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幻境过不了多久就会崩塌, 萧语霁饶是再不舍,也只得跟白狐一起出去。
他推开父母的房门, 里面的萧齐和洛柔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听到他的声音, 才看向他。
洛柔仍然挂着那弧度完美的温和笑容,萧齐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萧语霁轻声道:“爹,娘, 我要走了。”
严凛听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轻轻将他搂进了怀里。
萧语霁顺势将他当作依靠,手指紧紧抓住了严凛的袖角。
洛柔的笑容终于凝固,随即慢慢散去, 萧齐的面容也带上了失落。
洛柔走上前去,抬起手腕,指尖碰上萧语霁的脸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悲伤的笑容:“语霁,这里不好吗?”
萧语霁张了张嘴, 将手覆在母亲柔软的指节上,微微垂首,回道:“娘,我……”
严凛接过了他说不出口的话:“洛姨, 语霁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总不能一直呆在这个小乡村吧?”
萧语霁感激地看向严凛,丝毫不在意他这两个称呼乱了辈分。
这一句劝慰并不能打散洛柔的不舍与哀愁,她嚅嗫着还想说什么, 却被萧齐打断:“男儿志在四方,这位小兄弟说得很对。”
洛柔转头,眼眶微红,愤愤地踩了他一脚。
萧齐哎哟一声,抚上洛柔的肩头安慰她,又嘱咐道:“语霁难得有个交心的朋友,你们俩出门在外,一定要相互照应。”
萧语霁嗯了一声,带着浓浓的鼻音。
严凛将他搂得更紧了,道:“萧叔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语霁的。”
萧齐满意地点点头:“事不宜迟,你们赶紧出发吧。”
说罢,他放开洛柔,几乎是用推的,将严凛和萧语霁两人推出了木屋,洛柔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时吸吸鼻子,但也没有再阻止。
萧齐和洛柔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去。
萧语霁回头,看到洛柔擦了擦眼泪,终于露出了与他幼时的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充满着真诚与爱意的笑容。
萧齐也微笑着,似乎松了口气,对萧语霁和严凛挥了挥手,便将门缓缓关上。
在大门彻底关闭之前,严凛听到那边传来两人的对话。
洛柔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语霁了?”
萧齐沉默了半晌,回道:“见不到,不是更好吗?”
若是见到了,那不就说明萧语霁也身消道殒吗?
严凛的拳头微微一紧,却感受到身旁的萧语霁脚步一顿,显然也听到了父母的对话。
他轻轻拉住了萧语霁有些冰凉的手,沉声道:“师尊,你还有我。”
萧语霁没有回话,却反手也握住了严凛。
耳后传来大门紧闭的声音,那并不是这农家小院里一道木门能发出来的,反而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严凛本能地想回头一探究竟,周围却陷入一片漆黑。
白狐在萧语霁脚边轻盈地漫步,解释道:“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出去了。”
严凛了然地点点头,虽然在这片黑暗里,谁也看不见他的动作。
他现在终于放下心来。
还好这个幻境与自己的不同,没让萧语霁把幻境中虚假的父母给干掉才能出去,否则,以师尊的性格,怕是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
而这边的萧语霁,伤春悲秋了许久,才终于缓和了些。
虽然这个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这种对他来说,可望不可即的幸福,已经足够他怀念一辈子了。
回过神来,手腕轻轻一动,才发现严凛还和自己十指紧扣。
就算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也能感受到严凛因为这一动而看向了自己。
萧语霁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有些热,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用余光瞄向严凛的方向,哪怕是一片漆黑。
今晨他也是被白狐刮门的声音吵醒的,一醒来便恢复了所有记忆,思虑许久,还是决定把严凛赶出去,不能让他和自己一起沉迷于幻境,在这里醉生梦死。
可是一见严凛,他就想起来昨夜在星空下,在萤火虫群中,那个深吻。
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翻江倒海。
在严凛把他推到床上的那一刻,萧语霁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若是在这里与严凛一度春宵,满足了他的绮念,那他出去之后是不是就可以忘了自己,不会再有任何痛苦。
这么想着,他就这么做了,肆意而放浪地勾引严凛。
然后,就被徒弟拒绝,并且戳穿了事实。
好丢脸。
萧语霁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
他收回自己的目光,恨不得给自己和严凛一人塞一颗忘情丹,让他们把这些事都给忘了。
可是萧语霁舍不得。
他又十分别扭地不愿意承认自己对徒弟也有非分之想,只得默默告诉自己:是因为忘情丹副作用太大,对身体伤害太严重,所以我才舍不得给严凛吃。
而白狐似乎很喜欢萧语霁,一直围着他脚边打转,蓬松的大尾巴时不时地扫过他的白袍下摆,跃跃欲试想往他身上蹿。
萧语霁正愁找不到合理的借口脱开严凛的手,见白狐如此热情,便光明正大地松开严凛,弯腰下去,摸黑把白狐抱进了怀里。
白狐吱吱叫了两声,用尾巴缠住了萧语霁的手腕。
也不知前方的路到底还有多远,萧语霁干脆和白狐聊起了天:“你叫什么名字?”
