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国女帝走得悄无声息, 除了几个心腹大臣和托付国事的肱骨重臣, 谁都不知道这事。
等朝中普遍的朝臣知晓,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可他们除了一开始的哗然后来的担心, 还能做什么?他们这位云国的皇帝是越来越任性妄为了,偏偏她还是皇帝, 上面没有太后这样的人管制劝导几句,再加上主要大臣都向着她, 简直是令人无能为力。
他们为何心急想有所为?还不是皇帝去的地方让他们满心忧愁!
听着空荡荡龙椅旁站着的公公念读的圣旨, 若是有胆,他们直接想上手将那都年岁三十了还不懂事的皇帝摇醒,仔细问问她:为什么好好的皇帝不当, 跑去边关做什么监军!朝中的人都死光了吗?需要她亲自去?就算是要去振奋军心, 随便揪出去一个皇族宗室的旁支无用郡王不好吗?不幸死伤在关外也无关系啊!
悠闲度日的几个郡王:喵喵喵?
本王的命再不值钱也是皇族啊喂!
当然, 他们没有咒他们死的意思。
只是前方要开始打仗, 双军对垒, 即使是不用冲在前方的监军, 也不意味着一定安全。战沧海是他们云国的皇帝, 一国根本。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动摇国本, 国内动荡,继承大统的人他们都没地找去, 还不哭死?
难道要从那几个和皇上血脉离得十万八千里的人中,选出一个当皇帝?那还是战家的天下吗?
没办法,云国朝堂上一心忠于本国皇帝的朝臣太多, 他们不得不为未来以后费心思着想。
同时他们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应该比他们更费心思的重臣们,怎么就不心急呢?还如此放任皇帝就这样前往边疆?真是奇怪。
不管京城的大多数官员如何想,战沧海已经带着人快马加鞭的来到了北疆边关城镇——边城。
战沧海不想兴师动众,因此只用了身边人的官牌示人,等城门口驻守的官兵检查无误放行,她直接带着人纵马来到了武老将军大门前。
恰逢见过她的小厮走到大门口瞧见,又转身急慌慌的跑了。
战沧海好笑,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想的,怎么就愿意将这样不稳重的人留在身边。
武远跌跌撞撞的跑到将军府中的练武场,对着中间铿锵有力舞动着红缨长|枪的人大喊:“公子!公子!那位大人来啦!”
战北疆手中的动作停住,锋利的枪尖急剧颤动。
他转过头,一张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脸庞,稚嫩青涩而又沉淀着不同于普通年少的稳重气势。
“你在胡说些什么?今年的时间还没到,她如今正呆在京城的皇宫里。”嘴里是这样说,战北疆还是歇了手里的每日训练,将自己宝贝的银枪放在武器架子上。
武远摇摇头:“公子,我绝对没看错!那位的容姿——”说到这里,他被对方的眼神吓到,急急转了下一句,“总之,我是不会看错的,大人真的来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到正堂了。”
听到对方如此确认,战北疆皱眉,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她那么忙,没事来这里干什么……
不对!他想到了什么,疾步错过武远往前院跑去。
战沧海并未如武远所想先去正堂,她知晓这个时候武老将军一般不在府中,多半在城外驻扎的军中巡视。
而那小子,如今对方只是筹备,并未开战,他一个少将,也无需非得和老将军一起去,在家呆着就行!
更何况他还有每日繁复的功课要留在府中做,哪来那么多出去的空余时间。
因此,她照着对方的习惯,直往后院练武场而去。
将军府人少,又有进来时管家的吩咐,因此纵使路上碰见了不认识她的人,也没有人敢拦住询问。
她就这样畅通无阻的到了练武场附近,在路上遇见了急冲冲跑过来的少年。
战北疆也看见了人,急忙刹住脚,站定后板正面容,神态严肃,言行恭敬,单膝跪地:“参见皇上!”
这里除了知情的武远并没有外人,故此他这声称呼也无顾忌。
战沧海气笑了,也不扶他:“小北你是不是永远没良心啊?每年过来都要我给你纠正一遍称谓,走时‘姐姐’,来时‘皇上’,这么多年我怎么就板不正你呢?这回可好,提前半年过来,半点不同都没有!怎么?‘战’这个皇姓就这么让你别扭?还是说你就愿意在这里做一辈子的武北疆了?”
武远对这位女帝是又崇拜又怕,此时此刻也只能在自家公子身边装作个不懂人事的石头,死劲低着头。
战北疆抿抿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嘿!她就没见过比他更执拗更倔的人,他这是什么意思?默认吗?
