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决定刺杀李藏风

    我叫方即云,我是真的很气了。

    苏未白这个小变态正缩在一旁低着头,看也不敢看我,大概也知道我生气起来什么模样。

    但这事确有猫腻。

    首先,李藏风是个棘手的硬茬,为啥要我这个恢复期的伤患去动手?

    第二,老七的原则像柱子那样立在天地之间,他只除奸恶,只杀人渣。

    李藏风是杀过人,但他不是人渣。决斗双方都有签生死契,伤亡正当,谁都不能去追究。要真说他有何可恨,大概就是他剃头技术还不错。

    我瞅了瞅副领导的发际线,他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曹几何注意到了我在看哪儿,目光越发慈祥地问:“怎么了?你不乐意?”

    我冷漠道:“李藏风不该杀。”

    曹几何马上像个老干部似的做我的思想工作。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一套规矩。你把自己摘得比谁都干净,杀也只杀那些恶绩累累的。可是老七,这规矩是你立的,阁主允了。但你也答应过阁主,若有哪个不长眼的人危害到了组织,无论他是善是恶,你都会替阁主除了他。”

    我一惊,还有这规矩?老七什么时候立下的?

    我面无表情地想了想,在老七的记忆库里来回翻腾,竟真的在某个犄角旮旯处,翻出了这么一个情景。当初老七好像是说过这话,他只杀奸恶,除非有什么人威胁到了接引阁。

    李藏风若真危害到了接引阁,那我没什么好理由拒绝的。这就有点难了。

    曹几何道:“如今阁主在闭关,可你答应他的话我可都记得。那李藏风专门瞄着杀手,他先后斩了阁里的老十一、老十,还有老九,已大大威胁到了接星引月阁。你若不出手,只怕我也找不到人去收拾这剃头匠了。”

    这三管齐下,恩威并重,我先不反驳,我就问他:“老八呢?”

    曹几何说:“他没事,他很忙。”

    忙个屁,这孙子天天偷跑出来看我练功,我恨不得拿起扫帚就抽他一顿屁股。怎么李藏风来了他不上,就挑我这个旧伤初愈的呢?

    我又问:“其他人呢?”

    曹几何给了我一个奇特的眼神,他那五官和个黑板报似的,好像在叨叨——他们几斤几两你还不知道?哪个比得上你?

    我本想一力拒绝,你说涨工资没老七事儿,送人头他是第一个,这缺德事儿也就副领导说得出来。

    但换个思路去想想,刺杀李藏风一定是我单独行动。

    单!独!行!动!不就可以趁机逃出贼窝了?

    曹几何见我没有直接拒绝,就知道这事儿有谱了,他亲切地拉过了我的手,那大脸蛋子上的褶皱都随着他的嘴巴一动两动,充满着说教意味。我正寻思着该如何对付李藏风,那曹几何忽然说:“李藏风虽强,却有一个致命弱点。”

    我下意识问:“他贪财?”

    “他不缺钱。”

    “那他好色?”

    “他不近女色。”

    “他这是有病?”

    曹几何一脸“孺子可教”地拍拍我肩,“猜得不错,他这病不轻啊!”

    说完他从犄角旮旯处翻出三个香包,递给我,我犹豫了三秒,接过一看,里头分别是杨花、柳絮,以及豚草花粉。

    原来李藏风没有一些事关雄性风采的隐疾,只是有个大家常有的毛病——过敏性鼻炎。

    他一闻到某些花草香味,就开始打连环喷嚏。喷嚏不要命,但足以分神。

    需知高手对决,最忌分心,这瞬息一招就有变化万千,十二分专心都嫌少,岂容得下一个喷嚏?何况还是连环的?

    试想我和李藏风狭路相逢,正打得日月无光、天地变色,我忽大喝一声,拿出香包当椒盐粉撒。一时飞絮伴杨花,他喷嚏与鼻涕齐飞,眼泪与飞唾四溅,这架还打得下去?我还不能趁他喷嚏要他命(赶紧逃)?

    这手段果然阴毒无耻,人人震愤!

