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终于遇见了梁挽。
来到这儿之前,我还刚刚在那通缉令里听了一段故事。故事里的他,是一个十恶不赦、杀友满门的恶贼。
江湖人称——恶贼梁挽。
感情上我不该怀疑智慧姐的判断,但理智它一直在警钟大作。我认为自己已经在一个大坑摔过一次,这一次也不能再看错人。
梁挽是纯属无辜,真的被人陷害?
还是伪作良善,另有隐情?
我还在想,他似发现了我的局促与不安,那笑容半分不减,只有百般温柔以待。
“你是被刚刚那碗面辣着了,还是觉得我并非梁挽?”
他说起话来像是一阵风,吹到我这儿也已是一阵拂脸的微风,他的眼神像是一阵浪,那里面明明有观察和打量,但浪拍打到我身上的时候只有浅浅而暖暖的一层。这种动和静的平衡,温暖与坦荡的结合,在他的神情里尤为明显。
我看着他这笑,又看着他的眼,心里不知怎的想起了老八与苏未白,一阵伤怀在心里游荡徘徊,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来了个自我介绍。
“我叫方即云,方圆的方,即便的即,云朵的云。”
梁挽赞道:“好名字,我可不可以叫你小方?”
这倒是头一次有人主动叫我小方,那不管对方是谁,我都很爽快地答应了。
“罗神医让我过来找你,是想我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多帮帮你。”
梁挽收起笑:“她真这么说?”
我一点头,梁挽只正色道:“既如此,我会照顾好你。”
反了反了,咋是你照顾我?我来帮你才对。
梁挽见我皱眉不语,反倒伸出一只手想挽我的臂膀,似想拉我去一边的客房,却被我下意识地躲过了。
我这一躲属于本能反应,只是不喜欢被不熟的人接触,但躲了以后才觉出尴尬。
我以为自己是个很热情的人,但没想到梁挽比我更热情。
这还不是朋友呢,他就想手挽手了。
梁挽有些害臊地垂了手,冲着我笑:“抱歉,是我鲁莽。我一见到你刚刚吃面的样子,就想起一个人,忍不住就想拉你的手。”
他笑着笑着变了味,神情略带伤怀,语气颇为怀念。
那我就忍不住问了:“你想起了什么人?”
梁挽看向我,那目光不知怎的浸满了慈爱。
真的是慈爱,说出这个形容词的时候我都觉得奇怪。他刚刚看着像大姐姐,如今看着和老母亲似的。
这位老母亲异常怀念地说:“我想起一个朋友,我认识他时,他也是和你一样小的年纪。”
不会是老七吧?真不会是七哥吧?
仔细想想应该不是,如果他见过七哥,我不会不记得他,他刚刚看见我的脸时也没啥反应。
不过梁挽这么一说,我算明白为啥我用了慈爱去形容他了。
一样小的年纪!?
你还真把我当十八了!?
我刚想解释一下我的年龄问题,结果梁挽伸了伸手。
他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然后就开始笑了。
我不得不说,他是我见过的人里面最爱笑的一个。
他从见我一开始,似乎逮着机会就笑,只要一点点的趣味和新奇就能把他逗笑。
而且他笑起来总是暖中透着自然,甜里带着轻盈,就算我和他不熟,我也不会觉得这笑容过度,更不会觉得这笑意腻味。
比如这会儿,他就看着自己的手指说:“刚刚我用这手拉过面,指甲缝里全是面泥,要是碰了你,反而把你也弄得黏乎乎了。你等等,我去洗个手,稍后就带着你去客房。”
说完这话,梁挽马上就去洗手了,洗完以后把还抹了抹脸蛋,抹得白里透红,柔色更明,阳光一照像两颊上敷了亮片胭脂,越发像个漂亮大姐姐了。
洗完了,他对着我亲亲切切道:“我现在是面铺的老板,你对外可以叫我林老板。但私底下你可以叫我老梁。”
“你看上去一点也不老。”
梁挽的笑在这时就很有深意了:“一个人老不老,也不能光看脸的。”
那你也不能看我脸蛋就觉得我很小。对于你这种双标分子,我是坚决抵制。
我上辈子二十六,这辈子二十七八,四舍五入就是中年成熟男了,我熟透了我。
他也没解释别的,只领着我去客房看了看,看完客房又给我去看了厨房和打水的井,做完这些他才对我说:“你先在这儿好好休息,我去外面收摊。”
我疑惑了:“这么早就打烊?”
“今天你来了,我想做一顿饭好好招待你,干脆早点收摊吧。”
他转身要走,我却用一句话将他定住了。
“外面的通缉令,我都看见了。”
梁挽的脚步一凝,奔腾的动态在此刻静止成了一幅画,他身上的每个关节点都随之缩定,他露给我的依然只有一道背影,可这背影没有往前,也没有往后,他很冷静地等着我问出下一句,那我就问了。
“关于那个通缉令,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问完话,梁挽这时才回过了头,看向我时倒没有笑,反倒是歉疚挂在脸上,似乎那张通缉令给我造成的苦恼比给他造成的苦恼更多些,因此他感到难受。
我道:“因为罗神医,我选择不信那些话。”
梁挽:“但你心中不安,希望我来解答。”
我道:“现在这个机会就不错,你可以说完再走。”
梁挽却摇了摇头,慢慢道:“我若和你解释,可以把这件事说成天大的冤情,但我拿不出证据,那时你是信还是不信?就算看在罗神医的面子上信了,你心里也有疑虑,疑虑是得自己去解开的。”
我道:“可是我的人都在这儿了,你却打算什么都不和我说?”
