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缓缓打开，一身白衣的赵子末面上挂着斯文的笑容，手中折扇轻摇不紧不慢走了进来。
若不是知道他宠妾灭妻且生性薄凉，单看一身风度翩翩的皮相，宋辞兴许也会在心中赞叹一句公子如玉，温文尔雅。
“墨词姑娘，在下有礼了。”赵子末潇洒的收拢扇面，朝宋辞施了一礼。
“嗯”宋辞淡淡嗯了声，却是没有起身给他回礼，他面上也看不出恼意，从容不迫的坐了下去。
“今日一见，墨词姑娘果然不负盛名，担得起清月美人的称号。”赵子末执起酒杯，小酌了一口，状似不经意间夸赞道。
软玉楼有一花魁，四美人，六佳人，宋辞在软玉楼只登过一次台，便凭借半遮半掩的容貌，和登峰造极的琴艺夺了四美人之一的称谓。
事实上，宋辞也只会抚琴，她正坐在低案前，挽袖轻轻拈取小小的一块香饼，放置在银叶所制的隔火上，炭火微微熏烤，随着淡淡的轻烟缓缓飘散，细腻的冷香在清幽的室内飘散，素白的指尖拂过琴弦，泠泠之音传来，宋辞这才抬起头，淡淡道：“赵公子想听什么？”
“都可，姑娘琴艺精妙绝伦绝世无双，在下有幸听得一曲便足以了。”赵子末唇边一直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望着宋辞，目光欣赏专注。
宋辞简单道了声谬赞，便低头专心于手中的七弦琴，这不禁让赵子末有些挫败，他以往在青楼里遇到的女子，三言两句的夸赞便能令她们红了脸，再往来个两三回便可令其含羞带怯任君采撷……
手边的酒杯不知何时被填满，赵子末心不在焉的饮了口，有些散漫的听着琴音袅袅，没一会儿便被吸引，他不禁坐直了身子，万般心思皆化为一抹澄净随着琴声飘散……
宋辞抚了一曲便起身送客，赵子末有些恍惚的走了出去，没隔两日又来了。
他这次来的时候，沈清洛也在，宋辞让她回避她不肯，说是心里早有准备。
但真当赵子末走进来的时候，她脸色难堪极了，不止宋辞发现，赵子末也看出来了。
宋辞低头捋了捋衣袖，听到耳边赵子末邀沈清洛同饮，又听到沈清洛气愤的拒绝，她神色有些恍惚，分不清戏里戏外……
她想问问沈清洛，看到赵子末时面上的难堪是否也是做戏……
这般想着，抬头看到了对她冷着脸的沈清洛，忽然回过神来，在心底不动声色懊恼着自己大概是魔怔了，否则怎会出现那样的想法……
“你有本公子还不够吗？竟还要挑他做入幕之宾，你……你拿本公子当什么人？嗯？”沈清洛质问道。
宋辞看到了一脸愤怒不甘还有着丝丝压抑的沈清洛，默默的撇开了眼，正好看到了一脸尴尬的赵子末，想来他是信了。
“你说话啊！”沈清洛咆哮道，桌案上的物件被她随手拂了下去，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赵子末被吓了一跳，挡在宋辞的桌案前，朝沈清洛道：“沈小弟，你误会了，我与墨词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你在美人面前这般粗鲁无礼，实在是不妥……”
沈清洛没理他，冲着他身后的宋辞喊道：“你出来，躲他身后做什么？本公子会吃了你不成？”
“ 沈小弟，你心中有怨言冲大哥发泄便是，何必为难墨词姑娘？”赵子末说的冠冕堂皇大义凛然，气的沈清洛不由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今日才发现这厮不仅风流成性，还是道貌岸然之徒！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皇姑母为什么要选这样的人做驸马……
就算腹中满腹经纶皮相略好，也不过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皇姑母她就不明白吗？
“少在这里装好人，我没有你这样的大哥，你明知道我喜欢墨词姑娘还同我抢，无耻下流，枉读圣贤书！”沈清洛不客气道，伸出去的玉指几乎要点在赵子末的脸上。
“沈小弟，你这说的什么话……”赵子末强忍着心中怒火，面上那维持风度的笑意僵硬，有几分狰狞之色。
比起赵子末来，沈清洛身形有些矮了，纵使气势远在赵子末之上，宋辞也担忧她。
“赵公子，你先出去吧。”宋辞从低案前起身，踱步绕到了沈清洛旁边，沈清洛愣了下，她没想到宋辞会临时改弦易调，若按计划行事，宋辞在这时应该顺势向赵子末示好，请赵子末赶她出去，此后自己便可不用出现在软玉楼，从中摘除出去。
“这……”赵子末不怎么情愿，面露难色道：“沈小弟脾气暴躁，在下不放心……”
话说了一半，语气里的关怀之意尽显，宋辞眼神淡漠，从他面上一瞥而过，侧眸看向沈清洛，淡淡道：“无碍。”
这明显的护短，混迹在鱼龙混杂的风月场多年，赵子末如何不明白，他低头眼中羞怒，宽袖里的拳背上青筋毕露，他努力温和声音道：“墨词姑娘莫怕，若沈小弟欺负了姑娘，姑娘尽可派人告诉在下，在下一定竭尽全力为姑娘撑腰。”
“我怎会欺负他？倒是你，不怀好意吧。”沈清洛冷哼，出言直白毫不留情面，赵子末虽被戳中心思，却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他来着软香楼本就是寻欢作乐，对墨词姑娘抱有心思有什么不对？
他心中冷笑，女子就是蠢，心思单纯的可笑，恐怕那一掷千金的初夜，还未摸到墨词姑娘的手吧？
若讨了墨词姑娘欢心，说不定还能捡个大便宜，心中怒意消散，他望着沈清洛，眼底满是不屑，却故作宽和道：“沈小弟年幼，为兄不跟你计较。”他说罢，又朝宋辞道：“墨词姑娘，在下告辞。”
赵子末一甩袖，刚走两步，沈清洛气不过，抓着手边的香炉便朝他扔了过去，那铜制的雕花香炉险险擦着他的头飞了出去，楼下惊叫顿起，接着便是叫骂声。
赵子末吓得冷汗都冒出来了，回头便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你找死啊，”似是被吓得不轻，声音还有些发颤，明显的中气不足，宋辞闪身挡在沈清洛面前，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沈清洛着实冲动了，若真砸到脑袋，出了问题，婉仪长公主那边就不好交代了。
再闹到朝堂……宋辞也不由乱了几分，到时候她的身份恐怕真的瞒不住了……
“滚，”沈清洛脸色冷的不能再冷了。
赵子末缓过神来，冷斥道：“不知天高地厚，若不是看在你是女子的份上，在下必定令人好好教训你一番。”他说着，注意力却落在宋辞身上。
沈清洛没再说话，弯腰便又要捡东西，宋辞回头拦住了她，“别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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