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验证完指纹,启动了车辆。
汽车在跑道上顺利滑行起飞后,他问:“去普通港还是星际港?”
“星际港。”沈歧说。
许昼:“……!”
他愣了一瞬,有些不可置信地朝沈歧看去。
作为A星的首都,卡莱有整颗星球最大的星际港口,每天都有上百艘穿梭舰从这里起飞,穿过“能量门”,到达几万乃至几百万光年外的另一颗人类宜居星球。
去星际港,意思就是要离开A星。
除了每年过年,许昼要回到家里在B星的沃伦庄园以外,其余时间,他都没有离开过A星一步。
恐慌像一只巨手,紧紧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忽然有些喘不过气来——沈歧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
不会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解决了吧……
他回想起自己曾在“星系”上看过的那些大大小小的、有关高智商犯罪分子的新闻。
新闻里对他们的描述就是,“平时看起来很正常,再正常不过了,当他们拿起枪时,你才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
又想起,其中有一位曾在被抓捕后承认,杀死某些有特殊身份的人能给他带来特殊的心理快感……他的原话是“猎杀”。
而沈歧呢?
他是卡莱大学的荣誉毕业生,一毕业就进入了卡莱实验室的最高研究部门工作,今年刚满二十八岁。
却在半年前突然辞去了在实验室里的职位,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莫名其妙跑来他家里当什么生活助理。
最恐怖的是,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那惯会揣度人心的外公,居然没有一个人怀疑过沈歧。
许昼自己呢?
他自己……说起这个,许昼有点不好意思。
第一次听说许程岳要给他安排一个什么助理的时候,他气得一整天没吃饭。
前前后后闹了半个月,然后在看见新助理的第一眼就闭了嘴。
……看脸真的,害人。
许昼越想越怕。他很想说“杀人犯法”,可他张不开嘴,只能发出微弱的“嗯嗯”声。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车里没人再说话,只剩下了司机悠哉游哉的哼歌声。
在这片静默里,许昼浑身僵硬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已经渐渐地恢复了思考能力,本能地想离身边这位“绑匪”远一点。
然而他一动,背后的手铐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冷冰冰地回荡着。
许昼又不敢动了。
他开始思考谁能救自己……现在他没有向任何一个人发送讯息求救的能力。
从星际港出发要过海关,海关会准许一个人被绑着通过吗?那还真有可能,只要沈歧能拿出许程岳的什么特殊文件。毕竟家里有星际港的不少股份,穿梭舰使用的能源也全都是家里卖出去的……
难道要等着陈郁发现自己没有再回他的讯息,觉察到不对劲吗?
以他的脑子,等他发现异常,自己估计都凉了。
正当许昼胡思乱想的时候,颈侧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又接着往上蔓延开来——那位“绑匪”探手过来,试了试他的体温,又或者是心跳。
沈歧顺手将他凌乱的头发撩到了耳后,接着朝这边靠了一点,低着头,大概是在打量他。
许昼垂着眼,一动不动。
那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身上。他觉得自己像被审视着的猎物。
“你在发抖。”半晌,沈歧开口道,“吓到你了?”
听语气,他似乎心情不错。
许昼:“?”
你说呢?
即便心里怕得要死,他也很要面子地摇头。
“冷?”
许昼顺着台阶下,点头。
其实他不冷。车辆已经飞行了一段时间,制热系统性能良好,车内是恒温的二十六度。
他就是吓的。
但沈歧还是把放在座位上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但凡你稍微听话一点,我们也没有必要这么大费周折。”他说,“你父亲知道你不会同意离开卡莱,所以只能这么带走你。”
许昼缓缓抬眼:“…………”
过了半分钟,他才反应过来——
原来这一切都是许程岳授意的。
所以沈歧晾了他十分钟,并不在一开始就告诉他,就是为了吓吓他。
仅此而已。
许昼面无表情地想着。
沈歧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你父亲说,至少要在起飞半小时后才告诉你。他说你缺乏教训。”
还说:“我已经提前一段时间了。”
许昼冷着一张脸,看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船票一个月前就已经买好了,但是今晚耽误了一点时间,不得不改签了凌晨四点的那趟。”沈歧说。
许昼想,怪不得先前在调查中心门口,他居然有点着急。还病急乱投医似的告诉自己,你现在就进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随便什么要求都可以,好不好。
当时自己还挺得意,心说原来你沈歧也有求着别人的时候。
谁能想到,这竟然都是套路。
沈歧又接着说:“你的转学手续也已经办好了。”
许昼一愣。
转学手续?
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接着开始剧烈地挣扎,想把手从手铐里抽出来。奈何索玛市调查中心的手铐质量太好,除了手腕被勒得生疼以外,他没能做出任何改变。
——他在卡莱生活了十六年。
他的学校,他熟悉的环境,他的家,他所有的朋友,全都在这个城市里。
为什么突然要让他离开?
为什么要连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好,像是做好了再也不回来的准备?!
一个月前。他想。
正是他的外公赫伯特去世的那段时间。
赫伯特去世了,没人再能管着许程岳。于是从那时开始,他们就在暗中谋划,要把他带离熟悉的城市,让他像一个提线木偶般,完完全全地按照他父亲的意愿生活。
许昼气得手都在抖。他挪了一会,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尽量抬起铐在背后的手,去够车门上的迫降按钮。
这时,前排的司机咳了一声,提醒道:“我们正在低空飞行,如果碰到开门或是迫降键将会很不安全,麻烦您……”
沈歧:“知道了。”
许昼的手短了一寸,还没来得及碰到按钮,就被拉回了座位上。
他不死心,又试着站起来。
沈歧扣上了他的安全带。
许昼又把它解开了。
车辆检测到车内的异动,开始闪烁“注意安全”的红灯,滴滴滴地叫了起来。司机轻轻“嘶”了一声,看了眼车内监控。
这样下去似乎不是办法。
沈歧想了想,干脆解开了自己安全带,伸手将他朝这边拉了过来,再用安全带把两个人扣在了一起。
警报系统安静了。
许昼:“…………”
这也行?
他几乎是被对方揽在了怀里,双手朝着车头方向,没有办法再去碰安全带了。
这样的亲密接触让许昼很不适应,又莫名地有些难堪。他被迫枕在了对方的颈侧,皮肤相贴时,感觉到沈歧的体温和他本人一样,冷冰冰的。
……他该不会真是什么冷血动物吧。许昼没来由地想着。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就着这个动作,牺牲下面子,直接用头撞对方几下时,动作忽地一停。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但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比刚刚以为沈歧是“高智商犯罪分子”时还要害怕。
——自己这么趴在他身上,头紧紧地靠在他的颈侧、他的动脉处。
却没有感受到他的心跳。
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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