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是英语早读，在英语课代表略带口音的单词带读之下，初三6班的学生才稀稀拉拉地开口齐读。
沈望眼神怔怔地看着摊开的英语书，不知为何，他今早的精神不是很好，也无法集中注意力太久，以至于他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地念叨一个句子很久了。
“What is in your head？”
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随着早读时间一分一秒地消逝，这东西在沈望察觉又似乎没察觉之时，已快要进入脑内空间的最深处。
“沈望？沈望？”英语课代表下来收作业了，她是唯一一个敢伸手向沈望要作业的人，虽然目前还没有一次是成功讨要过的。
见沈望毫无反应，就知道对方又无视她了，课代表轻甩扎在后脑勺的马尾，抬脚向旁边的小组催收作业，五指往前一晃，冷冷抛下一句：“作业——”
像极了每个月包租婆催房客交租的模样，就是催交的频率高了些。
所到之处，除了沈望这样从来不交作业的奇葩外，都是一片哀嚎惨叫求饶。
“等等等一下啊——我就差这么几行！我很快抄完，课代你就先到别的组催吧……”
边说边笔下如飞，低头一看作业“惨不忍睹”，估计连亲笔者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写什么。
“啊作业！我的作业忘家里了，明天交行不——”
“不可以，你等着被记名字吧。”课代表无情地摇头并在手中的小本本记下了。
“不要啊——我不要去见英语……嗯嗯嗯？你捂我嘴干嘛？”
“敢在英语课代表说英语老师坏话，你就等着死吧！”口无遮拦的同学听到这个提醒，忍不住打了个激灵，有个英语老师的狂热粉课代表，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他立马感激地回望提醒他的友军。
“课代表，我作业被我家的二哈撕了，成了这个样子。”又一个被催交作业的男同学说着自己的理由，还从书桌里拉出了一个塑料袋。打开塑料袋，里边全是被撕成不规则大小的纸片，上面还有狗牙啃噬的痕迹，字迹已经被口水模糊掉了。
课代表忍不住扑哧一笑，其他本就好奇他带了什么好吃的过来的同学，见到他手中破碎的纸张，大笑不止。
“行了，你这个属于特殊情况，你的作业我会跟英语老师说的，不过英语老师说要补的话，你还是要补交上来的。”课代表表示十分理解，并同情地说道。
这么来了一轮，课代表终于收齐了英语作业，哦，把沈望划掉，她把收齐的作业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办公室里，把昨天布置的作业交给英语老师。
作为英语课代表，刘雪是真心喜爱英语，她的英语成绩一直都是6班的第一，这也给了她莫大的自信。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理由，那就是——英语老师长得帅还温柔，每当他慢条斯理地说着英语的时候，都能把刘雪帅得晕头转向。
一个长相好看的老师，能够提高学生的听课率已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刘雪开心地朝英语老师的办公位走去，却发现英语老师的全副身心都沉浸在手上的一张试卷，一份满分的英语试卷！刘雪的入目之处，全是丧心病狂的、鲜红的红钩——一定是重点班哪个学生的吧？
这次考试，重点班的学生居然还有考满分的，还要不要人活了！刘雪内心在为自己这样的广大普通学生愤愤不平。
然而眼睛瞥到姓名一栏时，她呆住了。
“沈望？”
啊？重点班什么时候有一个叫“沈望”的？
嗯？初三6班的“沈望”？我们6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嗯？！！沈望？！
刘雪被这个事实震惊得眼珠都快蹬出来了，她连忙凑上前，也跟着去细看这份试卷——不是我们期中考的那份试卷？
就在刘雪震惊混乱迷茫的时候，下早读的课间，沈望终于把眼神从书上抬了起来，望向了教室前方的讲台处——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努力地踮着脚尖，手指勾着黑板擦，艰难地把黑板上最上方的英文单词给擦掉。
那是英语课代表为了早读的时候能让学生熟记，搬着凳子写上去的，是一些单词的变形。
沈望才想起自己今天是要值日的。
于是他“哗啦——”一声，往后推开了椅子，旁边的同学被他这大幅度的动作吓了一跳，以为沈望又要搞什么大事，纷纷警惕地抬头看着他。
眼神跟着沈望的脚步，一直往前，往前，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沈望一把夺过叶秋月手中的黑板擦，左手随意一抬，甚至不需要完全伸直手臂，就轻松地把叶秋月折腾好几分钟也没弄干净的单词，悉数擦掉了。
同学们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紧接着看到沈望又去抢了叶秋月手中的垃圾桶。教室有两个垃圾桶，一个已经被同学们的早餐垃圾塞得满满当当，一个则是装着些不要的纸张纸屑。
沈望把那个装满食物垃圾的垃圾桶抢在手中，并跟在叶秋月的后面，亦步亦趋地出门。
观察着他们奇怪的动作的同学，齐刷刷地瞧出他们前进的方向，嗯，大概真是去倒垃圾没错了。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吗？
叶秋月满心紧张地拎着这个轻得不行的垃圾篓往前走着，因为沈望刚刚跟她说，他不知道学校专门放置垃圾的垃圾池在哪，需要她带路。
叶秋月第一反应是果然没搞过卫生，怪不得连垃圾池的地方都不清楚。随后才意识到沈望是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大魔王，不敢有任何怠慢，连忙点头答应了。
叶秋月因为想离得身后的沈望远些，脚步便放得飞快，几乎都快要用跑的了，沈望一开始还快走几步追上去，后来才醒悟到——他一个大男生，离这个胆小的女同学太近了。
这样的距离让对方感到很不自在。
