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接下来的几天里,平谷雪都保存着那两个糖人。
就算是马车经过颠簸的路途,她也把糖人始终拿在手中,一刻也不曾放下。
当然,由于糖人难以保存,也没能在她手里停留多久。
过了两天沈京初再看见那两个糖人,早就已经不成样子了。
沈京初说道:“其实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把它埋在山上的大树下,把它们体体面面地送走。”
平谷雪说道:“幼稚。”
过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埋在哪里好呢?”
沈京初:……
尘土飞扬的大路边,一棵高大的树下,沈京初拿着自己的发簪子辛辛苦苦挖了个两个坑,把两个不成样子的糖人左一个右一个埋进去了。
沈京初以为埋完就没事了,谁知道平谷雪非要说:“盖严实。”
沈京初很不耐烦地踩踩。
平谷雪:?
平谷雪没好气地说道:“不能尊重点吗?”
……
沈京初又蹲下身,耐心地在地上拍了又拍,终于拍严实了。
沈京初问道:“这样行了吗?”
平谷雪这才勉为其难点了点头。
沈京初心想,真是难伺候的白眼狼。
几天的夜宿野外之后,两个人终于日暮之前,到了路途上的下一个城镇。
沈京初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找一张安稳的床休息一晚上了。
然而,由于赶路紧急,加上之前的条件不太好,平谷雪的腿伤进一步恶化了。
沈京初进城第一步,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夫。
然而,进城之后,沈京初发现,偌大一座城镇,只有一家医行的各个分店,没有任何其他药庄。
好像偌大一座城,就被他一家垄断了。
沈京初只是想找靠谱的大夫,反正只有一家,也就无从对比好坏了,带着平谷雪治伤要紧。
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出来一个郎中,瞧了瞧平谷雪的伤,就被之前的郎中开除了十倍还多的价钱。
而且不仅药钱贵,仅仅是郎中看了一眼,就看的这一眼价钱也贵得出奇。
要不是这家店分店占据全城,沈京初几乎以为自己进黑店了。
她身上的银钱本就不多,加上路途遥远,早就消耗了不少,一时间压根拿不出这等高昂的费用。
沈京初看着他开出的方子,皱眉说道:“不可能价钱这么高。我在京城,京城的最好的药钱都不到你这一半,你家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竟然卖的比天子脚下还贵?”
店里伙计上下打量沈京初一圈,说道:“看你落魄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外地来的。”
见沈京初执意不肯让,伙计又说道:“买不起药,你就带着人走。但是这个诊费你必须要付,你要是付不出来,就跟我见官去吧。”
沈京初说道:“我家从小请宫里太医看病,我也没见过太医开你这么高的价,你这哪里是看病,你这是明抢吧?”
沈京初又看向郎中,说道:“你好歹是学医的人,怎么跟他们一样黑的心?”
郎中讷讷看她一眼,又看看店里的伙计,压根不敢吭声。
沈京初还没来得及觉得哪里不对,只见那个伙计忽然一招手,药堂里就走出来几个高个子的大汉,把沈京初给围了。
沈京初见要打架,立刻气势汹汹撸袖子说道:“打架是吧?行,我跟你们打……”
平谷雪知道她没学过武,立刻拉她一把,低声道:“药不要也罢,我们先全身而退。”
沈京初说道:“没事,我虽然没学过武,打小家里那几个武师也被我揍惯了;京城里打小练武的贵族公子,我也揍了一打儿了。他们力气大,没事,我手段下作呀……”
平谷雪:……
这时,一个大汉上来就要拉沈京初,沈京初很激动地跃跃欲试,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平谷雪就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大汉的手腕,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大汉哀嚎一声,清晰骨骼的碎裂声立刻传来。
平谷雪腿不能动,冷冰冰地看着剩余的人,说道:“我劝你们最好别过来。我拧胳膊是留情面,我若是拧脖子,你们谁也别想活了。”
见没人相信,平谷雪的手腕一转,大汉的手臂九十度弯曲,一截儿断裂的骨头戳破肉,血淋淋地翻了出来。
所有人登时觉得脖子一疼,谁也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山窝里的狼崽子,咬地上乱跑的野狗,轻易如同儿戏一般。
沈京初都看傻了。
平谷雪艰难地站着,徒手收拾了一个身体健全的人,还不忘教训沈京初道:“别拿你的小聪明,去跟别人的看家本事作对。以卵击石,没好下场。”
沈京初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双方对峙的时候,药堂外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呀?”
