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半黑，两人往居所的方向走，还在小径上便闻到了一股四溢的菜香。
童悠悠本是因为没有找到染色白花而垂头丧气，一闻到这香味，眼睛立马亮了起来，慢吞吞的步子变得轻快，几乎是一路小跑。
当他们匆匆赶回时，萧语霁正躬身放下最后一道菜。
他一头青丝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随着动作垂下，遮住小半张脸，却趁得他整个人更加仙姿玉质。
听见来声，萧语霁抬起头，把碎发拢至耳后，对两个徒弟轻轻一笑。
严凛眼睛都看直了，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道师尊这模样也太□□了吧。
童悠悠已经迫不及待跑到了石桌旁，眼巴巴地看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又望向师尊。
萧语霁摸了摸她的头，道：“悠悠今天就十岁了。”
童悠悠嗯嗯两声，冲师尊展开笑颜，眼角余光却不住地往石桌上瞟。
“去净手吧。”
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背影看起来很是开心，萧语霁把柔和的目光转向严凛，低声道：“多谢。”
他些微一停顿，又道：“悠悠六岁丧母后跟我来到了凌苍派，一晃过去已经四年。每年在她生辰这日，她父亲都会来看她，可悠悠从来不肯见人。今年不知怎的，她父亲没来，倒是记得遣下人送些悠悠爱吃的东西。我随便弄了弄，一起吃吧。”
也许是错觉，严凛似乎从师尊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羡慕。
“师尊，以后你的每一个生辰，我都陪你过，可好？”
但是不管自己有没有听错，先把师尊哄好总是没错的。
萧语霁极轻地嗯了一声，若不是下午用来加强听力的灵力还未完全消散，严凛怀疑自己可能会错过师尊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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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微熹，严凛睁开眼。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他成功地扭转了自己身为资深夜猫子的时差，以亲身实践早睡早起身体好。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咂咂嘴，忍不住回味昨日那顿师尊亲手做的美餐。
师尊食量不大，每道菜浅尝辄止，但唯独对鱼肉情有独钟。
一道松鼠鳜鱼酸甜可口，回味无穷，哪怕是严凛一向无辣不欢，也恨不得把汤汁喝得干干净净。
他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不知下次尝到师尊的手艺得是什么时候了。
窗外传来童悠悠的声音——
“师弟，起来练字了！”
严凛一头黑线，他真的不会用那种软趴趴的毛笔写字，索性把头捂进被子，试图驱散小师姐的叫喊。
墨霜十分鄙夷地戳了戳试图赖床的主人，被他一手挥开。
它干脆转过剑身，飞到门边挑开门锁。
童悠悠蹑手蹑脚地进了房，和墨霜合力，猛地一下掀开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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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过去，严凛看了看自己春蚓秋蛇的狗刨大作，默默把宣纸揉成一团。
他侧身看向认真练字的小师姐，问道：“你知道器宗的入门试炼是怎么回事吗？”
昨日童悠悠并没有听见玉衍两人的对话，严凛自然也没有告诉她。
“器宗吗？”童悠悠放下毛笔，思考了一会儿，开始给严凛热心介绍。
器宗的入门试炼持续一天，分为两个部分。上午是炼器，需要制作一些简单的法器，通常情况下都是灵剑；下午是试器，由剑宗的人上阵试剑，器宗的人评定是否合格。
严凛摸了摸下巴，不管那个守门弟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就凭着他和玉衍狼狈为奸，自己也决不能让他通过试炼。
“那我能去试剑吗？”他问道。
童悠悠答：“只要器宗的师长们同意就可以。”
严凛回忆起那日林涯远对墨霜的莫大兴趣，勾起嘴角，心下有了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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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一过，严凛就迫不及待地奔往器宗入门试炼的现场。
等他到达时，试剑已经开始。
他一眼扫过围观群众们，果不其然在林涯远身后的观众席上见到了玉衍。
玉衍一个回头也恰巧看到他，脸色立马黑了下去。
严凛发现他的目光凝聚在自己身上，马上耀武扬威地提起自己手中的剑。
玉衍一见这把墨黑的灵剑，只觉还未痊愈的内伤又隐隐作痛，捂着胸口瞪了严凛一眼，又分外不甘地回过头。
严凛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下面的广场上，百来把灵剑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四周的架子上。
两名剑宗弟子相互行了个礼，便随机从剑架上取下一把灵剑。
两人过了几个简单的剑招，其中一把剑居然直接从中断开。
席上的几位器宗仙长摇摇头，在名册上划去一个名字。
而站在广场边缘的某个紫衣弟子突然开始哭天抢地求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却被几个人扒掉了紫色外袍，架了出去。
