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是不可能抱的, 萧语霁斜了严凛一眼,见他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便知他没什么事,转而低头看向裴离。
它血染的爪子正在云羽镜上画着阵法, 嘴里念念有词。
阵法画成,咒文也刚好念完。
四周迷雾渐起。雾散之后, 他们已然回到了那片树林。
林涯远和于兴倒在地上,周围的绿草尽数枯萎,露出贫瘠的泥土。
裴离茫然四顾,没有看到江予之的身影。
它哀戚地嘶叫一声, 愤愤地跑到于兴身边,前爪亮出锋利的爪子, 对着于兴的脸一阵乱抓。
于兴“啊”地一声直坐起身,闭着眼睛就想把身上这玩意儿赶下去。
但他本能挥手的动作更是激怒了裴离,小狐狸后蹄一抬, 四爪并用,把于兴抓得嗷嗷叫。
裴离连抓带咬,还不住哭喊:“你把前辈还给我!”
而于兴只是双手抱头,嘴里发出含糊的惨叫, 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萧语霁拧起眉心,总觉得于兴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他把裴离拎进怀里,后退两步,震声问道:“银雨和江予之被你弄到哪儿去了?”
于兴看向他, 眼里毫无焦距,啊啊两声,歪捏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严凛先他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于兴却不管不顾地往前蹿,直至快撞到严凛身上,才像受惊的鹌鹑般浑身一僵,一屁股坐在了泥土地上。
刚往前走一步,严凛就看到于兴哆嗦着手,双腿后蹬往后缩,惊恐地看着他,不住地摇头。
“他是不是疯了?”严凛止住了步伐,抬头望向萧语霁。
幻境若是崩塌,会引起幻境中人的精神崩溃,可他们都无事发生,严凛一时间也拿不准于兴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的。
萧语霁见于兴神色惶恐,动作痴缓,不似佯装,但还是不放心,索性拿出捆仙锁将于兴捆了个结实。
林涯远还晕倒在地上,不时有虫蚁从他身上爬过,但几人都懒得管,安静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就在两人一狐一筹莫展之际,墨霜剑柄上的传音铃和裴离脖子上的同时响起。
“小离,砸了云羽镜。”
江予之的声音从铃铛中传出,这句话虽是断断续续,但也能大致听清。
裴离双爪把铃铛抱至嘴边,哽咽道:“前辈,你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墨霜也焦急问道:“阿雨呢,它和你在一起吗?”
可两对铃铛间的连接却都断了,那边再无声响,想来定是江予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句话传出来。
裴离不做多想,抬起爪子就将云羽镜砸向尖锐的石块。
镜子应声碎裂,雾气从碎片中散出,渐渐化作实体。
熟悉的身影凝聚在眼前,裴离小心翼翼地靠近,生怕步子一重,那还未凝成的雾气就化作云烟散去。
可当实体彻底凝成的时候,裴离却往后退了一小步。
站在江予之旁边的,是一个健气的白衣少年,星眉剑目,容貌俊俏。
裴离瞪大了溜圆的眼睛,刚想问这是何人,却觉头顶划过一阵风。
下一刻,墨霜就在少年面前紧急刹车,左右晃动一下似乎在检查自己的仪容仪表是否有问题,然后又往上飞蹿,剑柄蹭上少年的脸颊,整柄剑都激动地颤抖起来。
“阿雨!”墨霜一遍又一遍地叫道。
严凛倒是不惊讶,他在严以青的幻境中见过银雨的人形,此时当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可萧语霁却是从来没见过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灵剑因祸得福,在云羽幻境中走了一遭,竟至化人之界。
他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抱拳,低头对江予之道:“江前辈,多谢。”
江予之面无表情,颔首道:“唤我名字即可。”
而裴离早已蹭到他的腿边,江予之弯腰将它抱起,它伸出鲜红的舌尖舔着江予之手上先前被自己咬出的伤口,大尾巴自然而然地缠上了江予之的手腕,像是撒娇般地喃喃道:“前辈……”
江予之也十分自然地抚上它的头顶,嘴角荡出一抹冰雪消融的笑意。
严凛这算是懂了,前辈是裴离的专属称呼,除了它,谁叫前辈江予之都不乐意。
说好的追妻长路上你我相伴,你怎么提前脱了单。严凛闻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恋爱的酸臭味,差点咬碎一口牙。
而银雨这边,在墨霜第十七次试图用剑柄挑开他的衣领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将它抓住,道:“我还是想不起来我什么时候认识了你。”
听他这么说,墨霜也不恼,感受着银雨掌心的纹路,一声声“阿雨”叫得更兴奋了。
银雨无可奈何地看着手里这柄墨色灵剑,虽然他记不清自己和墨霜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一看到墨霜,他的心底就扬起阵阵悸动,总觉得他们曾经应该是亲密无间的。
是百年前吗?银雨蹙眉搜寻着破碎的记忆,却隐隐约约觉得,应该是在更久之前……
收回思绪,银雨抬头,严凛和萧语霁在他面前并肩而立。
他无视墨霜任性的“我就要呆在你这里”的叫嚷,抬手将它递给严凛,又对萧语霁低头行礼,唤道:“主人。”
萧语霁神情间带着一抹难掩的激动,将手搭上银雨的肩膀,清雅一笑,问道:“你和江予之在巨鼎里发生了什么?”