    于是我收下香包,正式答应,打算回去研究一下怎么抛花粉才最有效率。

    回去这一路上苏未白可乖了,以往他跟我跟得特紧,如今和秋后的蚂蚱似的焉了吧唧。他偷眼瞧我许久,看我没生气,才上来和我笑,指着我鼓鼓囊囊的腰间说:“有了这三个香包,何愁一个李藏风?”

    我瞅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去干他?”

    苏未白猛拍胸脯:“我和七兄一道去。”

    别了别了,有你在我怎么逃?

    接引阁不是没有过叛逃者,从前的老五就是工作压力太大,一心想离职。他日想夜想,终于把自己解雇了——他逃了。

    但他这一逃,杀手倾巢而出去追捕,就又被抓回来了。

    别人都是死后下葬在后花园,老五的待遇就比较特殊,活着时就被埋在了后花园。

    园内有一棵靠白墙的杏树,本是个秃的,自从老五在树底下扎了根,那树就像得了道的精怪,反季节而生,越寒杏越艳,天湿雨重,它便开得盛烈繁荣,有一两枝杏都开到了墙外,被白墙衬出一片惹目妖红。

    苏未白和我路过那树,指着那出墙的杏花:“这老五,做了鬼也不安分!还撺掇杏树往墙外爬!当真该死呢!”

    他说起老五被活埋时的惨状,竟是越说越兴奋,眼睛红里泛着紫,像乱葬岗里啃尸的野狗。

    我冷不丁瞪他一眼,才叫他闭了嘴。

    小苏这个人,体贴是够体贴,但他擅长以别人的苦难为食,天生一副凉薄冷肠,叫人怎么亲近?

    如今得了任务,我趁四下无人,在那妖妖艳艳的杏花树下插了一根香,看着它燃了又灭,烟气弯弯曲曲袅袅而升,像冥冥之中的一种回应。

    老五啊老五,祝我跑得顺一点哦。

    跑出去了,我在外面给你上香。跑不出去,咱俩挤挤用一个坑哦。

    想逃可以,但我不能学老五,得找个掩护,刺杀李藏风这个就挺好。

    我业余爱看武侠侦探小说,也不知受此影响,还是老七的CPU过于惊人,我一读起李藏风的情报就放不下手。看了整整三天,我心中主意已定。这天下午苏未白来找我,我便在地图上顺手一指。

    刺杀地点:般阳城,金仙河。

    苏未白问:“般阳城不就是我们这儿吗?你怎知李藏风就在分部附近?”

    我反问:“老九他们怎么死的?”

    苏未白不傻,一听就竖起了大拇指。

    般阳城只是个平凡小城,但它有个不平凡的宅子——就是我目前住着的这个接引阁的分部。老九老十老十一,就是从分部出发,在官道上遭了李藏风截杀。

    由此可见,李藏风知道分部在般阳城,但不知在何处。他杀人也是为了引蛇出洞,以此确定分部的具体位置。而自从老九三人死后,曹几何就不再外派杀手,李藏风在官道上等不到人,他只能进城里来。

    苏未白又问:“那为何是金仙河?”

    我指了指地图。金仙河是小城中央的一处河泊,风景独秀,波光旖旎,是被屋瓦农舍包围住的一颗明珠,最大的特点是水产丰富。

    李藏风不苟言笑,不近女色,不爱财不好名,想找到他的爱好很难。

    注意,是很难找到,而不是不可能。

    我分析情报发现了一点。每次杀完人,这个决斗佬都会一连几天去水边垂钓。钓鱼是个极重耐心的活儿,也正因为需要耐心,这就方便他养性去燥,洗去一手血腥。他杀完老九三人才没几天,一定是窝在般阳城的哪个地方呢。那这个人性子又极傲、极冷,我就赌他艺高人胆大,一定会把垂钓地点选在最高调的金仙河,这符合武侠世界装逼佬的一贯尿性。

    苏未白全神贯注的听我分析,没听几句,他兴奋地开始咬手指,咬得咯咯作响时,他提议:“我可以派几个兄弟在金仙河伏击,和七兄一起动手。”

    我冷漠拒绝:“不能打草惊蛇,你只能远远看着。”

    苏未白犹豫了:“可是七兄……”

    我再次严正拒绝:“要杀他(逃跑)只有一次机会,我绝不能错过!”

    滚蛋吧曹几何,拜拜了小苏和老八!

    李藏风,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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