他身旁的几个人皆是一抖，又用艳羡的眼神看向另一个神采飞扬的弟子。
这么刺激的吗，第三次试炼通不过直接当场赶走？严凛看向缩在那群外宗弟子中的守门员，冷笑了一声。
“下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人喊道。
严凛站在最后一排，举起自己的墨色灵剑晃了晃，大声喊道：“我来我来！”
玉衍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直觉他要来坏事，赶紧拉了拉林涯远的衣袖冲他直摇头。
可惜现在林宗主满眼都是墨霜。
也许是严凛自身的修为太低，不过七天，墨霜就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与锐利。林涯远眼色一暗，握紧拳头。
广场中心那人又喊：“谁愿意与他对试？”
眼见林涯远靠不住，玉衍咬牙决定自己上，刚举起手想说话，坐在他前面的林涯远却先一步站起身，沉声道：“我来。”
按规矩来说，器宗的人并不能亲自进行试剑，奈何林涯远是老大。头儿要无伤大雅地任性一把，下面的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围观群众先是一阵哗然，又注意到严凛的白衣墨剑，猜到他便是不久之前取得神器墨霜的萧语霁徒弟，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严凛也不推脱，大大咧咧地走向林涯远，步伐间好似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他站到林涯远面前，气质完全不输这一宗之主。
正要把墨霜收进乾坤袋，严凛却听林涯远又说：“你就用你的剑，我去下面挑一把。”
严凛止住动作，道：“那不如我帮林宗主挑一把。”
“好。”
如愿以偿地看到玉衍脸色大变，严凛心里痛快地不行，转身去往剑架。
他慢条斯理地在剑架前晃了一圈，眼角余光不断观察那守门弟子的神情。
一直晃到最后一个剑架，那弟子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裂痕。
严凛拿起一把剑，瞥见那人先是一惊，随后又恢复平静，可微颤的肩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墨霜在神识里对严凛说：“就是这把。”
严凛嗯了一声，把剑递给林涯远，也不行礼，吊儿郎当地说道：“林宗主可否容我准备一下？”
林涯远接过剑，又看了眼他腰间那黯淡的墨霜，点头同意。
严凛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聚气凝神。
“怎么才能把这把剑弄断？”他问道。
墨霜思考半晌，回道：“这魔石铸成的剑本应比其他的剑品阶更高，但为了不暴露魔气，那丹药改变了它的构造。”
它停顿一下，又说：“我能感觉到，它的剑体已经到了极限，只要你往里面稍微注入一点魔气，它一定会碎成几段。”
严凛睁开眼，对林涯远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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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凛只会最基础的几个剑招，哪怕林涯远是器修，接他的攻势也是轻轻松松。
可越是轻松，林涯远就越是不解，墨霜身为一把神器，到底看中了这人哪点？
他心不在焉地见招拆招，严凛抓准时机，从伪丹里抽出一丝被净化过的魔气，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通过手中的剑传入那把魔剑中。
在两把剑分开的瞬间，林涯远手中的剑碎成残渣，代表着那弟子潜入内宗的希望彻底破灭。
不过严凛有些失望，这碎渣居然没有泄露出半点魔气。
他先是看了看脸色苍白的玉衍，又望向做贼心虚的守门弟子，最后收起自己的剑，道：“林宗主，我挑的这把剑似乎不太行。”
林涯远也蹙眉看着那堆碎片，内心也是十分不满。
自己本是想试试墨霜的实力，没想到这把剑竟如此不争气。
他摆摆手，冷声道：“朽木不可雕。以后这种资历的人，就别再收进外宗了。”
几个紫衣弟子看出他的怒气，连连点头称是，作势就要去把那守门弟子赶出去。
守门弟子不停地冲玉衍使眼色。
玉衍终是坐不住，站起身快步走到林涯远身旁，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家都知道严师弟手里的墨霜是一把高阶灵剑。而这把剑……”
他的目光移向碎渣：“不过是外宗弟子铸成的，对上如此品阶的神器，还能坚持几招已是不错了。”
他又往林涯远身边靠近了半分，却见林涯远后退一步，尴尬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道：“也就是在林宗主的手下，才能过上这么几招。若是我们其他弟子拿到这把剑，怕是在墨霜对面坚持不了一招。”
几句话说得看似极有道理，既解释这剑并不如林涯远说的那么不堪，又吹捧了一番林涯远的实力。
观众席上的弟子三三两两地低语，似乎都很同意玉衍的说法。
他又低咳两声，用极低的音量对林涯远说道：“就连你帮我寻得的上品灵剑都为这墨霜所伤，更何况这把剑。它能坚持这么几招，已经好过这入门试炼里绝大部分的剑。今日你若是把那弟子赶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你武断专横？”
这一番说辞，仿佛他真的只是单纯地为林涯远着想。
林涯远看了玉衍一眼，似乎在思考他话语中的合理性。
玉衍见他的态度有些松动，冲那几个赶人的弟子摇摇头，示意他们先把人放开。
严凛围观着玉衍竭尽全力的表演，打了个哈欠，无聊地用剑尖在地上画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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