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走进目的地, 大家就感受到了腾腾的热浪。
消防车比他们早一步到, 穿着橙色衣服的消防员钻进的火场。大概是因为火已经灭得差不多了, 反正叶颂没有瞧见红红的火光,只看到了浓浓的黑烟。
即便站在失火的房屋外头,脸上还戴着口罩, 她也被那烟熏得不行。
“怎么回事?谁要车?”顾钊上前问情况。
旁边有个中年男人不知道是店主还是其他什么身份,焦急的很:“人还在里头呢, 你们赶紧救人了。”
旁边人拿了呼吸面罩跟大概是制氧设备的东西过来了,那中年人直接往急救小组手上塞,催促着:“你们快进去!”
顾钊毫不犹豫地拒绝:“把人运出来我们才能抢救。”
他说话的时候,消防员已经抬了个黑漆抹乌的人出来。说句实在的,远远地瞧过去, 除了还能看出人的形状外, 压根看不出任何生命体征。
顾钊跟贺勇立刻拎着医药箱和心电图机冲过去。
叶颂抬腿跟上, 没走几步, 她就感觉自己又水漫金山寺了。妈蛋, 做女人怎么这么苦?血再这么淌下去, 她真怀疑自己要失血性休克了,因为她现在就眼前发黑。
叶颂不得不停下步伐,自己好歹缓缓。否则到时候她自己先晕过去, 顾老师他们到底是要管她呢,还是管烧伤的病人?
没等她再度出发,屋子里头又传来了惊呼声:“医生,赶紧过来看看, 还有个人。”
叶颂下意识抬头看自己的师傅,顾钊跟贺勇正在忙碌,显然□□乏术,顾不上这边了。
旁边人可没办法等,那个中年男人已经伸手推叶颂:“快进去呀,大夫,你不能见死不救。”
叶颂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稀里糊涂地被人推进了火场。
她一进去就感觉不妙,原来真正的火灾是这样的,热浪扑面而来,比三伏天站在被大太阳炙烤的柏油马路上还猛烈。
滚滚的浓烟不仅熏得人喘不过气来,她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眼泪就哗哗地往下淌。
叶颂根本瞧不清楚里头的状况,因为能见度实在太低了,她眼前除了黑灰就是黑烟。那热浪贴着她脸烤,火辣辣的,她怀疑自己也被烧伤了。
叶颂扛不住,本能地想往外退,身穿橙黄色制服的消防员已经喊出声,朝她的方向挥手:“医生,到这边看一下,这儿有个人。”
性命攸关,职责所在,躲也不能躲。
叶颂只得硬着头皮上前,等靠近了看消防员口中的人,她心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还看什么呀?这都完全烧成焦炭了,上哪边救去?说个不好听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焚化炉里头的尸体都快烧化了,又被硬生生地拖出来了呢。
她刚想开口,就感觉头晕胸闷,差点一脚跌到地上。
消防员赶紧伸手,将她架了出去:“你说没得救,那就拉倒吧。出去出去。”
陶师傅正在拿氧气包给顾钊他们送去,好给呼吸困难的病人吸氧。见到叶颂的模样,他赶紧将备用的氧气袋塞了过去,让她自己用。
叶颂抱着氧气包,一屁股坐在救护车的地面上,迫不及待地吸了口氧气,感觉自己终于活过来了。
贺勇跟顾钊已经推着从火场上救出来的病人过来,见到她的样子,两人都惊讶的不行:“你怎么了?”
“我……我刚进了趟火场。”
叶颂怀疑自己一氧化碳中毒,她恶心想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前也一阵阵的黑。
顾钊奇怪:“你跑火场做什么?”
叶颂哆哆嗦嗦地伸手,想帮忙推病人上救护车,叫贺勇拦住了。
顾钊眉头皱得死紧,又重复地问了一遍自己的徒弟:“你跑火场做什么?”
“他们说里头还有个人,需要抢救。”
叶颂说话声音还在颤抖,整个人难受的不得了。她甚至下意识的伸手捂自己的胸口,好像这样能让自己舒服点儿。
顾钊变了脸:“还有人吗?”
那还得叫第二辆车,一辆救护车没办法躺两个病人。
叶颂摇头:“已经烧成炭了。”
消防员又抬了不知道什么出来,嘴里头喊着120呢?
顾钊跟叶颂上前查看。内科博士瞧见那被抬出来的人形物,顿时一声冷笑,人的四肢都烧蜷缩掉下来了,还看个屁的生命迹象。
他盯着消防员,面色不虞:“原来你们晓得把人抬出来啊。你们喊我们的人进去做什么?要抢救不会把人拖出来再喊抢救啊。”
那消防员愣了下:“我们不是要看看还有没有抢救的价值吗?”
