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戏精杠精

    我叫方即云,我觉得李藏风有问题。

    什么叫——我这条命,曾经停靠在你心口?

    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还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暂时不往那边想,但你再这么讲,我要真往那边想了啊。

    他这么说,是想暗示我在他胸口的一靠,让他觉得对我有了责任?

    还是因为我们曾经生死与共、亲密无间,却兜兜转转到了悬崖上?

    我唯一让他知道的秘密,是我无法再杀人。

    可到了今时今日,这个秘密也算破了,它的根基早已不在,维系我和李藏风间平衡的那一条线已断得彻底。就在这一刻,他没有任何理由放过我,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挑战。

    可到了这时,反而是他不急,他不想和我决斗了。

    李藏风啊李藏风,我以为你这一层皮囊是机寒之冰所塑,你本该是冷心冷肺,没一丝热度的。

    莫非你的冰只盖了薄薄的一层,里面的五脏六腑早就暖和透了?

    你不想和我斗下去?

    你是脑子热了,还是因为你仍把我当朋友?

    你说说你这个人,让我怎么办才好?

    我好像只能叹口气,然后想想接下来怎么处理。

    既然他以诚待人,我也不能只想着自己。我这一条命反正也只有三天可活,死的时候最是难熬痛苦。倒不如成全了他这心思,也顺便成全一下自己。

    打定了主意,李藏风再打量我时,我就没觉得那么刺眼和难熬了。

    我沉了口气,说了段话。

    “一只鹰鸟若被一条线绑着脚,自然难以施展手段。倘若线断了,难道这鹰还不能振翅高飞,捕获猎物吗?”

    李藏风双眸一闪:“你叛出接星引月阁了?”

    这种巨大的变化,才能解释我为何忽然之间能杀人了。

    李藏风正色道:“你已是自由之身,不再受命而杀人,恭喜。”

    他似是喜欢这变化,我本来也该喜欢的,只是在付出了沉重代价之后,我整个人的情绪像是慢了一拍,许多事情从口中讲出,如一把钝刀子在伤里挑肉。我自己都不明不白的,用怎样的情绪去说?

    好像喜是对的,不喜也是对的。

    那我就干巴巴地笑了,说:“对我来说是喜,对你来说未必。”

    李藏风:“此话何解?”

    我道:“一个杀得了人的老七,通常是你最不想看见的老七。”

    李藏风迅速领悟:“你已改变主意,想与我生死决斗了?”

    我道:“你从前千里追杀,追得我疲于奔命。拖到今日,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结。”

    这话等同于是下战书,可李藏风瞅我片刻,眼中的战火却没有跟着燃起,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李藏风:“这话放在从前,我信。”

    “如今你就不信了?”

    “除了叛出组织,你还有别的事瞒我。”

    “又如何?”

    “这件事很重要,战之前若不弄个清楚,我以后会后悔。”

    看样子他是非弄个清楚不可了。

    我要是告诉他我中毒的事儿,那他保证不会找我打,说不准还得把我给供起来。

    可这有个什么意思呢?

    我和他叨叨来叨叨去,我是快活了,轻松了,然后三天后嗝屁了,他得看着我受尽煎熬而死,于我于他,并没有半点益处。

    曹几何也不会放过他的,这个心思阴毒的老狐狸利用完了我,利用完了老八和苏未白,又怎会放过连连威胁接引阁的李藏风?

    倒不如决斗吧,以他这天赋资质,能从决斗中学到的东西是别人的十倍甚至二十倍,有老七的身手,有我的杀心,我想他能从这场战斗中学到得更多。

    学多了,才能变强。

    强上一个阶层,方能对付接引阁一波又一波的刺杀。

    我心中主意已定,无论如何都要逼着他出手,但这个决斗佬吃软不吃硬,和他直说等于没说,得演一场精心炮制的戏,这架才能打下去。

    于是我冷漠地瞅他一眼:“你活了这二十多年,是不是只晓得练刀,不懂得如何看人?”

    李藏风道:“我看的人大多都死了,只有刀一直在。”

    我笑道:“可你只要看错一回人,你就会人亡刀失,刀又怎会一直在?”

    李藏风眉头一紧:“可我没有看错你。”

    我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从未看对过我。”

    他面色一变,我接着说。

    “我第一次见你,是被组织逼着出手。我本想趁此机会诈败逃走。”

    李藏风目光一闪:“你的溺水就是为了潜逃。”

    我适当地添了一点渣攻味的冷笑,我认为七哥现在的表情完美符合欠揍两个字。

    “我本就可以逃,可你偏要多管闲事,跳下去救我。”

    李藏风顿了一顿,眼神闪烁了一两下,似乎想肯定了某些我不知道的事实。

    “果然,你从那时起就已恨上我。”

    我维持着反派笑容:“你如今才知道,也不算迟。”

    本以为这番话是十拿九稳,没想到李藏风还是不上套。

    他像是学乖了,一个劲地拿那双利眼戳我,一开口就问了好几个问题。

    “仇深恨切,为何不在暗算的时候杀了我?”

