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想给我找个小爸爸怎么办,挺急的,在线等。
高明鸿看看班西,重点关注了脸和身材,再看看哭得真情实感快把班西袖扣拽下来的谭雪淑,眼神几经变换,最后定格在了坚定上。
当然、当然还是支持她啊。
就像妈妈不惜跟家里撕破脸也要支持他的音乐梦想一样。
反正他亲爸是个人渣。
高明鸿觉得自己可以的。他在心里给自己加油鼓劲,几秒钟就成功说服自己接受面前这个看着可能没比他大几岁的小爸爸。
“那个,请问还要合照吗?”他问班西,后退两步拉开个父与子的距离。
后面围观的乌瑟捂着嘴轻咳,遮掩住自己想笑的冲动,以他对高明鸿的了解,这位脑子里现在转悠着的肯定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联想——那种人在象牙塔又因为周围环境见识了过多少儿不宜,而产生的奇怪联想。
班西看了眼对他莫名恭敬起来的高明鸿,“可以。”
他轻拍谭雪淑的后背,递上纸巾解救下自己摇摇欲坠的袖扣,“我们可以之后一起喝杯茶。”他说道,“或者您愿意让我请一顿晚饭?”
谭雪淑摇摇头又点头,擦擦眼泪免得哭花了妆,期期艾艾问道:“你父亲……还好吗?”
于是高明鸿的眼神立刻又钉在班西脸上,靠着谭雪淑一句话脑内就已经演过八百集意难忘,进展到和初恋情人分离二十年后破镜重圆的感人剧情。
班西饰演那个初恋情人的儿子。
高明鸿对班西的态度一下子又亲热起来,揽住班西的肩膀叫了个摄影师来拍照,颇有几分自家兄弟谁跟谁的一见如故,拍了几张还拉着谭雪淑一起,颇有几分拍全家福的既视感。
并且拍照的十几秒里他脑内又演了几百集天地有情,一拍完立刻很有眼色地拉住乌瑟起哄,叫着首演成功要老板请吃饭,体贴地给班西和谭雪淑单独的交流空间。
比如聊聊那个“你父亲”近况如何之类的,他这个商业联姻产物杵在一边不太适合听到的话题。
高明鸿简直要被自己的深明大义感动,都开始计划回去清点存款回流资金,做母亲甩掉渣男路上的坚实小棉裤。
当然,事后被猜出他脑补的谭雪淑怎么抄着鸡毛掸子抽那是另一回事。
现在谭雪淑还要在他没相认的堂弟面前给他留点面子,只背后用眼刀戳了他两下,抿了抿头发对班西道:“这也不早了,我知道家不错的私房菜馆,在定德路上。”
班西笑着接话道:“父亲说过,那家的熏鱼很好吃,别人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道。”
他一边说,一边抬了抬手,帮谭雪淑推开后台的大门——他们身后剧团还在高明鸿的带动下喊着老板请客,誓要从乌瑟手里敲出一顿大餐,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全国巡演。
乌瑟被闹得脸上也显出点鲜活的无奈,举手叹气答应晚上请客,包场请大家吃好的。
幸亏国内音乐剧是小众,缪斯剧团逼格再高名声再响也不是媒体追逐的焦点,这么一大群人闹哄哄地聚餐最多热搜上挂个尾巴。
不过乌瑟推测要是班西和谭雪淑吃饭被狗仔拍到,倒是秒上热搜的概率更高。
毕竟谭雪淑那段闹得一地鸡毛警察上门的豪门婚姻,至今仍是全国人民茶余饭后的讨论话题,任谁提起不说一句谭家小姐可怜,高家男人不是个东西,又说闹成这样都不离婚还有了孩子,果然豪门水深。
剧场外面确实有狗仔蹲守着准备拍谭雪淑,哪怕只是拍到谭雪淑和高明鸿的照片,也能来一段母子情深加高家的继承人之争,凑够明天的头条。
但他们一直蹲守到半夜,也只拍到剧团热闹和谐地出去聚餐,勾肩搭背让他们编不出什么能吸引眼球的故事,更别说谭雪淑完全没有出现。
事后假如他们去翻监控,就能看到谭雪淑和一个年轻男子同车离开,他们却像个瞎子视而不见的画面——别问,问就是巫师的小技巧。
都不需要用什么法术,只要通过“门”沟通土地,短暂地调整能量场,就能得到这样类似于隐身法术的效果,甚至在监控里拍到的画面也会分外模糊,就是一团团的马赛克。
不知道这些的谭雪淑在出门后还特意给自己的公关打了个电话,免得第一次见面的大侄子跟自己吃个饭,第二天就成了她亲密交往的小男友。
这顿晚餐她吃得很不错,几句话一对就完全确认了班西的身份。
班西还给她手机里存着的全家福——那时候班西才三四岁,被母亲抱在怀里拍照,谭雪淑感慨兄长的长相几乎没变,又遗憾于自己素未谋面的嫂子早逝。
她开了瓶酒,聊着聊着醉意微醺,和班西回忆起以前的事。
人但凡上了些年龄,就容易记不住现在,忘不掉过去。
谭家是申淮一带的名门望族,上一代只有他们母亲谭雅琳一个独女,便安排招了公司里老实肯干的年轻人做赘婿,不过因为那赘婿在谭雪淑出生后没多久便遭遇车祸过世,谭雪淑对他没什么印象。
谭雪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上面两个哥哥都很宠她,大哥会画画会弹琴会给她念散文诗,画画拿过许多奖项,二哥成绩优秀名牌大学争着要,却会心软地偷偷帮她补写不完的暑假作业。
而她……
“那时候我想要继承家业。”
她很优秀,她野心勃勃,两个哥哥也都乐意为妹妹让路,各自成全自己喜欢的事业。
所以他们都不是母亲想要的孩子。
“妈妈想要的是一个优秀的长子来继承家业,而不是沉默寡言整天沉迷画画。”
“她想要一个听话稳重的次子辅佐兄长,二哥那样又爱哭还想着去读计算机搞游戏的不在她的计划内。”
