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凉风习习,驱散了闷热的午后,茂盛的枝叶在风中摇曳生姿,映在地面上的影子如同一幅疏朗自如的水墨画。
在一阵风来时,窗口处忽然潜入一枝绿意,铺满了宣纸上的空白。宋辞望着它,眼神越发温和,便是笑意也一点点在唇角晕染。她静静的看它舞动了会儿,缓缓放下笔,挽起衣袖将它捧送了出去。
随后去后间洗净了手,便推开门来到了走廊处,院里的风吹开了小院半掩的门,露出外面的红墙绿瓦。
沈清洛匆忙回到府中,有心梳洗打扮一番再去见宋辞,但墨梨似被火烧了屁股,一脸急色不由分把她推往小院去。
她身上还是一身月白色长袍,因着来回奔波,那男装的领口及下摆稍微有些凌乱,衬的她倒有几分风流隐士的不羁洒脱之意。
宋辞从门口看到她,眼中的欣赏转瞬即逝,她微微眯了眯眼,想要听清沈清洛在说些什么,也想知道沈清洛这一身男装是去了哪里?
若是去了软玉楼……想到这里,宋辞忽然觉得心头烦闷起来,她低头捋了捋本就平整的衣袖,转身走近了屋内,一身宁静出尘的气息,在此刻竟有几分躁动不安。
沈清洛也看到了宋辞,脸上的笑意越发灿烂,她有些急切的拂开墨梨的搀扶,扶着门框快步跨了进去,熟料,再抬头,小楼上已经不见了宋辞的身影,她疑惑回身,朝墨梨不满道:“宋辞呢?”
酒意尚未完全散去,她的声音还有些含糊,若她自己不说出饮酒的原因,便是借酒消愁也可令人深信不疑。
墨梨心道这次该是万无一失了,她面上挂着得意的笑,上前扶着沈清洛往里面去,边走边轻声安抚道:“驸马爷在屋内等您呢。”
“哦,”笑意又回到了沈清洛脸上,“那我们快走。”
走到阶梯前时,沈清洛忽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墨梨道:“梨儿,宋辞真的愿意见本宫了吗?你别骗我……”
“奴婢怎敢骗公主呢?”墨梨拿衣袖沾了沾额前的薄汗,语重心长道:“驸马爷亲口说的,他没有不想看见您,应该是您多想了。”
“没有不想看见本宫?”沈清洛低头自言自语般问道,似是在深思墨梨的话是否正确。
“嗯嗯,”墨梨点头,再次催促道:“公主,我们快走吧。”
沈清洛依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身欲往回走,她神色沮丧,语气委屈低落,“本宫要回去,今日饮酒了,宋辞一定会嫌弃本宫的。”
“……”
墨梨一跺脚,气恼道:“公主!您忘了奴婢跟你说的话了吗?”
“什么?”
沈清洛一脸迷惑,她不记得啊……
墨梨扶额,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公主啊!您……”
她当时准备骗驸马爷的时候就想到了,如果公主没在外面饮酒,就让她见驸马爷时口中含一些。
回来的时候见她饮了酒,便只来得路上简单串个供,那会儿公主还夸她想到借酒消愁做借口这个方法妙呢,这会儿却忘了……
看来是醉的不轻,墨梨再次抬袖擦了擦汗,委婉劝道:“公主,不若您再好好想想?”
楼上楼下的距离太过接近,墨梨担心宋辞听到,也不敢说的太明白。
沈清洛摇了摇头,眼中迷离恍惚不似作假,她呆愣了会儿,自以为小声道:“梨儿,我们先回去吧。”
脚步却是转了个方向,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拉着墨梨往楼上走去。
墨梨不由瞠目结舌,公主竟这般心口不一,她有些怀疑,公主在装醉……
沈清洛大概是饮酒的原因,下脚的力度重了些,木制的阶梯被她踩的发出哒哒的声音,宋辞可以轻易判断出她的位置。
她从进屋后,手便一直放在门闩上不曾离去,这会儿听到沈清洛上来的动静,想也没想打开了门。
沈清洛看到她,目光便如胶似漆缠在她身上,不加掩饰的深情在其中盈盈脉脉,心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本宫想念你许久了,宋辞……”
那双眼里的情意太过沉重,心底一闪而逝的喜悦被沉甸甸的愧疚和心疼淹没,宋辞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用上了力气,硌手的痛意传来,她这才将心头的万般情绪压下,淡淡嗯了声算作回应。
便见着沈清洛在下一刻松开了墨梨的手,摇摇晃晃的朝她奔来,她的心不由跟着提了起来,眼睛眨也不眨的落在沈清洛身上,生怕她不小心摔了下去。
墨梨也便被沈清洛的动作吓了一跳,在她身后一边提醒着小心,一边伸出手在她身后虚虚的护着。
二十多阶的木梯,沈清洛走的很快,却不知在宋辞和墨梨眼中太漫长了。
眼见着她走到尽头,扑进宋辞怀里,墨梨拍了拍胸口,语气里还有些后怕,“公主,你可吓死奴婢了。”
沈清洛窝在宋辞怀里,回头笑了笑,有些傻气。
酒气有些浓烈,宋辞不自觉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低头询问道:“你去哪里了?”
她一直惦记着这个问题……
怀中人抬起了头,眼神迷离的落在她脸上,柔软粉嫩的唇近的快要碰到下颌,沈清洛无力喃喃道:“软香楼”,快的令墨梨来不及阻止……
绵醇的酒气夹杂着幽香窜入鼻翼,涌入头脑如烟花齐放,眩晕的感觉瞬间来临,宋辞的脸一下子红了。
沈清洛身为女子,怎的这般轻浮,居然还要非礼她……
还在绞尽脑汁为公主辩解的墨梨,蓦然看到脸颊绯红似桃花粉面的宋辞,霎时再明白不过了,驸马爷他就是喜欢公主,还嘴犟的死不承认。
待公主醒了,她一定要跟公主好好说道说道驸马爷这个骗人的坏毛病!
那唇险险擦过下颌,温软稍纵即逝……
沈清洛说罢又低头埋在她怀中,打了个哈欠,“宋辞,我困了,好想睡觉……”
“睡吧”宋辞淡淡道,她有些心不在焉的拍了拍沈清洛的后背,一旁墨梨诧异的眼神,她并没有注意到。
沈清洛低低应了声,终于肯安心的闭上眼,眉目间恬静温柔使人不忍打扰。
“这……”,墨梨面露难色,不知该将公主留在驸马爷这里,还是请驸马爷送公主回去……
听到墨梨的话,宋辞回神,微微笑道:“我送公主回去休息吧。”
“也好……”墨梨心中还未衡量好利弊,不过见她这么说,倒也应了下来,“多谢驸马爷。”
她上前帮忙把沈清洛扶到宋辞背上,没走两步,沈清洛呓语,眼睛半眯半睁嘟囔着宋辞的名字,迷迷糊糊意识到宋辞要把她送回去,便挣扎着要下去,有好几日不曾见到宋辞了,她不想那么快回去。
宋辞停下了脚步,语气有些复杂,“我不曾说过不肯见你,你若想,随时过来便是。”
沈清洛却是不听,拉着她摇摇晃晃往回走,嘴里碎碎念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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