梁挽点点头。
我问:“你不信我?”
梁挽摇摇头:“我信你,有三个理由。第一,罗神医看中的人,从来都不会错。第二,你是有话直说的人,强过我见过的许多人。”
我好奇了:“那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梁挽笑了笑:“看见你吃面的那样子,我就有点喜欢你了。”
你说的是我被面汤辣到然后伸出舌头疯狂扇扇子那个样子吗?
那我就忍不住问了:“既然信我,为何不解释?你是想再观察观察我,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慢慢和我说?”
梁挽摇了摇头:“不,我没打算和你说。”
我疑惑:“你不肯?”
梁挽话锋一转:“刚刚你在吃面的时候,那只小鸟就躲在你的胸口取暖,我看它挠的你难受,你也没把它拿出来。可见你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我刚刚还云里雾里的,现在好像是听明白了什么,因为气氛过于严肃,我都懒得吐槽他说我是好孩子了。
梁挽收了笑,容色里浮出一层深重。
“正因你心存良善,我才更不能拖你下水。”
“倘若我真如通缉令上所说,杀了那一家老小,我便早早该死。若我没有杀他们,却平白担了这污名,那陷害我的人也是铁了心要我死。他们人多势众,所以这件事我只会一个人扛,不连累谁。”
我马上问了:“你既不想留我,为何把身份暴露给我?”
梁挽道:“我想你带个口信给罗神医,我很好,这件事我会自己解决。”
我立刻反驳:“你说过要照顾我。”
梁挽道:“我让你平平安安地走,便是对你最负责的照顾。”
我继续反驳:“我是来帮你的。”
梁挽语重心长道:“你能帮的了自己就最好,何必把性命搭在一个承诺上?”
“这条道凶险异常,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连那接星引月阁的老七是何等英雄一世,他三战李藏风,皆未落于下风。这样一个强横人物,在天魔崖上被三神将围攻,也只能壮烈在那一时一地。”
“强悍如老七,也抵不过人多势众。更何况是你我?”
他认认真真地对着我说:“我出道早,经历得够多,活到今日也算够本了。可你还是道上的新人,不该折在这儿。”
能不能别拿我的例子来教育我了……用我来打我的脸很好玩吗?
不过老实说,我也不算新人了。
青坡镇郊外我宰过苏未白,他要是有排名那起码是五以上的。
悬崖上我差点捅飞了李藏风,他这个人我认为是没有排名的Bug型选手。
悬崖旁边我弄死了元朝花和魏朝风,虽然差点把我自己也弄死了,但是也算是个战绩。
然而然而,由于我现在的皮相太嫩,手上连点薄茧都没的,导致梁挽以为我是真真的江湖萌新,认为我的年龄和他起码差了十岁。实际上我和他应该是差不多大的。
我要是直接说自己是老七,那肯定没这么多麻烦了。
但我已经决定了去做方即云,总不能以后一遇到困难就狂脱马甲吧?
我一旦做回老七,就得顾忌七哥生前的体面,披着偶像包袱绷着一张酷哥冷脸,我要还是做方即云,就可以想咋崩人设就咋崩人设,也没人管得着我。
所以这件事一定要以方即云的作风去解决。
我先把眼影盘从胸口掏出来,让它在一旁歇好了,然后我再看向梁挽,我认认真真地说。
“你既然相信罗神医的眼光,为何会觉得她只看人品,不看实力?”
梁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我的手就先蹿出去了。
五根手指摸向了腰间的金睛刃,一道金光在碧空一闪,像一朵金花儿似的接连绽放,最后花落于梁挽的身上。
我一道匕首就急刺向他脸庞!
目标是他鬓角一抹青丝秀发!
这一记的目的,不是把他剃成地中海,也不是把他剃成平刘海。
而是把他剃成三七分的斜刘海!
地中海毁人!平刘海异端!斜刘海才是提升美貌值的关键!
我这一刺突兀而出,疾风裂阳般袭去。
结果是梁挽惊了,我也惊了。
梁挽惊的自然是我出手的速度,这一招虽然比不上戳气球,但我的速度更胜以往,已有戳气球时的七成!
惊到我的却是梁挽的身体反应。
他几乎像是一个纸片人似的,轻轻易易就被这一刺的劲风给刮走了。
这一句是形容他的姿态,实际上他的速度快到什么地步呢?
快到我用了老七的八倍速滤镜,仍然只能勉强看清他闪过去的轨迹。他在空气中几乎是留下了一道残影,而那无边无际的残影几乎已占满了我的视野。等他落地时,人已轻轻地站在十尺开外。而这一闪几乎给我泛起了丝丝精神阴影,我的鸡皮疙瘩都在往外翻了。
我的视野都放慢八倍了!居然还有残影!连七哥自带的显微镜眼都都不清!
梁挽站定看我,目光猛地一紧。
无名之辈绝使不出这一招……你究竟是谁?
我抬眼瞪他,神情微带愠色。
你作弊还是开挂?你身法凭什么能比李藏风还快!?
我心里一沉呢,忽的想起了罗神医临行前对我的嘱咐。
“许多人想要抓住梁挽,可他们都败了,你可知为何?”
“他实力强横?”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那是他擅长摆脱追踪?”
“他没试图摆脱,只是这些人追不上他。”
“一个都追不上?这些人未免太慢。”
“不是他们太慢,只怪梁挽太快。”
“一个人能那么快?”
“因为梁挽他,轻功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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