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方即云,我不想认阿渡这个仔了。
他哪儿是个仔啊?哪儿是个龟孙子啊?
他就是我爸爸。
是我需要供起来养着的一个好祖宗。
你说哪家的龟儿子这么逼自己亲爹的?非逼着我去认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精神遗产。
享受杀人?
你说李藏风这么做我半信半疑,你说我?
除非我当面遇到曹几何,除非苏未白揭棺而起。
否则没辙,你让我享受去杀熟人的感觉那更是没辙。
我不可能对李藏风下杀手,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对阿渡下杀手,除非他逼着我,像刚才那样差点点把我给干掉。
所以他这个思想工作做不通。
正相反,我还得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他这个脑回路已经不止是清奇了,这已经是很危险了。
结果我还没说呢,阿渡就一脸困惑地看着我,说:\"你说另外一个你喜欢杀人?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是七哥喜欢。
他虽然走了,这部分还留着呢。
你别说我冤了七哥,我在杀小苏之前的确一门心思把他脑补成苦情英雄小白花战士的,可干掉小苏了以后我才晓得根本不是这回事。
老七要是讨厌杀人,他还真熬不成杀神。
相反,他遇到该杀的人他还特兴奋呢。
不过人家兴奋起来就容易冲动,他兴奋起来就是躁动。他这股燥火啊在五脏六腑里滚来涌去,倘若不想法子平息,他是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怎么静呢?
戳气球就是了。
戳完气球,世界安静,老七的躁动才会平息。
所以别人是杀了人睡不着觉,他呢是不杀人才睡不着觉。
这个听着有点像是毛骨悚然,我也知道的,我不喜欢这种状态。
所幸七哥爱挑,他杀的全是大奸大恶,这种克制与坚持反而与他的躁动形成了对比,使我又心存一丝希望。
阿渡见我就顾着自个儿沉思,拉了拉我的袖子,说:“李藏风说你的脑袋以前是受过伤的,你是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
我看他那眼珠子乱转的劲儿就知道他又在瞎想。
咱身边都有姓决的姓母的两个脑补怪了,再多你一个姓龟的脑补怪,我还能好好活么?
我叹口气道:“我说的另外一个我,就是刚刚那样儿的我。对于那个我,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他想干什么我阻止不了,我想干什么他也没的话说。你可以把咱俩分成两个人看。”
我本以为这么说会把阿渡绕晕,没想到他听的全神贯注,越听越兴奋,听完还鼓鼓掌,激动得就差站起来了。
啥意思啊仔?唬你阿爸呢?
阿渡虎牙弯弯地笑:“你多和我打打,把他给引出来,你和另外一个自己握手言和,以后就能想打谁就打谁,得过上好日子了。”
过啥过?自攻自受?
可他笑完以后忽的想到什么,神情上一阵失落阴影,仿佛一个极为可怕的念头在他心口盎然而立。
“怎么了?”
阿渡抬起头,看看我,又抬起头,看看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到底怎么了?”
阿渡改了态度,轻声轻气地问我说:“像你这样情况的人,是不是小时候遭遇过不太好的事情?”
什么叫像我这样情况的人?
我想了想,他不会真把我当双重人格了吧?
有一则心理学研究,说的是双重人格,此类人百分之九十是因为小时候遭遇过极为可怕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虐待、性/侵。
可这知识偏冷门,现代人都不是人人都知道。
阿渡他咋知道?他哪儿来的情报和信息?
我这一沉默,阿渡忽叹了口气,语气小心翼翼了些。
“罢了,我不问你了,我只把你和他当两个人。你不必向我解释。”
我道:“你执意与我打,真不怕我练着练着就把你给宰了?”
“我豁出性命陪你打难道是为了怕?”
我一个手指头扣到了他的额头上,指尖猛的一崩。
“你死在我手里你是无所谓,可梁挽要怎么看我!?”
阿渡疑道:“可是刚刚那最后一招的交手,你若躲不过去,你也得死在我手里。你的那一刺我若不是偏了下头,我也得死你手里。这死来死去的很公平,梁挽又不是不懂道理的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憋了怒,冷笑道:“李藏风爱决斗,你爱作死,你们一个个都是杀惯了人不把杀人当回事儿的,就我一个不爱杀人的,你就非得把我拖下水是吧?”
想的美啊。
可凭什么?
我想练习戳气球,我就去找极凶极恶的!我就学七哥他老人家的挑剔劲儿!
于是我指着阿渡的额头骂:“你要我学会杀朋友是吧?这么想死你咋不自己寻个地方去吊死!?你以为谁会心疼啊?”