“她还想要个温顺的好女儿去和世交联姻,她不需要女儿幻想家里的生意,做另一个她。”
谭雪淑回忆起过去,唇角垂下去些,“她烧掉了大哥的画具,硬是逼着大哥去公司上班,偷偷改了二哥的高考志愿,我高中刚毕业,就知道自己有了个未婚夫。”
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父母的权威远比现在要大,打着母亲不会害你母亲都是为你好的旗号,所有人都会站在母亲那边当他们小孩子不懂事,日后就知道母亲的好了。
“我和母亲吵得最厉害,摔桌子砸碗闹绝食,大哥是什么都没说的那个,他只给了我们钱。”
压岁钱,零花钱,卖画赚到的钱,谭煜周陆陆续续不引人注意地取出了自己能动用的全部积蓄,对半分开存进两张卡里,偷偷塞给了被经济封锁关禁闭的弟弟妹妹。
然后在某个一切如常的工作日,他在上班路上买了张票,跳上远行的火车,从此杳无音讯。
“多亏了大哥那张卡,我才能在婚礼上说出我不愿意。”
谭煜周给谭雪淑的钱足够她在婚礼后的闹剧中还能活得滋润,雇得起保全买得起房,不用对着人渣丈夫忍气吞声,他敢动手敢出轨她就敢报警,闹得满城风雨索性谁都别要面子。
谭雪淑对毁了自己的婚礼没有半点后悔,真要说就是那时还是年轻胆子小,再来一次她更敢。
班西阻止了谭雪淑倒第四杯酒的动作,给她换了杯橙汁,“我来之前,父亲有东西托我带给你们。”
“给他弟弟妹妹,还有他的母亲。”
一个大包裹里面三个小包裹,上面分别写了给谭煜平、谭雪淑,还有他的母亲谭雅琳。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他要我最好能亲手转交给你们。”
谭雪淑喝得有点醉了,扶着脑袋反应了一会,“二哥我可以联系,他知道了肯定也很想见见你,但是另一位可能够呛……年纪大了脾气就越来越不好,现在听见我们名字都要不高兴。”
这方面她很是庆幸自己嫁出去的女儿不用经常回家,过年回去走个过场听上面骂一顿算数,并且从她立场鲜明地支持高明鸿学音乐开始,这几年门都进不去就给赶出来,倒是省了她忍耐的功夫。
倒是被迫接管了家族生意的二哥谭煜平比较可怜,他们母亲手里现在还捏着公司股份,不光三五不时要被叫去骂手头的各种计划也没法好好推进,四十多岁的时候就头发花白,经常给她打电话到哭出来。
“那如果可以,就帮我通告一声。”班西说道,“真的不行也不用强求,我寄过去也一样。”
谭雪淑应了一声,又拉着班西加了微信记下了手机号,安排司机先把班西送回家——顺带暗搓搓地了解班西的居住地,确保大侄子人生地不熟的没受委屈。
她的白色宾利在老城区的小路七拐八绕,停在了淮鹄新村的小区门口。
这时候小区门口的烧烤摊子正是生意好的时候,烟熏火燎排着等夜宵的食客,十几米外小广场上广场舞阿姨们动作整齐音乐响亮,街上遛狗的散步的带孩子出来玩的,硬是挤得车子找不着下客的地。
谭雪淑的表情裂了。
她扒在车窗边看着班西下车走进小区,画风不匹配得她眼泪要掉下来,班西人还没进小区大门就先收到了微信转账,叮叮当当宛如转账后面谭雪淑一片破碎的爱侄之心。
等到她回去看见半夜不睡抱着冰淇淋要跟她秉烛夜谈的高明鸿,听了一通滴里嘟噜的“我支持你追求第二春”“人生最美夕阳红”的暗示,终于抄起了鸡毛掸子,把高明鸿抽得鬼哭狼嚎。
那是你堂弟!
老娘亲大哥的亲儿子!
小兔崽子想什么呢!
高明鸿抱头鼠窜,还不知道对自己最好的二伯伯谭煜平也即将在见到班西后倒戈,他再也不是谭家最受宠的崽了。
谭煜平知道长兄的消息时正在开会,刚听谭雪淑说了没几句就开始酝酿眼泪,被谭雪淑安慰了好一会才稳住,忍到了会议结束去厕所哭,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班西面前。
“停停停。”谭雪淑制止了谭煜平的感情抒发,满头黑线地听着那边用力擤鼻涕的声音。
年轻的时候唇红齿白哭包点也就算了,五十多岁头发都白了的腊肉干哭起来是真的想想就辣眼。
“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语气里不要有太多个人感情因素在。
“她也要见他。”
他们说到“她”,谭煜平就知道她说的是他们的母亲谭雅琳,当即就打了个哭嗝,一句“不行”脱口而出。
“但是你知道她那脾气,要是让她自己找上门那得翻天。”谭雪淑沉重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跟她多这个嘴。”
本想给人添堵,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谭雪淑叹气。
少说多做,大哥的教导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这样,我们安排个时间。”谭雪淑说道,“那天我们都回老宅,班西不知道她那脾气,我们在还能挡挡,别叫孩子受委屈。”
谭煜平点头,“行,明鸿你就别带了,不找这个骂。”
“到时候看情况。”谭雪淑瞄了眼边上忏悔状端茶递水的儿子,“说不定他还想去呢。”
用高明鸿的话来说,老宅的每个人身上都充满戏剧张力,对他的表演非常有参考价值,他愿意为了艺术挨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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