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见梁挽

    我叫方即云,我这心是一起一伏,想平也平不下来。

    那个躺在血泊里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在囚车边上想要偷袭梁挽的一群人里的林轻。就是那个顶着小飞碟帽的人士。

    还好不是老母亲。

    还好不是封青衫。

    可他双目猛凸,死状凄惨,头骨似被震碎,胸口也有重创,死前像是遭遇过一场恶战。

    我一松口气,李藏风和阿渡就上前查看。

    半晌后,二人得出了结论。

    李藏风道:“他胸口中了封青衫一掌。可这一掌不致命,致命的是头上那一击。颅骨上有五个指印,足见此人指力深厚、不可小觑。”

    我道:“这五指可是封青衫的?”

    李藏风疑道:“胸口一掌已经足够让人重伤,再头上五指,就是故意杀人。这不似封青衫的作风。”

    这也不像是梁挽的作风,而且梁挽自己也受着伤。

    阿渡道:“谁杀的他不要紧,看他尸体的温度与僵硬程度,他死的时间不会太久,可能就是昨晚。”

    这儿不久前才发生过一场恶战,线索就在这庙里。

    我在听到“尸体还是温的”这一句话的瞬间,就已经开始搜罗起了整个庙堂。阿渡更是低头嗅探,我与他,加上李藏风,把这小破地方的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发现庙后头还有一个死人,是林轻的兄弟林重。

    这个人同样死状凄惨,是背后中了一掌,再被人戳破脖颈而死。

    戳破脖颈的同样是五根手指,这人的五指似天下间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利器,可轻易刺破皮肤。

    而这两个人死在庙里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都是昨天晚上。

    除了他俩,庙里还另有十三处血迹,小的不过指甲片大小,似梅花朵朵齐开,大的是如飞箭喷射状。

    奈何法医学不是我专业,痕迹学更与我不搭边,我看着这些血迹,也只能凭着经验本能瞎蒙。

    封青衫和梁挽之前应该就在这边休息,这个很可能。

    他们在晚上遭遇了敌人,这个更可能。

    敌人里的林轻林重被封青衫打了一掌,重伤,但是这扭断脖颈和头骨震碎的狠辣招数,似乎不是封青衫干的,也不像是梁挽能干出来的。

    莫非这二人遭遇敌袭,有人从天而降,救了他们?

    还是敌人开始了内讧?有人趁林轻林重受伤之时杀了他们,然后好拿多一些的赏金?

    总而言之,这个擅长用五指杀人的家伙,是整件事的关键,他究竟是梁挽一方的敌人,还是朋友?

    还是说,这人就是封青衫本人?

    我脑子有点凉,感觉这个联想似乎越过了边际。

    但不是没有可能。

    封青衫作为名捕,有隐藏的杀招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这几个人若是着意要他的命,那就是对抗公门,他情急之下杀了人,那也不算什么的。

    可我怎么就觉得这么不对味呢?

    李藏风问我:“你在想什么?”

    我从沉思中回来,才发现他基本上是一直在盯我。阿渡则盯着一直在盯着我的李藏风。那我现在才想起来,几分钟前咱们还沉浸在一种过分旖旎的氛围里,如今得转个画风,拧成正经模式。

    我一时没想好怎么转,我就说:“先把这二人身上搜罗一通,若是没有别的,咱们就先走吧。我想这一路上他们总会留下点痕迹。”

    阿渡点了个头就开始到处嗅去了,我把这两个死人摸了一通,心里打着鼓,但一想到他俩也不是我杀的,那我就很自然把他俩身上的干粮都顺走了。

    回过头,阿渡又有了新的发现。

    破庙附近的脚印很杂,各种各样各个方向都有,路上偶有血迹,一点沾在树干上,几滴落于地上的草叶,显示出走的人步履匆忙。

    我在看血迹的时候,李藏风在研究哪组是梁挽的脚印,他除了时不时地瞄我以外还是挺认真的,可惜最后还是阿渡趴在地上又闻又看了一会儿,才从里面分辨出了最新的脚印。

    他趴下来的样子很熟练,特别干脆,一站起来就直接往前冲了。这个小懒货好像天生就是干追踪的,一路上焉了吧唧,嗅见猎物离自己近了,他就乐了,活跃度和兴奋度大幅提升,我和李藏风都险些没追上他。