阿渡被我指的往后一倒,又虚头巴脑地晃了回来,仰着头道:“可我是个假朋友……”
“是真朋友。”
“我真觉得是个假朋友。”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你真你就真。”
阿渡忽然不晃荡了,停下来,认真问:“真的是个真朋友?”
我点头。
阿渡:“那我死在你手里你得心疼死?”
我恶狠狠点头。
阿渡显得既不解又无奈,迷迷糊糊地看了我半天,道:“行吧,我明白了。”
我松口气,这仔要真明白就好了。
我刚转过身,想去看看梁挽如何,结果阿渡他低低一笑,说:“你说我是你的真朋友,我知道你是哄我。不过很久没人这么哄我了,小方,我高兴。”
我心中一酸,脚下如生了根似的驻在原地,没能继续往前,也没勇气往回走。
阿渡继续说:“我希望你能学会去杀朋友,倒也不希望你真去做一个嗜杀之人。只是你身边的朋友除了梁挽,似乎都有些杀人的小爱好。而世事难测,有一日你至亲至爱的人,或许就会挡你的路,做你最大的敌。”
这话他刚刚就说过,可却不惜再重复一遍。
我知道。
我明白的。
可我早就没几个朋友了。
要是老八还在。
要是他还活着。
唉,不提了。
我叹了口气,我找到了勇气去回头,我发现阿渡扬起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的大黑眼珠子又明又亮,像天上的星子浸了墨水,黑黑的还透着光呢。
“你的朋友或许不多,但无论是谁成为你的敌,你都该狠下决断。薛灵灭也好,我也罢,甚至是……李藏风。”
我心头一震,他继续道:“谁来了都别心软。”
“死不可怕,因为心软而死最可怕,不值得,没人值。”
我摇摇头道:“有一个人值的。”
姓李的他值。
我让过他一次命,哪怕之后他再来,我还让,我还觉得值,我一辈子不后悔。
就凭他是李藏风。
阿渡看了看我,疑道:“你是真迷上他了?”
啥意思啊他?最爱凑热闹的不就他吗?
我故作冷色道:“你自己看的是戏,以为别人也是逢场作戏?”
阿渡笑道:“若我还是你的假朋友,我就看戏。你们的离合悲欢我看得都欢喜。”
还是个连续剧爱好者?
可阿渡又说:“可要成了真朋友,这戏还能看得下去?别人的悲欢成了自己的悲欢,我就太吃亏了。”
我笑了,我实在是忍不住。你说这个仔,怎么说的话就那么想让人打死他呢?
我就走上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那是我刚刚弹过的地方。我摸完额头他笑了笑,他好像以为我们会美好地结束在这里,那我就继续用手指弹他,一边弹得蹦蹦响一边慈祥地问:“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他边说边躲:“帮你。”
我边问边弹:“怎么帮?”
他边闪避边嘟囔:“你不肯和我真打,那就换法子呗。”
我边戳他腋下边问:“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一边在地上滚一边嚎:“冤有头债有主!我明天就去找梁挽!”
我愣了,我不戳他了。这龟孙子闹完阿爸要去造他祖母的反了?这还是一家王八嘛!?
“这关梁挽什么事儿?你帮我还是害我?”
阿渡哼哼着说:“这老母鸡护你和护小鸡似的,对我却狠心,他捏着我的药不还,我疼的要死他都不肯给多,我干嘛要放过他?”
“你还想再吓他一回?”
阿渡冷笑道:“你觉着我只会吓人?你不和我练,你就自己练,李藏风回来之前,你要是没练出个什么,我就把梁挽这只老母鸡的裤子给削了,然后……”
然后啥!?
从塑料父子情跨越到了祖孙之恋!?
我攥了他的腕子就骂:“然后你想干什么!?”
阿渡扬眉道:“还能干什么?”
“当然是切下一块儿鸡屁股,给你做鸡汤喽。”
……你切啥?
……你削了梁挽的裤子之后就给我做这种事儿!?
我一指头怒弹他额头,“你敢动手?你敢对他动手我就……”
“——你就让他动吧。”
我忽的全身僵住,连阿渡也登时呆在原地,咱俩以一种见鬼的表情回过头去,发现梁挽不止何时站了起来,就站在破庙的门口,微笑着看向我们。
我诧异道:“你……阿渡不是已经点了你的睡穴……”
梁挽笑道:“可惜我学过些粗浅的移穴换位的功夫,只要事先有准备……就不会中招……”
那我刚刚的话,你不是全听着了!?
说完他看向了脸色古怪的阿渡,笑道:“你看,我就在这儿了,你要是想切鸡屁股,现在就可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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