只见一个抱着孩子的美貌妇人走了进来,见药堂里站满了人,不由得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店里伙计说道:“沈夫人,这事儿你别管。这两个野丫头没钱扶药费,还打了我们的人,我们要去见官呢。”
抱孩子的女人说道:“你们店里头药贵,也难怪人家付不起。唉,都是两个孤身女儿家,要不这样吧,钱我付了,你让人家拿上药走吧。”
她说着,将钱拿出来,递给伙计道:“谁家没点难处,不要计较了。”
伙计收了钱,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然而,沈京初看那妇人,不由得越看越眼熟。
抱着孩子的妇人拿了药,递给沈京初,说道:“城里头,大家都有各自的难处。你们拿了药,就走吧。”
沈京初正要拿着药走人,那妇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半晌,忽然疑惑地说道:“你……”
沈京初说道:“本来应该登门致谢,但是我们急着赶路,先告辞了。”
她推着平谷雪要走,身后的人将信将疑地说道:“小花仙?京初?”
平谷雪说道:“你姓沈,这女人也姓沈,你们是不是有亲?”
沈京初停了一下,回头看向那妇人,这才想起她是哪里见过她了。
这妇人是姓王,本名叫什么沈京初给忘了,只记得她几年前嫁给了沈京初的远方堂叔沈凌卿做续弦。
而她这位堂叔,本事着实没有,仗着沈海钟给他在京中谋了个一官半职,后来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触怒了圣上,就被贬到芜城来了。
当初在京城的时候,沈京初还见过王氏,沈凌卿的第一任妻子死得早,他儿子打小没娘,骄纵又混账,在宴会上摸沈清月的手,被沈京初拿着刀追了七八条街。
当时,还是王氏来向沈家道歉,沈京初对她有个大概印象,记得她性格温柔,很识大体。
王氏认出了沈京初,高兴地拉着她的手笑道:“你随父入蜀的事,我们都听说了,都在为你担心,现在你好好的在这里,看来是安然无恙了,我也就放心了。”
沈京初打小揍了她家混账儿子,虽然不是王氏亲生的儿子,但是看见她还是下意识有点抗拒。
沈京初说道:“婶婶,我们急着赶路,就先不叨扰了。这药钱,我回京之后,让我父亲谢你……”
王氏抱着孩子,也颇为吃力,说道:“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不要去客栈休息了,跟我去家里住吧。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啊?”
沈京初对亲戚抗拒地很,勉强笑道:“不去了不去了……”
王氏见她执意不肯去,失望地垂了眼睛,说道:“好,你们不想去,我也不逼你们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自从你叔叔被贬了,走到哪里人家都躲着他。只是现在没想到,连自家的骨肉亲人也这般凉薄。”
沈京初看了看手里的药,又看着王氏怀里抱着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氏说道:“我们这里偏远,莫要说是见到京城的贵人了,就连是见个昔日的朋友也难。我知道,你生怕被我们连累了,不愿意去我家住,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这世上的人情,本就是人走茶凉。”
沈京初说道:“婶婶,你不要多想,我们真的只是急着赶路。”
王氏拉着沈京初,说道:“京初,我们真的不求你什么,我夫君也早就在此安居,不想再调回京城了。只是我不懂,我们明明不求人,为何还是人人躲着我们?难道失了圣宠,就是如此晦气吗?”
沈京初还想拒绝,却说不出话了。
她纯粹就是看见亲戚就犯怵,不想跟亲戚一起住。
王氏抱着孩子,苦笑一声,说道:“唉。说到底,也只是想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一下罢了。既然惹了你讨厌,就算了吧。这种事,我们早就习惯了。”
沈京初左右为难。
她看着王氏走出药堂,想起她之前为自己解围,把袋子里所有的钱都掏出去了,连自己买药的钱,都不剩下了。
沈京初咬咬牙,推着平谷雪往外走。
这时,王氏回过头来,说道:“你来芜城这件事,千万别让你叔叔知道。他这两年四处碰壁,人人躲着他,伤心落下病了。要是让他知道你来了也不见他,他更难过了,病怕是又要加重。”
沈京初被她这么一说,更不好意思了。
她为难半天,问平谷雪说道:“你想去住一夜吗?”
平谷雪纳闷地看着她:“怎么,你问我想不想?那行,我想回家,你让不让我回家?”
沈京初:……
末了,沈京初还是说道:“婶婶,那你家,能不能收容我们一夜?”
王氏抱着孩子,愣了一下。
她声音抖着,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问道:
“你们……你们想去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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