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清如自然是不知这人所想。
她从台阶上下来, 刚想返回青霭峰处理下伤势, 便注意到台阶下一侧的几人。
倒也并非是她敏锐，若非这几人的视线过于引人注目且面向她时, 她也并不会投以视线。
“她看过来了她看过来了！”
其中的一个少女揪着一旁的少年臂膀叫道，急切地像是要从他身上揪下一块肉来。
“你揪我干什么？！你怎么不揪易明！”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扒开她的手推远了点。
“你皮糙肉厚, 要揪也是揪你！这点疼都怕，你不干脆用块白绫上吊算了！”
“如果你声音不是那么大，其实未必她会看过来……”
另一个少年默默说道。
“哎呀！”
少女手忙脚乱地捂住嘴，不说话了。
但她那双杏眼却轱辘似的乱转，直到盯到那人的眼睛。
似寒星, 又似宝珠，在墨色的潭水里, 亮起一点晶莹的粼粼波光, 周身都像是沉湎在这寂静到舒缓的夜色之中。
你并不能感受到她的温情，也不能感受到她的冷漠。
就如同在这耿耿沉夜之中, 你感受不到天地的情思。
只是在其中，突然发愣似的安静了。
她，又傻了。
“也不知道你这跟谁学的, 一看到好看的就走不动道，没出息！以后带你出去我都嫌丢人！”
一旁的少年抱臂, 嫌弃似的撇了一眼又呈痴呆状态的少女。
“抱歉。”
外表看似沉闷的少年率先踏出一步来，抱拳见礼，使得曲清如的步子一顿, 看向他。
“在下外门弟子易明，能否与阁下比试一番剑法？”
倘若做出了决定，他的动作就格外快，一点都不拖沓，连他的同伴都差点没反应过来。
此举连周围的一众弟子都顿了脚步，瞧着这两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直视着曲清如的双眼，表现得格外真诚。
“不过你如今身负伤势，而且还未筑基，所以我可以等到明日再战，等你伤势好些之后，只比剑法，我会将修为压制在炼气十二层，与你公平切磋。”
老实说，他也知道仗着修为压制人有些不好，所以才为他自己多做了些限制，以示公平和诚意。
再者，当众宣战，以剑修的傲气，一般是拉不下脸来拒绝的，那也太丢人了些。
打架输了都不会有这么丢脸，比起未战而败，还不如来场堂堂正正的决斗，输也至少输得有骨气！
“这不是经常来登剑阁的内门弟子么？被筑基修士挑战，这不是当场输定？”
“对啊，就算说什么压制在炼气，但是筑基修士的各项体质身法等等都要远高于炼气吧！”
“不过我一直想问个问题，她都内门弟子了，怎么还没筑基？你看她至少有十四五岁了吧？”
“我记得她是青玄尊者的弟子吧？但她这天赋……内门弟子少说也十一二岁就筑基了，十四五岁还未筑基的，不都是外门的？”
“鬼知道尊者什么品位，直接把人从明神望轩捞出来，到现在还没筑基。”
对于筑基期以下的，逍遥剑气宗的弟子一律不承认那能算什么剑修，毕竟炼气的一般连剑道境界都不算入门，出来显摆纯粹丢人现眼。
一众的外门内门弟子在旁边议论，毕竟热闹谁都愿意看。
“不必。”
曲清如回应道。
未等一众人因为鄙视而哗然之时，她凝视着面前的少年，紧接着开口。
“今日便可，不必再等明日。”
狂！真是太狂了！
一边的弟子们瞪大眼睛，对她拒绝下台阶的行为感到惊讶，同时心中隐隐又觉得一股子热血往脑袋上涌似的，甚至还有点期待这场比试场面。
“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过了会儿，围观的某些弟子还禁不住给她鼓掌吆喝，如同街上看杂耍的观众似的。
本质上来说，剑修都是一群热血笨蛋才对吧……
“若你执意如此……”
易明不免也愣了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开口。
“那么就今天吧，地点定在止杀台，点到为止，胜负之分做个公示。”
“可。”
曲清如点头同意，随即转身，衣袍尾部掀起纷飞，带着格外的干净利索的劲道，便向着止杀台走去。
随后的易明也紧握着长剑，沉默地迈步跟上。
“这这这……这就要开打了？”
付行止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似的，一向口齿利索的嘴头一次有些结巴。
“不是你强烈要求的吗……”
何简无奈地耸了耸肩，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走了。
