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们挑选的落脚点, 是六楼的一间房屋,这房子有个防盗门还能用, 而且楼上就是老式露台。陆志飞上去看了看, 楼与楼之间距离比较近,如果有什么意外, 他们可以从楼顶跳到附近楼上逃生。
三人劈了几把实木椅子, 在房间里生起了火,吃了顿热乎饭。吃馒头的时候,卢九月不停看那两桶方便面, 卢志和便说:“乖,等回去再让你吃。不然,等会儿万一拉起肚子来可怎么办?”
卢九月欲盖弥彰地说:“我不吃, 我就看看!”
方便面桶上是一张牛肉面的图片, 冒着热气泛着红油, 十分诱人。卢九月就着这张图, 吃了两个馒头, 喝了杯热水, 很满足地摸摸肚子说:“饱了。”
陆志飞笑着说:“牛肉面不吃了?”
“不吃了,”卢九月说:“再说你以为面里会有牛肉吗?天真!”
陆志飞一边笑, 一边把奶糖袋打开,剥开糖纸给她和卢志和一人喂了一颗,然后又自己含了一颗。奶糖浓郁的香甜在口腔里化开,上面还粘着点没剥干净的糖纸。他咂了咂嘴,扭头看卢志和, 说:“好多年没吃过这种奶糖了。第一次吃这东西,还是你带给我的。”
“嗯,”卢志和把糖含在一边,脸颊上鼓起一个小包,说:“你当时不是还吃得不情不愿吗?嫌我拿你当三岁小孩子哄。”
“我主要是嫌它粘牙,”陆志飞说:“粘在牙龈上边,老要用舌头舔,非常影响我形象。”
卢九月和卢志和都笑起来,卢九月说:“二哥,当一个臭屁精是什么感受?”
“感受很好,”陆志飞侧卧在睡袋上,伸手摸摸卢志和的腿,说:“天底下除了你哥,就数我最帅,这种感受你能想象吗?”
卢九月露出受不了的神情,转头问卢志和:“大哥,你当时是怎么看上这个自恋狂的?不觉得看着他挺来气吗?”
“不觉得啊,”卢志和抿嘴笑,去翻火边烘烤的鞋子,轻声说:“他确实很帅啊……”
“啊——,我快要受不了你们了!”卢九月叫道,嫌弃地翻了个身,用后背对着他们。
三个人一边吃糖,一边闲聊。气氛轻松,奶糖让人精神愉悦,仿佛外面不是风雪交加、危机四伏的夜晚,而是回到了从前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边聊天边吃零食的时光。直到窗外完全黑下来,卢志和才说:“把火堆熄了吧。”
他们熄灭了火堆,卢志和把还没完全干透的鞋子放在柴禾堆上,用最后一点余温烘烤着,说:“你俩先睡,我守上半夜。”
卢九月答应了,陆志飞则爬起来,从包裹里翻出一件厚实的羽绒服,给卢志和披上,说:“一有动静就叫我。”
“好,”卢志和站起来朝窗边看,说:“抓紧时间睡会儿。”
陆志飞把枪放在手边,穿好袜子钻进睡袋。屋里安静下来,卢志和靠在窗边,就见外面的雪已经停了,风呼呼吹着,挤进窗缝发出嗡嗡的响声。楼下的雪色映着微弱的天光,四处一片蒙昧的黑,是个荒凉的世界。
从这个位置望出去,能勉强看清楼下的路,路面铺着雪,一直通往远处小区的大门。卢志和看了一会儿,裹紧身上的羽绒服,回身坐到睡袋上,在黑暗中抚摸着木棍粗糙的纹路,默默盘算明天的线路。一想到他们就算去了农资市场,很可能也找不到任何东西,心里就有点着急。
他想了好一会儿,探身去看九月和二飞。那两人都睡着了,呼吸声平稳悠长。卢志和听了一会儿,内心重新安静下来了。
危险总是有的,失落也会有的,毕竟这是在末世。但人活着总要给自己希望。就像他自己,在最绝望的那段时间里,何尝预料到有一天他能吃饱穿暖,还会和自己最爱的人靠在一起,细数他们的呼吸声呢?