于是他慢慢悠悠地缀在后面跟着，不至于看不见叶秋月就行。
走到垃圾池，需要转过一个拐角，叶秋月拿着垃圾篓往里头手脚利落地倒干净垃圾，正准备转身回去时，却被几个同样是来倒垃圾却以此为逃课的学生拦住了。
是他们！叶秋月一看到这几个学生，立刻就认出了他们是谁。
第一次见到他们，是在楼梯角落，他们抽烟被自己看见了，而她因为害怕，没有出息地被他们发现，之后被恐吓了一顿才被放走。
像是被抓了把柄一般，看到他们就觉得自己的后颈被提了起来，叶秋月控制不住内心涌出来的害怕，甚至把后头还跟着她出来倒垃圾的沈望，都给忘记了。
现在……他们是想要做什么？叶秋月下意识就想拔腿逃跑。
一个人模狗样的男生长臂一伸，挡住了叶秋月的退路，眼神厌恶地瞥了她一眼。男生长相斯文得会让你没想到，下一刻的他，嘴里会吐出多么恶毒的侮辱。
“呵呵，垃圾婆又出来倒垃圾了？这次是想捡点什么垃圾回去？”
被这个“绰号”伤到的叶秋月，再一次被戳到了痛处，她屈辱地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不断挪着脚跟，往后退着。
她只想远远地离开他们，不要、不要再靠近了！
一个男生却笑嘻嘻地不让她后退，还浮夸地做了一个呼吸却被恶心到的动作：“哇呕——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哇，比这垃圾池的垃圾还臭，也不知道6班那帮家伙怎么受得了这垃圾婆？”
“哈哈哈哈——”
“喂，垃圾婆，昨天捡垃圾卖了多少钱，给我们买点烟抽抽——不给的话，你知道的……”他们又向自己要钱了，她知道的，她什么都知道的，不给就要挨打，还会把垃圾倒在她的身上。
每次自己去倒垃圾回来，都会被同学们嫌弃，是自己恶心得让他们连呼吸都无法自由顺畅！大家都以为她笨手笨脚的，倒个垃圾会摔进垃圾池，更没人敢和她做朋友……
叶秋月难过得眼泪无声无息地掉了下来。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这次出来她没来得及带钱，只有准备买早餐的三块钱，连那皱巴巴的三块钱也被他们抢走了。
叶秋月慢慢地抱头蹲下，为这一次的挨打做着准备，没带够钱就会被打，她早就知道的……
“喂——”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一场正在上演的欺凌独幕剧。
随着这道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那破风而来的垃圾桶——砰地就把离得叶秋月最近的男生给倒栽葱似的干掉了。
“啊啊啊！！！垃圾垃圾！！”充满早餐垃圾的垃圾桶就是这么有彩蛋气息，身上全沾染上了酱油、臭豆腐以及不可言说的臭味汁液，男生崩溃得方才还带笑的面容都扭曲了。
不折不扣的跳梁小丑。
“起来。”沈望低头对着还在抱头蹲着，不明所以的叶秋月道。
“啊……”叶秋月小小声地喊了一声，才透着遮住眼睛的刘海，惊讶地发现了跳脚的男生，是上一刻还在恶劣地戏耍她的恶霸。
“沈望？你是沈望？！你出来管什么闲事？！”
“妈的，你特么%*&a;%*@￥#%￥去死啊！”
丝毫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哪里不对的男生，歇斯底里地喷着脏话，像个不断疯狂吐黑水的丑陋章鱼。
不堪入耳的叫骂声让先前不为所动的沈望皱起了眉头，一直听到对方跳脚地骂起了他的家人，母亲，姐姐妹妹等一系列女性亲属，张口就是一句句“问候”，他心头怒意渐渐升腾，耳边仿佛都能听见自己快得不同寻常的心跳声，仿佛有一头暴躁的猛兽正疯狂撞起笼子——
「上啊！这些垃圾居然敢这么骂我？！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鸟样！
你怎么还不上？！
上啊！你给我上啊！你在这发什么愣？！女的果然就是这么婆妈！
气死我了！憋死我了！你到底打不打！
我还没这么受过气！」
女的？怎么被骂的都是女的，连因为性别是女的，都要被骂？
沈望在心底疑惑地问。
「现在是和你探讨人生哲学的时间吗！」
沈望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着，直到被逼近临界线的崩溃点，一记上勾拳披着疾风打在了那张喋喋不休的臭嘴上。
“啊呕——”随着碗大的拳头如雨点般落下，上一秒还叫骂不休的男生，这回是真的要呕了，还呕出了自己两颗被打断的牙，新鲜的血丝还在上面缠绕着。
痛击对方身体每一处，避开对方要害却仍能达到让对方最吃痛的效果。
——这是沈音所做不到的。
忍了这么久才出手，还挣扎着不要再打的，也不是以前的沈望会做的。
几分钟后，勒索并试图殴打叶秋月的三个男生，全都直挺挺着身子，倒在了垃圾池里，身体还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动。脸上青的红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姹紫嫣红各有特色，还有“无与伦比”的气味——
「这样才对嘛——不管什么，先打一顿再说……」嚣张肆意又熟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
“你够了，不对，是我够了。”懊恼地发现自己居然打架的沈望，焦急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还是不对……”在他耳边叫嚣的声音都消失后，沈望喘着粗气，试图攥紧拳头而无法自然伸开的手指，一根根地掰开。
但他怎么也没办法做到。
他连自己的手指都控制不了……
他表情惊愕地望向在场唯一能动的叶秋月，而叶秋月也一脸吃惊甚至惊愕地望着她。
好热——
兴奋的身体乍一停下来后，沈望的头上不停冒汗，全身像着火了一般，一波又一波的热浪往上涌着。没等他想明白。忽地天旋地转，沈望眼前一黑，身体不断在原地晃动，他挣扎地让自己保持清醒，却还是抵不过，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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