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范家的人见过面后,秦蓁不忘自己来的目的,叫海榴找了一个姑娘,带她们去见范翼遥。
“大爷在祠堂罚跪!没有太太的允许,谁也不许去探望。”
“为什么?”秦蓁觉得不可思议,她表兄韩景言也常常犯错,可不管捅破了天,家里的大日子里头都不会罚,顶多是往后延两天,待日子过了,再补罚。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如今,哥哥大了,寻常在外头打个架什么的,只要不闹到家里来,老太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两日,乔家太太来,说是咱们大爷欺负了乔家大爷,太太就让大爷去罚跪祠堂,别的,奴婢就不知道了。”生怕这件事惹到了自己头上,说完,转身就低头走了。
“走,我们瞧瞧去!”秦蓁胆大包天,并不觉得闯别人家里的祠堂是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
正好,韩景言也来了,带了小厮,护着她,去了韩家的祠堂。
并不是如秦蓁想象中的,范翼遥跪在祠堂里面,而是跪在外面,此时的他已经歪倒在地上了。秦蓁忙上前去,一探他的额头,烫得吓人。秦蓁一下子就吓懵了,韩景言忙喊了小厮将范翼遥一起抬到他的院子里去。
海榴心眼儿多,问了守祠堂的人才明白,范翼遥跪在祠堂里已有三天三夜了,连水都没人给他喝一口。
秦蓁亲自给他喂了谁,范翼遥就跟那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很快就醒了过来,扑入他眼帘的是个女孩儿的脸,她一脸焦急,眼圈儿都是红的,眼中心疼的泪水滚来滚去,这一刻,范翼遥就如同在那地狱里煎熬得太久了的人,终于看到了漆黑的夜空里,有一颗指引他前进方向的星星,他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总算是出现了一抹亮光。
韩景言请来了大夫,给范翼遥诊脉开药,秦蓁叫人去范家的厨房给他端来了粥,喝了粥,又喝了药后,范翼遥睡过去了。秦蓁却坐在屋子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的奶嬷嬷打听到了消息,范家大爷是邱氏揣在肚子里嫁到范家来的,范家的下人们都知道,范家大爷不是范大人的骨肉,而是邱氏跟别人怀上的。
“可即便这样,他也是邱太太肚子里爬出来的呀。”秦蓁平日里听府里的人嚼舌根嚼习惯了,有些口无遮拦。王嬷嬷顿时吓得要捂住她的嘴,“小祖宗,这话在外头可说不得。姑娘还没出阁呢,哪能说这样的胡话?”
秦蓁回到邱氏的屋子里时,乔家太太正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在数落范翼遥的不是,“……你们是没有看到范家大爷那股子狠劲,我听说,那模样儿像是要吃人一样,我家敬业吓得如今都还在怕,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我也是没办法,还请邱太太管一管呢。”
“是啊,范大人不好管,到底是隔了一层,怕人说闲话,邱太太是嫡亲的生母,还是要管一管的。”
秦蓁是个直性子,也不管什么话说得什么话说不得,进来就问,“你们是再说范家大爷吗?我觉得他挺好的,学堂里他的书读得最好,做的文章也最好。谁家的公子比得上?我觉得你们就是羡慕嫉妒恨。”
大舅母朝她招招手,“蓁蓁过来,太太们说话,不能随便插嘴!”
“是啊,是啊,姑娘年纪小,不懂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大舅母却冷笑一声,“什么童言无忌,你们这些人谁身边没有孩子?翼遥那孩子才多大一点,这么多年,几乎都要被你们口水淹死了。放他一马,不行吗?”
大舅母说完,别有所指地看着邱氏,“到底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呢,亏不亏心啊?”
秦蓁派人打听范翼遥的事,到底没有瞒过大舅母,再加上韩景言和秦蓁在范翼遥院子里的事,也没有瞒过她,是以大舅母这才出面仗义执言。邱氏却冷冷一笑,“到底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做什么也都是为了他好。”
那一刻,秦蓁特别讨厌邱氏,她出门的时候,范家二爷范宗佑上前讨好她,她朝他啐了一口,“跟你娘一个德行,恶心得很!”
范宗佑被她骂得愣住了。
春日里,大同府的少年少女们都出城玩去。那一天,几乎从来不怎么在人多的地方露面的范翼遥居然也出来了,他独自一个人骑着一匹老马,慢慢地踱在后面,范家的另外两个少年,骑着骏马,与城里其他官家富户的公子们一起在官道上狂奔。
为首的正是韩家的公子姑娘们,秦蓁听说范翼遥来了,便在路边等他。待他靠近的时候,秦蓁眉眼笑开了,催着马儿朝他跑去,喊道,“翼遥!”
少年抬起头来,那日的阳光是那么明媚耀眼,少年的眼睛也亮得好似里面藏了两个小太阳,以至于,秦蓁并没有看到,范翼遥眼中那陡然闪现的一抹光芒,一闪即逝。
就在秦蓁跑过去的时候,秦蓁的马儿突然前腿朝地上一跪,秦蓁不由自主地朝地上倒了下去。跟在她后面的韩景言几乎要吓懵了。就在这一瞬间,范翼遥从马上翻了下来,他垫在了秦蓁的身下,一只手搂着秦蓁,另外一只手被受惊的马踏了一蹄子。
秦蓁吓哭在他的怀里了,范翼遥躺在地上,胳膊骨裂,疼得他直冒冷汗,只另外一只搂着她的手紧紧地,一直没有松开。
自那日,大舅母在范家说了那一番话后,邱氏在大同府便饱受人诟病。一个母亲,虐待自己亲生的儿子,这话传出去的确不好听。如果当初觉得这孩子是累赘,便不要怀他,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邱氏除了每日里不再搭理范翼遥,别的都还好,没有再罚他,也没有再不给他饭吃,动辄罚饿。每季两套衣服也不再苛刻。
这一次,范翼遥的胳膊被马踩断了,韩家的药材,补品,酬谢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不要钱地往范家送,叫范家的人看清楚了,圣眷正隆的勋贵意味着什么?真正的财富长什么样儿的。
范翼遥的院子里被堆满了,秦蓁端了一碗粥,坐在床沿,要亲自喂给范翼遥吃,“你胳膊不好,都是救我才导致的,我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不知好歹?”
“再说了,我都说了,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以后是要给你做媳妇儿的,你不让我现在就学会,以后怎么服侍夫君?”
她自顾自地皮着,没有看到少年漆黑的眼眸中滚动着的暗沉,如同凶猛的野兽凝视着即将到嘴的猎物,想要不顾一切地拆骨入腹。
只是,范翼遥是那种格外沉得住气的人,不管他心里多么渴望,多么想,表面上,谁也瞧不出来。众人只看到韩家的表姑娘对范家大爷各种倒贴,却不知道,在范翼遥的面前,秦蓁的脾气也是日渐暴涨,曾经,范翼遥是怎样不搭理她,如今,范翼遥便要如何宠着她。
范翼遥四更天起来,去铜锣巷帮她排队买叉烧包;下雨天,秦蓁要去悬空寺看雨景,范翼遥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地,一步一步背着她爬上悬在半空之中的悬空寺;冬日里,她想去城外踏雪,他搂着她纵马迎着风雪前进。
日渐地,秦蓁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没有人敢违拗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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