银雨愣了一下,转头望向江予之。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真不太清楚。
他只记得自己被魔气所侵蚀,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不愿伤害主人,而后又被魔气硬拖着融进了巨鼎,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魔气已经被祛除,他亦能化作人身。
江予之本是在逗弄怀中的狐狸,感受到几人的视线,不满地抬起头,并不准备回答什么。
而被江予之揉肚皮揉得正舒服的裴离听到萧语霁的问话,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望起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江予之。
江予之被那小眼神盯得那颗冰封千年的心都快化成一滩水了,咳了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云羽镜是他曾经和沈修竹一起云游时偶然得到的,他以为这只是个能产生幻境的普通灵器,带回去之后扔在一边便也不再理会。
直到某天裴离翻出来这面小镜子,喜欢得不得了,江予之索性打开幻境,与裴离一起在里面游山玩水。
有一次裴离好奇,一个人溜进了幻境,差点迷失在里面。
江予之把裴离救出来后,勃然大怒,甚至拔了好几根狐狸毛以作惩戒。此后,他便将这面镜子随身携带,绝不给裴离第二次以身犯险的机会。
而这次,江予之从童府把裴离带出来之后,小狐狸胆儿肥了,竟敢偷了云羽镜妄想把他困住,方便自己逃跑。
听到这里,严凛很想问江予之做了什么,才让之前和他甜甜蜜蜜的小狐狸翻脸不认人,难道就因为江予之那一句“不过是个掀不起风浪的小玩意儿”?
这种话,解释清楚了不就好了,犯得着裴离在重伤之下,拖着即将进入那啥期的狐身逃跑?
不过严凛也没敢问出口,万一惹得裴离翻旧账,江予之冲冠一怒,把自己魔修身份给抖出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前情提要说完,接下来就是重点了。
江予之抚摸着裴离毛乎乎的大尾巴,看向银雨,道:“云羽镜似乎和你产生了共鸣,所以才会把其他四个人卷进来。”
银雨认真听着,面上却有些茫然。
他对这面镜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江予之又道:“我在那巨鼎中才发现,云羽镜并不只是单纯制作幻境的灵器,从它存在之初,它就在吸收天地灵气,以及……”
他停顿了一下,冷眼看向痴傻的于兴和昏迷不醒的林涯远:“某些心思不纯的蠢货的灵气和魔气。”
“巨鼎里面,是云羽镜真正的内核,当你进去的时候,它积攒多年的灵气全都给了你,彻底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所以,只要砸碎它,我们就能从内核里出来。”
银雨盯着镜子的碎片,若有所思。
萧语霁却微微蹙眉,略带担忧地问道:“既有魔气,那银雨不会被侵蚀吗?”
江予之没有回答,把视线投向银雨。
银雨摇摇头,嘴唇翕动,却没有说话。
江予之轻揉狐狸的手微微一顿,又将目光移到严凛和墨霜身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浅笑。
严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却听见墨霜在神识里连喊三声“不对劲”。
严凛问道:“什么不对劲?”
墨霜思忖半分,回道:“我刚才看到银雨的胸口,有几道黑痕。”
“所以呢?”严凛斜眼,失忆后第一次看到银雨的人形,就直盯人家胸口看,真不愧是你啊墨霜。
墨霜:“我的剑身上也有同样的银痕。”
那漆黑的剑身上本就闪着银光,如同暗夜星辰,先前严凛并未注意,此时经墨霜一提,严凛的眼睛不动声色地下瞥,才发现墨霜剑身的那几丝龟裂不知何时已被银白填满。
墨霜又道:“你往我身上注入灵气试试。”
严凛依言照做,那灵气却尽数被银白吸收。
墨霜长长地嗯了一声,又指挥严凛再往自己身上注入一丝魔气。
严凛立马拒绝:“你想我被师尊发现吗?”
墨霜切了一声,一副你不试我就不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严凛无奈,只得一边观察萧语霁,一边极为小心地分出针尖大小的魔气。
魔气刚从指尖分离,银雨就转头看了他一眼,吓得他一个手抖差点把那魔气给飙出去。
见银雨的视线慢慢下移,停在墨霜身上后,严凛才松了口气,原来他在看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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