    “嫌我碍手,为何在密室里还要帮我?

    “到最后,你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为了什么?”

    ……

    李藏风,你作弊啊。

    以我的智商,省了这么久,我也只能一次只回答一个问题的,你这一连串都问了多少问题了?你这是仗着自己加戏能力超群,专门考验我临场发挥的能力吗?你以为我谁?狗血梗之父?我想一个梗得花很长时间的好嘛,这不为难人吗?

    可李藏风就这么一动不动,宛如石像般地盯我,我稍有个异动,他怕是就会在逻辑上占上风,然后利用自己超凡绝伦的加戏能力,把我打得无戏可演。

    得上狠的,下剂猛药!

    我笑了笑,我保证我的笑最大限度地呈现出了苍凉与冷酷。

    “我本来没打算放过你,可你实在厉害。”

    “厉害?”

    “你不过短短几天就杀了老九老十和老十一,惹得组织上大为忌惮。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会是我遇到的最厉的一把刀。”

    “什么刀?”

    “有了你这把刀,我不必出手,只需等着,你就能与组织拼上个你死我活。”

    这话一出,果真戳中了李藏风的心与肺。

    我瞧见他那万年不变的脸色,第一次在我面前露了裂缝。

    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大坝,在酷烈打击下出现了一道缺口。

    我接着道:“你果然如我所料,一连出击,连老三老四和老六都败在你手里。组织上的高排位高手一下子去了大半。”

    “你下手这样利索,我怎舍得要你的命?我巴不得让你继续杀,杀他们杀个片甲不留,我才方便出逃。”

    世上最残忍的谎,往往不是精心编织,而是把真相从另外一个角度来叙述,然后加上个风凉凉冷飕飕的只言片语,便可打造成这世上最烈的武器。

    我之前就有让他替我杀人的意思,只是那时是为了躲懒,并非存心利用,如今这么一说,却是奠定了我幕后黑手的形象,老七的酷哥人设和我之前的憨憨人设,全是崩到十万八千里了。

    李藏风脸上僵冷如铁,纹丝不动。

    可他攥紧的拳,揉在刀鞘的拇指,把他内心的剧烈波动暴露无疑。

    “这若是你的真心,你大可一直瞒着,何必如今才道出?”

    我知道他不会轻信,换做是我,也不敢去信——和自己听过心跳、共过呼吸的人,会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混账。

    可我必须得让他信。

    我嗤笑一声,我得保证自己的眼中尽是鄙夷与冷漠。

    “昔日我需要与组织虚与委蛇,如今我都已叛逃,又何必在你面前演戏?”

    “我见到你之前,也没想到你的心思竟这样单纯。那日金仙河畔,我不过是装个柔弱,示个可怜,你就上了当。”

    “那大紫霄宫里,我也不过说上几句朋友,便哄得你忘天忘地,连自己为了什么而来都不记得了。”

    “我瞧你这模样,就觉得你傻的可爱又可怜。”

    “就算是我,也不忍心再骗。”

    我说了这几大长段,配合上得意肮脏的反派笑,感觉自己是个很称职的人渣。

    我把那些我最喜欢的片段说成是欺骗,把我和他之间的动态说成是利诱,我甚至把他身上最明亮动人的特质,说成是不合时宜的弱点。

    而那是我曾经感动的片段,是我最喜欢他的地方。

    仔细想想,这样的戏有点过了,我听得都想打自己的嘴。

    结果李藏风看着我,他看了我很久很久,久到我耳边灌满了风声,脚下的寒气一点点涨上来,背部的阴凉占满了骨骼与肌理。

    然后他说话了。

    “无论你说得多狠,多毒,我都不会信。”

    “我见过你毒发时的样子,你那时中了人肉香,本该一心一意地吃了我,吞了我的骨血下肚。可我不过说上几句,就能把你的神志拉回。我甚至都没有运功给你,你就靠自己的意志醒了。”

    “理由我想过,只想得出一个。”

    “你打从心底,就不舍得杀我。”

    我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掩住震惊,他这个擅长走歪路的脑补狂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擅长推理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脑回路?怎么我不想走套路的时候,他处处有戏加,我要走套路的时候,他把我的套路全给踹翻了,半点不按流程走。

    我还比不过这么一个毫无狗血梗储备的决斗佬吗!?难道我十多年的狗血虐文都白读了吗!?

    李藏风见我震惊,唇角微微扬起,霸道又冷酷地问了。

    “你故作冷漠,行为却遵从本心,当我看不出吗?”

    ……

    ……

    还真白读了。

    方即云,你去把晋江读者号删了!把一万年都加载不出来的海棠给我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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