白狐哼哼唧唧地回答道:“裴离,你可以叫我小离。”
萧语霁摸摸它的头:“小离,你是从哪儿来的?不怕我吗?”
严凛一听,非常不满意,师尊你每次可都连名带姓地叫我严凛呢!
他插嘴道:“师尊,你也可以叫我小凛。”
萧语霁觉得自己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有重新燃起的趋势。
现在只要一听到严凛的声音,他就会想到不久前那间小屋里差点发生的旖旎之事。
赶紧甩甩头,试图把那回忆甩出去,可严凛不依不饶地继续嚷着:“师尊,你叫师姐也是叫悠悠,为什么不能把我叫小凛呢,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求你可闭嘴吧!萧语霁简直想下一个禁制封了严凛喋喋不休的嘴巴。
可这又不能怪严凛,勾引人的是他自己,现在乱想一通的也是他自己。
萧语霁再次后悔自己冲动之下做出的那件事。
“师尊,你怎么能这样?抱着人家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用完了,连句小凛也不肯……唔唔唔”
最终,萧语霁还是没忍住,伸出手直接捂住了严凛的嘴,故作凶恶地威胁道:“你再胡说八道,我就……”
然后他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到,严凛伸出舌头,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湿漉漉、痒酥酥的触感,又让他想起昨夜那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萧语霁像触电般,赶在严凛做出更过分的动作之前,收回了自己的手掌。
尴尬症爆发,他不想再同严凛说话,低着头,抱紧狐狸,快步往前走去。
师尊还是这么不禁逗。严凛耸耸肩,也加快了步伐。
白狐裴离见他们不再闹腾,这才回答萧语霁先前提出的问题:“我是被那个大坏蛋捡回家的,后来他不要我了,我就走了。”
它又在萧语霁怀中蹭了蹭,道:“你身上香香的,看起来就是个好人,我不怕你。”
严凛听着皮毛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便猜到这狐狸精肯定在吃师尊的豆腐,再听它这么一说,心里更是酸酸的。
他特别想问一句:刚才被师尊手里的剑吓得躲到我身后的是谁来着?
而萧语霁一听它提起江予之,想起之前童府管家的说辞,便问道:“你是怎么去的童府?是江予之把你救出来的吗?”
裴离的尾巴像是泄气般垂下,呜呜嚎了一嗓子,才回道:“我从客栈里跑出来,还没跑几步,就被一个人用麻布口袋罩住抓走了,后面我晕过去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我醒过来,前辈,哦不,大坏蛋已经带我出城了。”
说到这里,它捂住了脸,声音也压低了许多:“我偷了他的云羽镜想困住他,结果不小心把你们也带进云羽幻境了,抱歉。”
萧语霁却揉了一把它垂在半空中的尾巴,笑道:“不,我应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我的父母。”
裴离听他这么说,这才有了点精神,重新用尾巴缠住他的手腕,问:“还有人和你们一起来了这里吗?我看到云羽镜里,除了你们和大坏蛋,还有其他两个人,得快点找到他们,万一他们出事,那我就犯下大错了。”
裴离又呜了几嗓子,它是只从不害人的善良小狐狸,绝对不能在阴差阳错之下害别人受伤。
对江予之使用云羽镜,那是它相信江予之一定能破掉幻境,它只想拖延时间,让自己能逃得远远的。
但裴离没想到的是,狐妖竟能与云羽镜产生共鸣,让云羽幻境的范围扩大了不少,卷进了四个无辜之人。
这是它的错,所以,哪怕是拼着自己会被江予之重新抓回去,它也要先把这四个人救出来。
裴离掰着小爪子,数着江予之大概还有多久的时间才能找到自己。
数完之后,裴离又叹了口气,如果江予之在它救出所有人之前找到了它,会不会不管他人死活,直接把自己拎回长古苑呢?
而严凛和萧语霁被它这么一提醒,才意识到林涯远和于兴也可能陷在了幻境里。
萧语霁略微一思筹,若是这两人在这里被害,童家极有可能被两大门派迁怒,悠悠的处境怕是会很难堪。饶是他再不想去救林涯远,也不得不为悠悠考虑。
严凛则想到了另一个东西,于兴说他是因为司魔针有了反应才来这里的,那司魔针指向的会是江予之吗?
他戳了戳裴离,十分严肃地问道:“江予之他,入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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