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府自赐给秦家之后,一共只动了三次土。第一次是将原先王府门前的九龙影壁撤了,又把几处逾制的建筑给拆了,从王府降格成了侯府。
第二次破土动工,是三年前秦蓁从大同外祖家回来,把安福堂的东厢房改成了一座独立院落。
第三次是一年前,秦茹非要在她的院子前头挖出这半亩方塘来,理由是秦蓁有个小花园,而她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她喜欢水,非要有个池塘种睡莲。
有了池塘,不能没有水榭亭子。总共就半亩,哪里架得了一座水榭?便在旁边的拐角处架了个小亭子,平日里,秦茹很喜欢在这里头招待几个相好的手帕交。
秦蓁从北厢房的后的敞厅里一出来,便瞧见了翠芳亭里头那一站一坐的两个人,男的器宇轩昂,女的娇小玲珑。秦蓁不认得那男的,那女的,便是隔了这老远的距离,她还是能够认出,正是她那同父异母的妹妹。
秦蓁正要拿脚,被海榴给拉住了,“姑娘,咱们就这么过去,叫人误会了不好!”
秦蓁瞅瞅身后的两个丫鬟,人一多,一过去,没有气势也造出了几分气势来,活像是兴师问罪的。落在人的眼里,直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未婚夫和继妹搞到一起,委屈不行,前去捉奸般。
秦蓁本意不是去捉奸,她原本是想确认一下,广恩伯府世子是不是真的上门来退婚的。如今,亲眼看到他与秦茹在一块儿说话,两人又非沾亲带故的,她也不需要去确认什么了。但她又生出些好奇来,这两人在一块儿,到底在说什么?
翠芳亭后面是一丛竹林,竹林后面是侯府的祠堂。祠堂南面接缀锦院的小花园。秦蓁便缩回了脚,转身又进了北面厢房的门,准备从小花园绕过去,去听听壁根。
海榴一看便明白了自家主子的心思,秦蓁从抄手游廊上直奔小花园的时候,海榴忙拉住了她,求道,“姑娘,这种事就让红罗去吧,她素日里耳聪目明,记性又好,必定能听得真切,又能一字不落地说给姑娘听,姑娘就别去了,叫人看到了多不好!”
“我怕什么?”秦蓁指着翠芳亭的方向,“他们做都做得出来,难道还不许我去偷听一下吗?再说了祠堂那边,就一个哑婆婆在,就算瞧见了,还会说什么不成?”
“话虽如此,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姑娘若不去,便再也无人敢说什么!”
“不行!”秦蓁决定了要做的事,少有听人劝的,她执意要去,红罗和海榴就真没办法了,只要一个在前哨探,一个在后压阵,护着她偷偷摸摸地朝那边过去。
那丛竹林倒也茂密,平日里,红罗三不时就跑来这里偷看娇阆院的动静。哪里能藏人,哪里容易被人发现,红罗比娇阆院的人还要清楚。她瞅准了一个好地方,离翠芳亭又近,又不易叫人察觉后,这才将位置让出来,让她家姑娘亲自上去听。
秦蓁这才看清楚她娘亲给她选的那夫婿生得如何,丑是不丑,生得面白如玉,浓眉凤眼的,笑的时候眼睛一眯,显得很温柔,寻常女孩子有些架不住,至少与他面对面说话的秦茹脸都红了,满脸的春心荡漾。
若单看这容貌,秦蓁觉得她娘至少没瞎,甚至还颇有眼光,凭人家两三岁时的长相,就能看出将来必定是个容貌上乘的男子。
那边亭子里的两人之前也不知说了什么,秦蓁来得晚了些,没有听到,只看到两人对视了一眼后,男女脸都红了,各自静默。
竹林里还是挺干净的,但现在入夏了,地面又潮湿,各种蚊虫都出来了。秦蓁蹲了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了,只觉得有飞虫在咬她。她稍微一动,碰到了竹子,竹子就开始摇晃,飒飒作响。
那边两人便朝这边看过来,秦蓁立马屏住呼吸,敛目凝神装死,准备打消了偷听的念头赶紧回去。看了一眼,虽说林深生得美貌,但实在也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秦蓁就越发没了兴趣了。
二人朝这边看,林子里传来一声鸟叫,秦茹便收回了目光,“深哥哥,我姐姐她是侯府嫡长女,爹爹偏疼她,他是绝不会同意你休了她的。若爹爹知道你想娶的人是我,一定以为是我做了什么,才让你不要姐姐!”