“我哪知道他效率会这么高！”
他瞪圆了眼睛，像是只被抢了松子的大松鼠。
“我不管你了，我要去看了，竟……竟然有一点点帅……”
安巧儿没搭理他，头也不回地就跟上前去，嘴里还嘟囔着有些含糊不清的话，也不知道是在指谁。
付行止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动作不慢地往前跟上。
……
止杀台是逍遥剑气宗弟子们之间比试的场地，在此只论输赢，不可杀死或恶意伤残对手，违者交由执法堂处理，无意致人死亡或终身伤残的处以最少半年牢狱之灾，恶意者则剥夺其弟子身份废除丹田，放逐到灵脉下挖矿，终身凄惨度日，再无飞升之希望。
剑修者，当以人御剑，而非剑御人。
连最基本的控制都做不到，枉称之为剑修，最少半年的牢狱之灾，就是让你去醒醒脑子，免得出去丢人现眼。
所以同宗之人，不可相互残杀，如有违者，处之以极刑。
倘若真有深仇大恨者，可由执法堂监督，当众之下，需意识清醒，以鸩血刀刮骨千次，剜肉五两六钱，以示其胆魄和觉悟，待修养伤势之后，方能主动择其仇人上死休台，被选者不可拒绝，登上此台者无法施以灵力，修为等同于凡人，绝对的公平，所以不死不休。
说到位置，止杀台位于逍遥剑气宗的中南部位置，在天泽江之中。
倒不是说在水中比试剑法，而是止杀台并非只是单个，而是有大大小小约数百个似小岛似的高台漂浮在天泽江之中。
输赢之分就是判断其是否被对方逼入水中，这天泽江的水有阵法禁制，不论多高修为的人，沾了水就如同落了水的凡人，灵力尽数被禁锢，倘有不会水的修士，落了水还需要一旁的人划着木筏将他捞上来。
败者就成落汤鸡，还会被围观人士嘲个几天。
“谁要登止杀台？”
两人站在天泽江的岸边，便看见一元婴期的执事划着木筏慢悠悠地靠近。
他面相是个中年修士，留着一下巴的美髯，长至胸口处，说话的时候不看人，只盯着自己的船桨。
看来今天是喜欢划木筏的公西允执事轮值止杀台。
要说登这止杀台，一般执事也就带人御剑过去了，但公西允执事偏不，他就是要划木筏。
据说他以前在凡间的时候是个隐士的孩子，划木筏划习惯了，只要不是必须，他便不会御剑，似乎说是不忍心踩他宝贝似的剑所以能不踩就不踩……
由于有怪癖的剑修多了，大家对此也接受良好，更奇葩的也不是没见过。
所以不管你会不会御剑，在公西允让你上船的时候，最好老老实实上去。
“是的，公西前辈，还请你为我们做个公示。”
由于是易明主动开口挑战的，所以他先上前说道一句。
“哦，玉牌。”
他不是很感兴趣似的点点头，把手一摊，示意两人交上玉牌。
等两人把玉牌先后交给他，他随意撇了一眼，突然咦了一声。
“内门和外门的比试？”
公西允将视线放在这两人身上，随后多瞧了易明身后的曲清如两眼。
“你不是青玄……罢了，关我何事。”
他身为元婴期修士，自然看出了曲清如真实的年龄，不过对此也不是很意外，毕竟剑修高的多了去了，在他看来男女都一样。
但……这群人可一个都不知道啊。
公西允兴致本来缺缺，但一瞧是青玄尊者还未筑基的徒弟跟一个外门筑基弟子的比试，虽然不过炼气，却好歹来了那么点兴趣。
在他看来，曲清如虽然还未筑基，但八岁就已炼气十二层，可谓世所罕见，满打满算，宗门里头能比过她的……有吗？
连他自己都怀疑了。
这外门弟子其实也算不错，若是那什么到了宗门大比，兴许他能打败有些下层的内门弟子，直接晋升成为内门，但……这并不代表内门弟子就真这么烂。
毕竟明神望轩的审核标准可不是吃素的，先前不努力被刷到外门，后期努力回来成为内门的多了去了，但一开始就努力的弟子晋升为内门，这样的差距难道会消失吗？
“上来吧，记住，不可使对手受到不可修复的伤残，不可杀死对手，这是止杀台的规矩，点到为止，没那个控制力就别来，省得我还要填些报告文书交到执法堂去。”
等两人上了木筏，公西允一边碎碎念，一边划动着船桨。
他的态度并不费力，划船的时候手法娴熟，仿佛是静的，但速度却很快。
似乎通过他的手，不是在划船，反倒像是在舞剑似的。
一种特殊的美感让人不免沉醉其中。
“是。”
两人恭敬地应了，随后看见一高台慢慢离他们越来越近。
似湖中的海怪，沉默地呆立其中。
“止杀台”
作者有话要说：暗搓搓码完字之后，打算了开始熬夜的不归路（赶作业），人生的苦难，我已尝遍了，头发已斑白，谁料我还是个青春美少女。。。默默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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