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这次到巴伦城不仅窥探到了教会强制遴选圣童的事，还接触到了这个似乎不简单的组织，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如果有的话，其中必有更深的阴谋。
底下的活动还在进行，牧师已经离开，主持再次回到舞台，并推出了第一个“罪恶的灵魂”——一个盖着金色布的大物体。
台下开始躁动起来，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台上。
陆柏和应秋也关注着楼下，主持在吊足了观众胃口之后，大力揭开了布，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个大型的鸟笼，鸟笼中间趴着一个金色披风盖着的物体，仔细看后发现，竟然是个人。
电光火石之间，陆柏脑子里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在底层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很多东西没见过也听说过，比如奴隶买卖。帝国法律是禁止奴隶买卖的，但是她听说那些大人物总有办法解决法律，让它变得“不再是奴隶买卖”。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能打着这么神圣的旗号，用着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荡平罪孽，洗涤灵魂？
呵。
这个国家，烂透了。
应秋看见笼子里居然是个人，惊得站了起来，仔细看了看笼子里，又回头看陆柏，脸上透着不安。
陆柏抓住她，让她坐下，紧紧捏着她的手，眼神幽深不见底，安抚道：“没事，没事。”
她不想告诉应秋事情的真相，这一切都太丑恶了。
应秋感觉她有点不对，但是没功夫细究，底下的主持开始说话了。
主持扯着旁边的锁链将笼子里的人拽了起来，应秋看见那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女人，身上披着金色的袍子，她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样子。
主持挥手示意底下的人安静，“好了，各位请安静。这就是今晚第一个需要救赎的灵魂，编号021，她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她父亲含辛茹苦养大了她，将她送到红人馆希望能救赎她的罪孽，没想到她居然多次想要逃跑，实在没有办法，红人馆只有求助于圣光会。太阳神在上，希望各位可以救赎她。”
红人馆，面向男性的特殊服务场所。真亏他说得出这种话。
然后主持按了下手里的遥控器，舞台上方开始出现立体投影，是笼子中那个女人的影像，缓缓旋转着，让楼上楼下的观众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看清了女人的脸，底下有观众欢呼着吹起了口哨，随后此起彼伏的喊声响起。
“十金！”
“二十金！”
“五十金！”
……
“一百二十金！”
没人再加价了，这个女人被一百二十金买下。
应秋简直难以置信，看到现在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这不就是人口买卖吗？
“这，这是人口贩卖啊，这是违法的！”应秋对陆柏说道。
陆柏沉默了一会，“这不是，这只是太阳神普惠的恩泽，让人们拯救这些罪恶的灵魂。”
看着应秋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接着说道：“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说的，而且圣光会有圣阳教会的授权，你觉得帝国真的要管的话这个组织还会存在吗。”
应秋沉默了，她能够想通这其中的利害，但她实在是不愿意相信，帝国内居然能这么明目张胆地买卖人口，帝国的法律难道是一纸空文吗？
陆柏没再说话，给应秋留下慢慢消化的空间，纵使她再不愿应秋接触这些丑恶，事到如今，也只能直面了。
舞台上的活动还在继续，一个又一个的男男女女被拍卖，所幸并没有发现幼童，不然她实在难以将圣光会和这次儿童失踪撇清干系。
随着活动的进行，气氛逐渐被炒至高潮，成交价格越来越高，一千金，三千金，五千金……到后面出高价的基本都是雅间里的客人，但这不妨碍底下那几百号人越来越激动癫狂。
以八千金成交了一个金发男人之后，主持走上台，大声喊着：“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名罪恶者！今晚会有尊贵的客人为恶魔的替身赎罪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侍者缓缓将一个笼子推上了台，跟之前的不同，这次上面盖着的是黑色的布。主持一把掀开了黑布，露出了漆黑的笼子，主持拉紧锁链将里面的人狠狠地拽了起来。里面的人身材瘦小，好像是个十几岁的男孩，然后主持抬起了他的头，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台下观众沸腾了，陆柏吃了一惊，这世上居然有人是血红色的眼睛，然后她又想到自古流传的传说。
血红色的眼睛是恶魔的化身，必以火刑使其消亡。
主持宣布开始之后，楼上楼下没有一个人出价，底下那些人甚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大家似乎心照不宣的等待着什么。
“既然没有客人愿意为恶魔赎罪，那只能按圣光会的传统处理了。”主持话音落下，一个物体缓缓从舞台地底升起。
周围的观众欢呼着、尖叫着，迎接最后的高潮。
