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抓着了章文, 但拓跋敢仍旧没有将他的手下派回来, 他这回出来顶多也就想着能劫掠一番, 却不料一路顺风顺水竟是连秦帝也攥在手里,到了此刻长安就在眼前, 且他从抓着的俘虏口中问到如今长安虚防,青州驻军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遥望那座丰饶的城市, 他的心中不由自主的便燃烧起来。
“听说长安市列珠玑,户盈罗绮,最是一等一的繁华。”带着人回来,找了间客院将章文一行关了起来, 慢吞吞用了一大碗胡辣汤, 觉得腹中有饱食之感,又令随行的护卫打水换洗了衣裳,拓跋敢这才慢吞吞踱着步子去见被他抓住的秦帝。
大半日未尽水米, 章文只觉得饥肠辘辘,但他却不敢开口向看守要饮食, 到底是去了势的太监, 与正常的郎君还是有许多分别,往日里这些分别算不上什么,可如今他是假扮圣人,自然是破绽越小越好,但他年幼进宫前挨了饿,落下了病, 宫里养尊处优倒也没犯过,今日这般一饿,只觉得腹中一阵一阵的难过,可这点难受比之对陛下的担忧竟也算不上什么。
“长安自是繁华之地。”章文无意识得舔了舔嘴唇。
“你说孤若是将你绑着去长安溜一圈,他们愿意出多少钱粮把你赎回来?”见他被饿了许久,连一句求饶的话都未说出口来,拓拔敢对他但是也有几分另眼相看。
“殿下缚着朕在阵前,朕必然自戕也算是不辜负这天下万民了。”章文听他一说登时变了颜色,他不畏惧死,但前提是陛下真的能平安。若是将他绑在阵前只怕会有人识破他的身份,届时若是陛下还未平安回宫又该如何处理。
拓拔敢原以为他是不怕死的,如今一瞧他面上露出慌张来不由心中失望,人人都说秦人胆小如鼠,如今一看果然如此,不由冷哼一声,摔门而去。
等到了傍晚,拓跋敢又送了两人进来,章文原本毫不在意,定睛一看,却唬得他几乎魂飞魄散,那两个端着饮食过来的中年太监,前者端着饭菜,微微低着头却是柳泉,后者一瘸一拐的正是圣人!
“跟着你的小娘皮孤教人分了,如今出兵在外,也只能委屈委屈你,找两个老太监伺候了。”见他面色微变,拓跋敢不由笑道,说得话却是刀子一样往人心口戳,“早听闻陛下身边有娇妻美妾,如今阴阳两隔,不知陛下可寂寞?可需要孤替陛下寻一两个小娘充作暖床人?”
章文虽与两位娘娘熟识,到底是感念对方贞烈,可真要说有很大的情谊却是没有的,是以听得拓跋敢这样说他面上却是纹丝不动,反倒是圣人站在一旁听了,眼泪大滴大滴就淌下来。
“往日孤在北地之时,仍旧听得陛下与贤妃郎情妾意相互唱和,怎料到一朝身亡,陛下连一滴眼泪也没有,竟是薄情寡义至今日的地步!”拓跋敢说了半日对方却是一言不发,仿佛就他一个人自言自语,闹了半晌他讨了个没趣,登时摔门走了。
“陛下怎生在此处?”听得他走远了,章文掩上门,朝着圣人跪了下来,后者拖着受伤得腿靠在胡椅上,面目惨淡,见章文走到他跟前来登时扑入章文怀中,但他还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只如同蒙昧的稚子失掉了最心爱的陪伴小声的抽噎着。
柳泉在一旁瞧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原本带着圣人躲在佛堂里头想要等着兵马过后在往外逃,瞧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圣人醒过来,他便带着圣人往外走,怎不料两人还没摸出大佛寺的山门便教兵丁抓住了,这些杀出凶性的北魏蛮子劈手便要夺走二人性命,他忙跪下,只道他们是伺候宫里贵人的太监,被派出来教他在佛前守着香燃成灰烬,而与他一道的却是负责看着佛前贡花贡果的。
北魏贵族笃信他们来自极北之地,信奉山神水神,更愿意倾听巫的意见,但在北魏中下层的牧民当中,却更为信仰佛法,那些虔诚的僧人教他们识字读书,教他们饲养牛羊,教他们看病治伤……一听得是在佛祖跟前侍候的,落下的刀锋便偏了一寸,偏那将军力气极大,带的圣人一个趔趄便瘸了一只腿。
“那陛下的腿,如今怎么样呢?”章文见圣人哭的可怜,自己也跟着心酸,主辱臣死,圣人生来便是养尊处优的,衣食用具没有一样不是顶尖的,比之前头还曾下到各个州县去。
“该是伤着筋骨了。”柳泉在一旁搭话,伸手将食盒里的饭菜端出来搁在小几上,“倒是你,听得做饭的女郎说你倒是有一日光景水米未进了,如今好歹吃一些。”
“陛下可吃了?”章文听柳泉这样一说首先想到的却是圣人。
“陛下有我这头照看着,倒是你,历来饿了便头晕,你如今总不能真的昏过去。”柳泉见他面色发白,不由叹息一声劝道。
“你说的是,如今还要找个机会教你们先逃出去。”章文听他这样一说便沉下心来。