顾钊火大的很:“那你也不能把我们的人叫进去看。”
“人是死是活,你们才专业啊。”
顾钊冷笑:“你们入职的急救培训还是我跟陈老师上的呢,你们不知道人是死是活?那你们是怎么考核通过的啊。你们是什么防护设备?你们有专业的设备,戴着氧气,有专门的面罩。我们有什么?我们就一个口罩,这个口罩是金钟罩铁布衫吗?能防住一氧化碳还是什么?欺负人也不是这样欺负的。我们的大夫在里面出了事,谁负责啊?我们的大夫就不是一条人命啊。”
消防员也急了:“你话不能这样讲啊。我们也是为了对里头烧伤的人负责。万一这人还活着呢,耽误了抢救,不是白送了一条命?”
120的医生跟他们杠上了:“更正一下,这已经烧成了尸体。我就不相信都烧成炭了,你不晓得应该怎么做。”
陶师傅在前头喊:“上车上车,赶紧送人去医院。”
一场纠纷这才被强行中断。
病人叫送进烧伤科急诊后,顾钊还是老大的不高兴:“太他妈不像话了,真会给我们派活。我们抢救第一原则是什么?是保证抢救现场的安全!他们是不是嫌被烧死的人不够多?”
叶颂吓得不轻,小心翼翼地跟师傅道歉:“顾老师,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情况就稀里糊涂进去了。其实是前头那个人推我的。后来消防员架着我出来了。”
“跟你没关系。”顾钊冷笑,“这帮子家伙又不是第一天这样了。我跟陈老师的时候,他们还让我们去窨井里头救人。救他妈的救,当我们是什么?蜘蛛人吗?居然还好意思嫌我们120不配梯子,亏他们想得出来。”
叶颂惊讶地抬起头,声音依然虚弱:“难道不应该是忍者神龟吗?住下水道里头的是忍者神龟呀。”
陶师傅扑哧笑出声,贺勇也哭笑不得的样子,摇了摇头。
最后剩下顾钊张着嘴巴,半晌才恨恨地教训了她:“你长点心吧。国产电视剧只会神话某些职业,不会给你看到真正的矛盾的。所有的矛盾都是误会,没有真正的矛盾。你别傻乎乎的,省得到时候跳坑。告诉你,都一样的,推责任比哪个都快。怕承担责任,我理解,谁愿意担事?但该谁的事情就是谁的事情,我们帮他们把活干完了,要他们做什么?”
叶颂赶紧举手保证:“我不看电视剧的,我已经很多年不看国产剧了。”
顾钊这才满意:“对,别看,纯属浪费时间。有这功夫多看看书。来,跟我说说烧伤急救,从现场如何处理开始。”
叶颂傻眼了,这怎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又开始考核了。她愁眉苦脸地开始绞尽脑汁,努力回想教科书上的内容:“迅速脱离热源,小面积烧伤可用冷水连续冲洗或浸泡。剪开取下伤处衣裤,不可剥脱。转运时,伤处向上以免受压。……”
陶师傅放声大笑,在叶颂紧张的背书声中,重新发动了救护车。
贺勇在旁边笑着摇脑袋,转过头去,不看考生愁眉苦脸的模样。
火灾的杀伤力的确不是盖的,叶颂怀疑自己真的中毒了。因为从火场出来后,她就始终觉得不舒服。
好不容易熬完24小时班,第二天早上,她连跟过来接班的卢伟说话的精神都没有,直接下班回家立刻上阁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中午都没爬起床来找东西吃。
一直到天黑透了,她才被咕咕叫的肚子强行吵醒了,不得不下楼去接水上来继续煮面条。
上次买的挂面还没吃完呢。
楼下黑黢黢静悄悄,没有人活动的迹象,贺勇应该是去健身房上晚上的课了。
叶颂脑袋昏昏沉沉,人还是没什么精神。她揉着眼睛慢腾腾地下楼梯,按下了墙壁上的开关。
昏暗的灯光柔柔的,打了暖暖的一室黄。叶颂靠着楼梯扶手,瞧见了桌子上摆的东西。朱红色的暖水瓶瞧着有种说不出来的喜庆,旁边摆着两个大袋子,一袋应该是麦片,另一袋黑红交错,看上去鼓鼓胀胀。
大约是因为她站的位置有点儿远,那包东西包装袋上镀上的一层光,瞧着都有些朦胧。
叶颂一步步地挪进,认出了包装袋上的名称:夜安裤。
她扯着嘴巴,皱了下眉头,还是拎着那一袋东西进了卫生间。
她换好夜安裤,又用暖水壶里头的开水冲了杯即食麦片干下肚。她浑身都没力气,实在不想再煮白水挂面了。
叶颂吃饱了,刷牙洗脸又冲了个澡,舒舒服服地重新躺回床上。至于考研课,明天再上吧,她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好吧,她得承认,那天晚上她睡得很安心,还从床这头滚到了那一头,差点儿没砸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实际工作中,各个部门之间会存在各种矛盾的。阿金不会假装这种矛盾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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