那徐徐升起的是一个漆黑的火刑架，看着眼前这意外却又不那么意外的一幕，陆柏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应秋急声道：“他们要干什么？”
陆柏轻轻答道：“血红色的眼睛是恶魔的化身，必以火刑使其消亡。”
“什么！？”应秋失声喊道，“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活动还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看样子这是圣光会的保留节目了，每个观众都默契地等待着这一刻。
眼看着男孩被绑上了火刑架，应秋心急如麻，求救地望着陆柏。
陆柏看着那淡褐色的眼眸泛着泪光望着自己，叹了口气，按下了窗户旁边的竞价按钮。
竞价声响起，楼下的一切戛然而止，整个会场瞬间陷入安静。
主持愣了一下之后迅速反应过来，激动地大喊道：“太阳神在上，奇迹发生了！圣光会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善人愿意为恶魔的替身赎罪！这是太阳神的指引！感谢太阳神！”
在主持的慷慨激昂下，观众的气氛再次被调动起来，大家一边尖叫着一边呼喊着感谢太阳神。
主持接着说道：“不知是哪位善人愿意替他恕罪？能否一睹尊容呢？”
陆柏之后还要调查圣童的事，她不希望被太多人认识，于是并未回应主持的话，只是对着传声器淡淡道：“一万金。”
楼下瞬间炸开了，主持和观众一起大声呐喊着。
他们并不在意什么是恶魔的替身，什么是活生生的人，他们只是想追求新鲜刺激，火刑作为圣光会保留节目总是能把气氛嗨到顶点。这些年来最后都是这一样的节目难免让人免疫力越来越高，而这次出现的新变数，反倒更加刺激了这些人。
活动结束之后，有侍者将男孩送到了陆柏和应秋的房间，男孩身上穿着精美的礼服，看来是圣光会专门打扮了一番才送来的，他低着头不说话，问他问题也不回答。
她们只能先将他带走，让侍者安排了专车，此时已经午夜了，两人回到旅馆，给男孩订了个房间，把他送到房间之后，陆柏说道：“今天太晚了，你先在这里休息吧。”
对方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答话。
“你别害怕，先跟你说清楚，我们并不会要你做什么，明天天亮之后你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从今天开始，你自由了。”陆柏轻轻地说完之后带着应秋往外走。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不……。”
声音虽小，但两人听见了，陆柏转身回到他面前，对方比她矮半个头，她微微低头轻声问道：“你说什么？”
对方沉默了好一会，才再次出声：“我……不走……。”
陆柏和应秋对视一眼，说道：“这样，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今天已经很晚了，先休息，好吗？”
面前的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陆柏将应秋送回了房间，应秋情绪有点低沉，低低地问道：“皮特的事怎么办？”
今晚上本来是去找皮特打听教会圣童的事，结果被圣光会给耽搁了。
陆柏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没事，不用找皮特了，明天我们直接去找那个哈尔曼牧师，他既然能代表教会去主持圣光会事宜，肯定比皮特能接触的信息更多。”
“嗯。”身边的人轻轻地应了一声。
陆柏心中叹息，今天这么晚了，本想着让应秋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但看她的状态估计是睡不着了。
看着旁边那低着脑袋的人儿，肩膀都耷拉下来，仿佛被暴雨摧残之后的鲜花，她心里满是疼惜。
伸手轻轻揉了揉那个小脑袋，柔声问道：“怎么了？”
应秋沉默了好久，才开口道：“为什么呢？教会是那么多人的信仰，本应是圣洁而美好的。”
从得知教会可能在强制抓捕幼童时，应秋的心里就仿佛堵了一块石头，而今晚发生的事更是彻底地冲击了她心中的一切。
“帝国法律明确禁止的事情，换一个名头就又能堂而皇之的出现。那帝国法律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柏心里针扎一样的刺痛，她知道应秋此时心里有多难熬。
当初应秋怀着热忱的心到普通居民区开设免费的普法科技讲座，当时她的世界是纯洁而美好的，她真诚的对待每个人，坚信着人人生而平等。后来她了解到这个世界还有那么多不平等，无数人在为生活疲劳奔走，也没有影响她的内心的坚定。
但是今天，一直生活在光明之中的人突然被扔进黑暗里，那些坚定和信仰开始摇摇欲坠。
陆柏轻抚着她的头，用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轻轻说道：“黑暗在任何时候都是存在的呀，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各种颜色构成的，没有黑暗的世界是不存在的。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持自己内心的光明，不能因为有黑暗的存在就放弃对光明的信仰啊。”
应秋肩膀微微颤抖，转身趴在陆柏肩上，将脑袋搁在她的颈窝里，湿润的液体透过衣服传到她身上。
陆柏轻轻地回搂住她，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背，“好了好了，乖，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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