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竑处回来, 平陵御将与谢竑得商议的情况与钟家叔侄细说一番。
“早年并不曾在外头听见谢司空得名声, 如今一见, 能舍能断,果然是大丈夫。”钟群不由抚掌赞道。
“善。”钟洵点头。
“原本我虽令阿铮他们放手去做, 可汴京如今便如一潭浑水,到底担心他们,如今有谢家兄长愿意看顾一二, 自然能够放下几分忧心来。”平陵御说道这里笑道。
等钟家叔侄回住处休息,他则独自在灯下与姬凛写信。
谢家投诚的事是一桩,前头晋州缺人,他虽提拔了一批小吏上来, 可官员还是少的, 他得了华阳长公主的旨意能够选官,正发愁没人,如今可不是打瞌睡碰上枕头了!
再有有容书院要建, 先要把地留出来,他前头开得学校便如dang校, 主要是给晋州如今得为官得郎君们进修用的, 而有容书院,他寻思着要做成后世大学得样子,不止是要有诸子百家得学说,还要学格物致知。
他何其有幸能在这个时代获得新生,如今他已经不去想他是否是原主的前世,亦或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但他想真切的在这个时代留下些什么,为了那些在战火中无辜殒命的百姓!
他前头才与姬凛说了受华阳长公主所托,为小圣人寻觅帝师一事,如今既然已经定了姜衡,许多事情也该提前筹划。
如今姜家微微露出獠牙,避无可避,当年姜家娘子到底与姬凛有过婚约,如今想来姜家娘子身亡未必是出于意外,平陵御便在信中征求姬凛得意思,到底要不要查个明白。
他信任二人并无旁得情感,纵然有那么丝毫的情谊,斯人已逝,他自信与姬凛心意相通。
姜家大娘子当年对姬家也称得上仁至义尽,便是当寻常亲戚来相处,他们如今有这个能力,到底也能襄助一二。
且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见年华正好得小娘子非正常夭折,多少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且如今清明在他麾下,他瞧着这孩子是知恩图报之辈,若是姬凛同意,他再征询清明得意思,到底要还死者一份清白。
“郎君还不早些安置了,明日还要往城南白云渚赴约呢。”眼瞧着要到亥时三刻,天机提着一盏琉璃八角灯过来,跟在她身后得婆子手上还端着洗漱用得热水。
“这一封信,明儿一早,便往北边儿送去,不行可用鹰隼送信,我还等着元昭回信呢。”平陵御将信封好,这才嘱咐天机。
“诺。”天机打趣道,“奴还以为郎君是思念如狂,这才连夜写信,如今想来,郎君确实难得一见得不解风情的人物,也不知道主公那头收到信件了,该如何失落,您的心里装着这河山万里,他却唯独只占了一个角落。”
“你如今也越发惫懒了,竟是连我与元昭都编排上了。”平陵御听她这样一说,忍不住一怔,分别数月,原本尚不觉得如何,到了这会子夜深人静,才发现竟是格外思念心底的那个人,他略微怔了一怔,连袖子叫洗脸的水打湿了也未反应过来。
天机瞧他这样忍不住抿唇一笑。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歇息吧。”平陵御回过神来,见天机带着婆子收拾妥当了准备退下,忙吩咐道,“这几日宅子里的石榴花开了,你且等等,我摘一朵下来,与那信一道送过去。”
他摘了花,另选了一页白纸,落笔便是八个字“陌上花开,缓缓归矣”,又将这书信与花另外用信封封好。
天机接过来,瞧着他耳根子通红的样子,不由“嗤嗤”笑出声来。
第二日一早,天色明亮,平陵御起身换了衣裳,简单用过早膳,便领着蒋修出门了。
蒋修拜在青崖先生名下,他自己资质出众,但少不了宇文督引荐,这会子宇文督下帖子邀请平陵御赏芍药,后者寻思半晌还是将蒋修带上了。
淮山书院建在汴京北面的燕回山上,燕回山并不高,放在蜀州,恐教人笑话,不过一座小丘也敢称是山,只是平州多平原,便是丘陵都稀少,燕回山山高二十丈,便觉得十分稀奇。
淮山书院依山而立,山上遍植银杏,到了秋日里,满山金黄,着藏青色学子服的学子会在先生的带领下采白果,举办银杏社,学子们或联诗,或清谈,是一个绝佳的展示自己、取长补短的机会,便挨着保留下来。
除此之外,每年四月到五月之间的芍药社也尤为出名。
大约七十年前,淮山书院有了全天下第一位女山长,女山长一生无儿无女,丈夫早逝,她素来不施粉黛,独爱芍药。
任山长期间,她在山脚学社中自行开垦了一片土地,栽下了大约一亩地的牡丹花,学子们仰慕她的人品才华,纷纷效仿,以至于淮山书院到了四、五月芍药花期的时候,但凡人径所至之处,皆有芍药,日久天长,遂成汴京一景。
到了清明前后,汴梁的百姓便扶老携幼到燕回山赏花,不过书院里头却非学子不得入内。