“不!怎么会呢?你什么都没做,相反,你一直在劝我娶你姐姐,你心地那么善良,为了你姐姐情愿给我做小,你我之间清清白白,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便是你爹爹也不能说什么!”林深看着秦茹的双眼里充满了深情。
秦茹也看着他,眼圈儿红了,唇瓣颤抖着,想说什么说不出来。林深心疼不已,走过来蹲在她跟前,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望着她,如看着自己心中的女神,虔诚无比,“茹妹,我如何舍得你做小?当年若不是我只有两岁多,什么都不懂,又如何会答应这门亲事?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要娶的人是你!”
秦茹落下泪来,她是个娇滴滴的美人,若上头没有秦蓁这样美艳不可方物的姐姐压着,她必然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美人儿一哭,便是四月天里,带雨的梨花,不知道如何牵动男人的心。
林深心都碎了,曲起食指,轻轻地刮去美人儿脸上的泪珠,“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休了她,绝不叫你难过。”
“不!”秦茹摇摇头,“深哥哥,你一定没有见过我姐姐,你若是见了她,一定会后悔今天和我说这些话。她生得……也是极好,比我好看多了,若我是个男子,也一定会为她倾倒,你也一样!”
“呵!”林深嗤笑一声,又正色道,“茹妹,你当我是那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从来没有见过美女?我虽洁身自好,也见过几个京城里艳名四播的头牌,何曾被人迷上过?你姐姐难道比那些人还要美?娶妻娶贤,若想要个美貌的,我为何不去买个头牌?”
秦茹低下头笑了,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凝视,其中温情脉脉,男人的眼神微动,慢慢地起身,侧过脸去,朝秦茹的唇角吻去。秦茹知道林深要做什么,她欲拒还迎地躲了一下,反而被男子叼了一下唇,慌得连忙站起来,背过身去,嗔怪道,“深哥哥做什么呀?”
秦茹这般扭捏,又怕林深误会,以为她真的生气了,眼神躲闪,朝后看去。林深哪里还不懂,上前来,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身,凑到她耳边也不知说些什么?
秦蓁无意看这种,便起身离开。她看也看到了,听也听到了,也毫不避讳了。她从来不是一个肯委屈自己的人,目的达到了,就懒得再躲躲闪闪,出去的时候动静有些大,只可惜那边两人太投入,并没有留意到。
红罗就蹲在秦蓁的后面,秦蓁看到的,听到的,她都没有错过,一出来,就气鼓鼓地道,“姑娘,姑爷太过分了!”
“什么姑爷?”秦蓁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喊姑爷,那也是喊二姑爷,别栽到我头上来!”
海榴一直在放哨,没看到那边的动静,更没有听到什么,见自家姑娘生这么大的气,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被发现了?”
“被发现怕什么?”红罗朝翠芳亭那边撇了下嘴,“那狗男人说的是话吗?竟然把咱们家姑娘跟那些,那些……啊呸比,咱们姑娘是什么人?真是不要脸!”
海榴不知道“啊呸”是什么?但明白不是好话,她一向好气性,这会儿一捋袖子,二话不说就朝竹林旁边的小路绕过去。红罗一见,吓着了,一把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就是要去瞧瞧,这世子爷是个什么东西,敢拿话玷污我们姑娘,我跟他没完!”
“你怎么个没完法?”红罗一听来了兴趣,海榴一向有主意,性子稳重,从来不做无的放矢之事,她说“没完”,便必定是要把人扒层皮下来的。
秦蓁走在前头,此时也顿住了脚步,朝海榴看过去,见她在打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扶了扶鬓边的一朵珠花,问红罗,“你瞧我今日打扮如何?”
秦蓁自己生得美到极点,也容不得身边有不好看的人,四个大丫鬟一个赛一个地漂亮。海榴哪怕只穿着玉色红青酡绒小夹袄,下身穿了一条葱绿撒花夹裤,可那水蛇腰儿一扭,回眸一笑,连秦蓁都看得呆了,当真是风流别致。
莫非,这小妮子准备自己亲自上阵去勾引林深,然后把他的魂儿勾走,好让他改变心意,不娶秦茹?
“你想干嘛?”秦蓁可不觉得林深那狗东西有资格染指自己的大丫鬟,满口气都是不赞成。
“姑娘别担心,且看奴婢的,奴婢不为姑娘出了今日这口气,奴婢就不是人!”她说完,便朝竹林外走去,恰好这时候儿,一串明显男子的脚步声出来,红罗赶紧把秦蓁一扯,躲在了祠堂的廊檐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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