拓跋敢将他当成秦帝,且又想着用他往长安换粮食、换地,自是不会饿着他,但也没有替他准备太好的食物,且那抓来做饭的小娘子原本是个粗使的宫女,往日里只做打扫院子这样的事情,于灶上并不精通,折腾了半晌好在是把粥熬熟了。
好在章文不是圣人,他于吃食上并不挑剔,三下五除二吃完了,便拉着二人商量如何逃出去的事儿。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州淮阳城,玄武湖的东面方圆十里皆是青州诸葛家的宅子,斗拱飞檐、彩饰辉煌,整个宅子引玄武湖湖水入内,或做飞泄,或作池塘……各有趣味,且青州四季分明,院中因时制宜,花木不断。
如今冬月里寒梅竞相开放,一众小娘就在亭子里赏梅煮茶,隔着一道月洞门,便是书斋,旁边种植的一株老茶梅,花开恣意,半浅半深,说不出的清雅可爱,天降薄雪,诸葛明珠靠着南面传过来的太爷椅,手中执着一卷批注得当的《荀子》,慢慢展开细看。
在他脚边摆放着一个炭炉,而在他腿上则盖着厚厚的白狼皮制成的毛毡子,太爷椅摇摇晃晃,伴着一墙之隔传来诸葛家小娘子愉悦的笑声,他不由慢慢的阖上眼眸。
“阿父。”等候不多时,一身绣遍地杜若纹青色交领大袖衫的青年穿过月洞门过来,他头上戴着玉冠,手中执着一封信,见诸葛明珠闭着眼眸不由微微唤了一声,恭敬的垂手立在一边。
“阿兰可是收到从北面来的消息了?”诸葛明珠微微睁开眼眸,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次子。
“是,叔父三日前已到旌阳,离长安尚有四百余里。”诸葛兰听得父亲垂询忙老老实实的回答。
“天狼星南下,紫薇星混沌不明……冬日严寒,你替我回信给你阿叔,一路上倒不必太赶行程,多顾惜军士几分才是。”诸葛明珠膝下有二子,长子诸葛葵,次子诸葛兰,与长子一心不满自己闲居在家不出,次子倒是格外乖巧,是以即便次子显得有几分愚笨,诸葛明珠对他却还当真生出几分慈父心肠,“等到来年春日里,你便要迎娶豫州萧家的小娘子,听说她性子温和,容貌姝丽,与我儿倒是相称。”
提起有一面之缘的小娘子,诸葛兰不由微微红了脸,他原本想问父亲长安虚防已久,他们能得圣人信任挥军北上,不正应该星夜兼程迅速往长安护驾么?为什么倒是吩咐叔父慢慢走。
“阿兰可是有什么不明白的?”看懂了儿子面上露出的疑惑,诸葛明珠拍了拍光滑的扶手笑着将书卷放在膝上。
与兄长对父亲只面上恭敬不同,诸葛兰自来在父亲跟前便没什么隐瞒,听得父亲闻讯登时一五一十的将自己想不明白的说了出来。
“俗话说十里不同天,咱们青州比之长安来说四季分明,冬日里也不甚寒冷,瞧见那墙角边盛开的茶梅了吧?若是放在长安该到正月里才开咯。”诸葛明珠更为欣喜的是儿子坦承的态度,是以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语气不紧不慢,“你念兵法,该知出兵应顺应天时,不过是将士们熟悉相应时节的天气,才不会因此束手束脚,咱们青州的将士们常年呆在青州,对这边的气候也是很熟悉的,但对长安的气候却是不熟悉的,若是一路快马加鞭过去只怕到了长安莫说驻兵防守,一个个都病倒了,这样也就起不到护卫陛下的作用。而这一路过去,慢慢适应了天气,到了长安登时便可作战了,我儿以为呢?”
“阿父言之有理,只儿驽钝,尚有不解之处。”诸葛兰听了,仔细想了一回才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可万一长安起了兵戈,咱们这样过去不久耽误了么?”
“阿兰比之以往倒是更有益进啦。”见他出言反问,诸葛明珠不由淡笑道,“我大秦若遇见敌袭,无外乎是魏、楚与萨鲁,而晋州、邕州、幽州与之相距,这三州兵马强壮,闻名天下,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文里面的里就是现在的里也就是500四百里相当于现在200公里,然后古代平均的行军速度一天也就是30-70里左右,文里面设定的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来,诸葛家统领青州军北上是以缓速前进,每天大概25里-30里的样子,所以他们到达长安还需要十几天的样子,这是在保证剧情的情况下尽量合理,之前姬凛带兵往晋州按照的是70里一天的速度,所以他到晋州很快,但是平陵御不是行军他每天大概就是走10里路的样子,所以特别慢
说好的昨天更新,结果家里面八点就停电了,只有今天补上了,对不起大家,以及谢谢老虎筒子的地雷,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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