓音，“就这么迫不及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的想法吗？”
陆辰表情不动，半抬着眼看他，脸上还是一成不变的笑：“怎么，这回终于不叫哥了？这么生气，至于吗。”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纪文成说，“用不着装傻，大家心里都清楚。”
陆辰散漫地靠在墙上，闻言，从鼻腔内飘出一声嘲弄似的哼笑。很和善地对他说：“那我还真不清楚。要不，你仔细跟我说道说道，让我也了解一下？”
纪文成深吸一口气，怒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也喜欢他吗？！”
“瞧你这话说的。”陆辰很自然地接过话，好像看不到他的怒火似的，“烨霖那么乖，谁会不喜欢呢？要是你有这么个宝贝弟弟，那你肯定也要把他搁在手心儿里护着，不愿意让别人碰他。”
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觉得无法理解我的想法，那你就应该换个位置，扪心自问——”他冲着纪文成扬眉一笑，“纪文成，就凭你这么多年风光情史。换你，你乐意吗？”
纪文成瞬间被堵得说不出话。
“做人呢，贵在有自知之明。”陆辰直起身，从靠着的地方离开，“这个道理，就不用我来教你了吧？既然本人都不乐意，你就别幻想还有开花结果的那一天了，可以吗？”
他拍了拍纪文成的肩膀，很忧愁地长叹了口气，像是个真的为弟弟未来操心的好哥哥那般。视线在纪文成绷紧的脸上停留片刻，对他微微笑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陆辰。”
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纪文成出声喊住了他。
陆辰很有耐心地回过头看他，笑吟吟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的自知之明又是什么？”纪文成盯着他逐渐冷下来的脸，“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他身边，当一个没有血缘、却不敢逾矩的哥哥吗？”
“那你，可真是太有理想了。”
……
寒暄过半的时候，等候许久的宴会终于开场。
沈烨霖漫不经心地和人闲谈了几句，看见了盛装出席的沈夫人，便点头和对方致意了一下，低声告辞离开。
沈夫人周遭围着一群打扮雍容的太太们，正持着酒杯，言谈甚欢地聊着些什么。沈璇没跟在她身边，也没看到影子，估计是早就拉着小姐妹躲角落里偷闲去了。
沈烨霖刚一走过去，和沈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引起了太太团们的小声惊呼。一群人惊艳地打量着他，对沈夫人道：“这就是您家长子吗？”
沈夫人矜持又难免骄傲地点了点头。
在沈烨霖父母双亡后，接管过沈氏集团的沈董事和沈夫人便将他收养在自己名下，继承权也原封不动地移到了他那里。说沈烨霖是他们俩的长子，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他冲出言的那位夫人微微颔首，道：“您好。”
“以前只从别人那儿听说过。”对方含笑道，“今天亲眼看到，果然是与众不同，一表人才。要是我家的那个也能像小沈总这样就好了，那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合不拢嘴呢！”
周围人听了，便纷纷低笑起来：“你可真会说胡话！”
沈烨霖站在一旁听着，并没有搭话。
系统感叹地道：“宿主，你可真是个祸水啊，连太太团的好感值都能拿来收割！最近我数桃花都已经数到快麻木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桃花，根本来不及数，我手都抽筋了……”
沈烨霖一脸漠然地给它塞了个24小时禁言。
系统泪遁。
太太团们聊着聊着，忽然有人将视线转到了沈烨霖身上。几人赞赏不已地看着他，对他举杯致意道：“今天见了小沈总，感觉真是特别有缘。来敬个杯吧？”
侍者从身边路过，闻言向他递来了托盘。
沈烨霖看了眼笑容真切的沈夫人，伸手取了一支红酒，和她们轻轻碰了杯，挨个喝了，淡淡道：“荣幸。”
既然是沈夫人的朋友，该喝的省不了。
见他这么痛快，周围人的笑容愈发热情。她们将沈烨霖团团围起来，一边看着沈夫人，一边很关切地问道：“我记得小沈总还没订婚吧？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吗？”
“还没有，还没有。”沈夫人笑着说，“这孩子事业心比较重，私人感情就一直搁置下来了。前阵子还跟我说不急呢，哎，真是的！”
“哎呀，我家姑娘也是这么说的，可真是愁人。”有位太太插话道，忽然，朝远处招了招手，“小婧，来来，快过来认识一下你沈姨和烨霖哥。”
这番话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显然，她挺想给自己女儿和沈烨霖牵个线。
沈烨霖闻言，看了一眼沈夫人，发现她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反对的意思，看样子也是赞同的。便顺着对方的话淡淡望过去，瞧见了一个脸庞微红的漂亮姑娘稍显窘迫地向他点了点头：“您好。”
她手里也拿着一支高脚杯，估计是听了母亲呼喊赶来敬酒的。
“哎呀，我们这群大人，就不耽搁年轻人说话了。”那位太太说完，笑眯眯地招呼了其他人，“我们去另外一边说，给他们腾点儿地方。”
话罢，围在沈烨霖周围的人便陆陆续续地朝其他处走去。很快，便空下了一个角落，只剩下了他和那个被喊来的女孩。
对方看着颇为不好意思，有些羞涩地对他举了杯，道：“烨霖哥……我敬你一杯？”
沈烨霖点点头，将手中空了的杯子放在侍者的托盘中，又取了一杯，和她轻轻碰了一下。
正准备举杯饮下的时候，忽然有人抓了他的手，将他手中的红酒杯取到了自己手中。
旋即，对方便开了口。那嗓音有些陌生，却又在陌生中有几分微妙的耳熟。
“这酒，”他平淡地开口道，“不如我帮他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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