宇文督的宅子是当年他来淮山书院求学的时候置办下的,位于城南白云渚,距离淮山书院步行不过一刻钟。
邕州富庶,宇文家是累世簪缨,他当年是家族里万众瞩目的嫡长子,虽然在淮山书院读书不过三年时光,但仍旧置办下了一个五进的宅子。
南面宅子与北面不同,宅子往往带着大片的花园,白云渚这一片都是富贵人家的宅子,园林相接,水道相通,道不尽的意趣风流。
正巧这宅子到皇宫行船不过一刻钟,等下船再步行一炷香的时间便能上衙,他索性便带着女儿在此住下,反倒是宇文刺史,他因着忙回去,便住在城东的驿馆里。
“我正寻思着轻舟还有多久到呢,不曾想这人果是经不起念叨的。”宇文督比之数月前瞧着瘦削了几分,但眸光沉静,之前眉间的心事重重仿佛都放下了,他亲自在门口守着,见平陵御领着蒋修上门来,不由笑着迎过来。
“许久不见,子桓倒是神采焕发、精神熠熠呀!”平陵御笑道。
“我当年在淮山书院读书的时候与阿修年岁相仿,这宅子是我一点一滴布置下来的。”宇文督说道这里笑道,“咱们上午先在我的宅子里逛逛,到了下午再上山去芍药,正好晚膳的时候便留下来尝尝我从邕州带来的厨子的手艺。”
长安城破,他回到晋州,知晓是父亲筹谋,又得知父亲想要以他的婚事来取得盟友,那一刻,他出离的愤怒。
他在淮山书院,跟先生们学得是天下为公,后来外任,见治下百姓艰苦,体会过生民之哀,他不否认父亲争夺天下的野心,但他不能赞同对方与北魏合作。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与虎谋皮难得善终。
顿悟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从邕州回来之前,他带着女儿在母亲院子前三叩首,他不认同父亲的理念,往后再留在邕州只怕也只能与对方走到了对立面。
下定决定后,正好收到汴京的消息,他便自请来汴京任官。
宇文邕勃然大怒。
没有做父亲的想要看到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的儿子!
更令他愤怒的是宇文邕竟是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独身多年,以至于膝下无子。
“儿子不孝,阿父若是想要长孙,还请为二弟选妻。”既然想明白,宇文督出乎意料的冷静下来,他这一生注定与父亲所期待的背道而驰,既然如此,他还不如将位子腾出来给胞弟。
为人父母者,都愿意瞧着孩子兄友弟恭,他也是做了父亲之后才懂得这般慈父心肠的。
且他若是与二弟相争,无论结局如何,终究会令阿娘心中难过。
从邕州到汴京,车马粼粼,这一路上他与宇文邕父子之间暗暗较劲,到头来宇文邕终究是默许了他的做法。
既然长子无心,又愿意自退一步,他到底同意了他的做法,只是长子既然留在汴京为官,一则要替邕州打探消息,二则他可以不过问长子的婚事,但长子替严氏守妻孝已满三年,于情于理,到明年年底都得娶妻。
宇文督还要拒绝,可宇文邕搬出女儿将来的教养和婚事来说,他到底妥协了。
“邕州与西楚接壤,听闻哪里的羊肉是天下一绝,肉质鲜美且无什么膻味儿,今儿不知子桓可备下了?我们倒是要好生尝尝才是。”平陵御说道这里不由笑了。
他前头与周坚重逢,北魏南下东晋必有内应,他二人都怀疑是宇文家与之暗通曲款,只是他与宇文督认识以来,对方并非为了权势轻贱百姓之人,他怀疑这当中有外人不曾知晓的缘故,故出言试探。
“这会子我到汴京,尚不知何日回去,正好前些日子买下庄子,令仆从们从西边带活羊过来繁衍,前几日刚送到,你便来了,今日正好备下了,可见是有口福的。”宇文督想通之后,再遇见故人便越发显得心情疏阔,听平陵御这样亲切,不由心生愉悦。
二人进了二门,宇文毓领着仆从早早等着了,去岁跟着父亲回到邕州,她挨着诸葛夫人住了一段日子,旁的不说,当家理事倒是慢慢学起来,她年幼丧母,生来早慧,宇文督这头宅子里仆从不多,她倚重着积年的老仆,当家理事自然不在话下。
蒋修原本跟在平陵御身后,这会子陡然见到去岁见过的小娘子,不由一怔,微微垂下眼睛,不敢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补全。
下午五点过拿到的电脑,然后我又将它激活、装软件……虽然鼠标还不会安装,蓝牙的,但是我决定先写点儿上来,说好的今年完结一定要完结感谢在2020-02-06 13:29:09~2020-03-22 22:21: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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