    追了一会儿,咱们冲进了另外一片小树林,地势越来越崎岖,光线越来越小,树是接天连地的长,叶和枝把天遮得严严实实,能透下来一点儿光都不容易。

    走着走着,我忽然听见了一阵声响。

    我和李藏风飞快地对视一眼,然后加速前冲,像两道风追着阿渡这只人形警犬,一齐冲向了林子的出口。

    一到出口,先是一阵光洒下来,身上的寒意刚驱散了一半,我才暖了几分,这脚步就跟着停下了。

    人的呼吸声、汗臭味、间杂着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混合成了一种独特的臭味。

    它向我的鼻腔砸来,它逼得我停下脚步,去看不远处的情况。

    不远处躺了几个人。

    和我交过手的青胡子和白胡子躺在地上,两个人的脖子和头上血淋淋的一片,不知是谁的手指插下去了五个洞。

    他们旁边,梁挽躺在地上,脸朝下,不知生死,只有腰间一抹白布缠裹,显示出那一抹背后的旧伤。

    再旁边一步,封青衫半蹲在梁挽旁边,整个人衣衫破碎,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可我却分明清楚地看到——他手掌上全是血,五指低垂下来,很是无力。

    一滴滴往下流,粘稠而细密的液体散着铁锈味儿滴在梁挽身边,一股不真实的感觉扑面而来,像油画颜料被人打翻在地。

    阿渡抬鼻四嗅,李藏风举目四望,这二人果真听话地没有动弹,我却想动,我再仔细一瞧,发现了梁挽的肩头上竟也有血印!他还受了新伤?他究竟是死是活?

    我脚步一动,结果封青衫冲着我们低低喝道:“别过来!”

    我只盯着他问:“为何不能?”

    封青衫冷冷道:“你们再过来,三个人都得死!”

    这算什么?

    威胁?

    还是警告?

    我和李藏风对视一眼,阿渡的神色倒出乎寻常地平静,似乎在嗅着什么我和李藏风都闻不着的味道。

    而封青衫,他扫视了一遍我们三人,眼皮子一直在跳,似乎在用眼说一句无声的话,可我不懂他这个人,我是看不懂他眼神里藏着什么。李藏风倒似看出了点东西,但接下来封青衫脸上的苍白就凝成了一股红。一种异乎寻常的红,积攒在了他两颊,在鼻尖透出,在眼下泛出,最后汇聚到了嘴角。

    汇聚的结果就是——他忽的喉头一个耸动,喷出一口鲜血。

    然后脖子一歪,就这么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震惊呢,就发现几乎在他倒下的一瞬间,有一道人影从他身后徐徐升起。看得我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几乎没跳起来。

    这人不声不响地藏在封青衫背后,我竟半分也没有察觉!

    这是何等的隐匿能力?怎能做到连一丝气息也不漏,完全缩身缩骨地藏在人背后?

    我再看这站起来的一人,仿佛瞧见了一个影子走到了人间。

    他一身黑衣一头黑发,容貌秀美,皮肤白皙,可眼角眉梢泛着一股子鬼气邪气,想遮也遮不住。乍一看,我竟仿佛瞧见了苏未白归来,曹几何出场。他给人的感觉太令人不安了。

    可这个人我不认识。

    老七的记忆里没他。

    我只瞧见他的五指有血,封青衫的五指也在滴血,可封青衫滴的是自己的血,他倒下去的时候,我瞧见他的手掌上有一个很清晰的指印。

    可这个黑衣男子的手上,只有指尖有着整整齐齐的新血,指尖向上却是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就好像是在羊奶里泡过似的,润得不像是一双会杀人的手。

    这个黑衣男子扫了我们一眼,笑道:“你们来的有点迟。”

    他看也不看倒下的封青衫,说:“这个人今天会死。”

    说完,他又指了指那倒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梁挽。

    “至于这个人,今天就由我来把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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