“行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战沧海有点头疼,决定先把其余人赶走。
武远小心翼翼起来,跟在那群人身后走了。
吴衣走之前多瞧了地上依旧跪着的人一眼,心绪复杂。
如果可以选择,他不愿意认这人为主。
并不是对对方有偏见,而是他只想为战沧海一人效命,无关皇位权势,只是这个人是她而已,而她又正好是这天下最高权位的主人。
“行了,人都走完了,现在可以起来了吧?”战沧海没好气的说他。
战北疆身子僵了僵,默默站起身来。
她仔细瞧着他,目光满意:“嗯,不错,又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过了这个年,你就该十五了吧?”
“是……”少年低着头,沙哑回答。
“最近留给你的功课都可有好好做?武功练得怎么样?枪法箭术可有精进?虽说以后可能武功于你实用变少,但拥有它总不是一件坏事,须知纵使是坐在朝堂皇宫里,也不代表你完全安全。”
“姐!”战北疆及时叫住,不想再听她说下去。
“你看!非要我用话逼你,才肯快点换回来。”战沧海先是板着脸说完这句,接着又忍不住柔和笑笑,手痒了下再次不顾对方意愿揉乱对方头顶的浓密刘海,“好了,以后不许这么对着皇姐这么拘束了,你已经不小了,我也上了年岁,还能被你叫几年的姐?懂事点?嗯?”
“嗯。”战北疆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反驳,“姐你年龄不大。”
一定还会长命百岁。
所以……以后不要再对他说那些话了,那个位置不该他坐,他也不愿做皇帝。比起君王,他更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正如他母亲取名时曾经的期许,为自己和母亲向皇后娘娘赎罪,永远为她和她的孩子镇守北疆,不让他国来犯。
聪明如战沧海,又如何不懂他心中所思?
只是比起她,她也并不觉得他不能做这个皇帝。
这些年对他的培养,让她更能看清他的本质。
未来的帝王是战北疆,只会是云国百姓之幸。
他母亲给予他的愧疚之情太重,才会让他如此抗拒。
但他终究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将来,他会接下这份大业的。她对此并不担心。
武老将军听闻客人来府的消息,急忙赶回来,却没想到却是一年一见的那位女帝。
对于这位忠臣老将,战沧海没什么可隐瞒的,她将自己的所有想法和盘托出。无论是基于对战北疆这个名义上实际也看做是儿子的情感,还是出于对皇帝的忠心而无法违逆,武老将军都没法不答应。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感叹:“老臣斗胆说句冒犯皇上的话,放在过去,真是实在万万想不到北疆那小子能有今天的造化。”
那时的武将军心思很简单,念及他是皇帝的血脉,其母又是个安分、明事理分是非的,留下他,当做儿子教养长大,让他在他手下做个少将,一辈子生活在边城也就算了。
谁能想到,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皇帝还能将两者分开,愿意将这皇位留给他呢?
战沧海笑了笑,一点也没有生气或是被冒犯到的样子,出言解释:“当年之事,终究是聂征和那些狼子野心人的谋划,小北的母亲只是他们手中提线的木偶,若不是她机灵逃出他们的掌控,又在将军和父皇的暗中帮助下假死隐瞒,只怕现在小北还不知道被利用成个什么样子呢。那几年小北的母亲实在良心太过,其实错的不是她和小北,而是那些人,是他们算计了父皇和母后。”
更别说北疆的母亲在听闻先皇后的逝去的第一时间自尽去世,实是她连最后的一丝丝迁怒都生不出来了。
小北的母亲很聪明,她生下孩子其实并无野心,不然她也用不着逃跑。
她只是舍不得打掉他,毕竟身为女奴,只这么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的未来不是像她一样被人操控着,能够如普通男子那样,自由自在过一生。
听到帮助那女人假死逃出,武将军抚摸的手一顿,终是忍不住越界问了一句:“皇上,还对先帝有……”
恨吗?
最后两个字,他实是无法说出,但想必对方明白。
战沧海转身抬头看向大堂门外一方,那是皇城的方向。
而她只幽幽来了一句:“他是我的父亲,但更是君王。又岂能由我这个为人子女的来去产生哪些爱恨?但愿母亲泉下有知,瞧见他前后脚紧跟着过来殉情找她,连皇位江山和他那个女儿都不顾了,能够原谅他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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