入夜后房间里越来越冷,卢志和裹紧身上的衣服,涌上来一点困意。他再次站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脚,来到窗边朝下看。
整个小区非常安静,只听到风声,和风里飘来的模糊的嘶吼声。那是远处有丧尸在嚎叫。卢志和听了一会儿,搓搓手准备回到睡袋上去,这时就见小区大门口,突然涌进来一些黑点,这些黑点在雪地上移动,进门后四散到各栋楼房之间。
卢志和顿时睡意全无,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来的是一群丧尸,目测有二三十个。它们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正发愣时,很快大门外又涌进了几个黑点,这些黑点移动的速度,比之前的那些丧尸要快得多,其中一个黑点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丧尸,两个黑点汇成了一团,风中传来丧尸的尖啸。
卢志和看着这一切,浑身冰凉。他知道这些丧尸为什么会在深夜突然跑来了,——它们是被狩猎者追赶着,才跑进了小区。而在后面追它们的,是那些变异了的红色丧尸!
楼下的雪地上,黑点四处乱窜,不时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卢志和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叫醒了陆志飞和妹子,他们在黑暗中穿好鞋子,到窗边看了几眼,明白是怎么回事后,卢九月提着弩守在了窗边,陆志飞和卢志和则开了房门,提着武器守在了防盗门边。
楼下的嚎叫和奔跑还在继续。过了一会儿,楼道里也传来咚咚的跳跃奔跑声,有丧尸顺着楼梯上来了!
陆志飞端枪对着门,卢志和的手紧紧握住了木棍。就听奔跑声越来越大,伴随着丧尸的嚎叫,渐渐来到了六楼。
忽然砰的一声,有重物撞击在防盗门上。厚重的门被撞得一颤。陆志飞和卢志和也抖了一下,同时摒住了呼吸。
隔着一扇门,丧尸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不时有重物撞到门上,发出扒挠声。陆志飞和卢志和对视一眼,同时上前,用肩膀抵住了不停震颤的防盗门。
门外响起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和吞咽声,卡察卡察的仿佛就在耳边。不一会儿,楼梯上又有奔跑声传来,那声音在六楼停下,加入了大嚼的队伍。两只丧尸在门外一边吞食一边争抢,不时撞到门上,发出沉闷的哐哐声。
门里的陆志飞和卢志和像在黑暗中凝固了一样,听着外面的动静,抵在门上一动也不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咀嚼声终于停止了,奔跑的脚步声朝屋顶窜去,片刻后又从屋顶上窜下来,有丧尸嚎叫一声,朝楼下飞奔而去。
陆志飞和卢志和都没有动,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直到再也没有任何响声传进来,他们才轻轻朝后退。陆志飞握了握阿和的手,不出意外,他摸到了一手冷汗。
屋外狩猎的动静一直持续了很久,所幸楼道里没有丧尸跑上来。门里的两个人手握着手,靠墙坐着。后半夜的时候,卢九月也轻手轻脚来到旁边,靠着大哥坐下,三人沉默地等着天亮。
当第一线曙光从窗外透进来时,卢志和摸了摸卢九月的脸,沙哑着说:“应该没事了,咱们进去吧。”
三个人从墙边站起来,都觉得腿脚僵硬,身上酸疼,原来全神戒备的时间长了也同样消耗体力。陆志飞看了看他们说:“我守着,你们俩都睡觉去!养足了精神再走。”
卢志和一夜未眠,眼睛里熬出了红血丝,他依言朝睡袋里钻,一边打着呵欠说:“昨晚运气不错。赶上一波丧尸打另一波,让咱们在中间捡了个漏。”
“是啊,”陆志飞也点头,“幸好昨晚把火堆熄了,这要是被它们发现了,可就变成两波丧尸打咱们仨了。”
“怪不得我觉得城里的丧尸没以前多了,”卢九月躺在睡袋里说:“原来是被这些红色怪物吃掉了。丧尸居然吃丧尸,好奇怪。”
陆志飞心想,这有什么奇怪,人还吃人呢。不过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道:“嗯,说不定这些东西之所以变异,就是因为吃了丧尸的尸体……,管他呢,总之它们自己消耗就行,最好不要来惹我们。”
他们只闲聊了几句,卢志和跟卢九月就先后睡着了。陆志飞披上羽绒服,来到窗边朝楼下望,就见雪地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黑血,都是丧尸的残骸,而那些红色丧尸已经消失不见了。
窗外渐渐亮了起来,就算没有太阳,白天也给人更多安全感。陆志飞转身把房中的柴禾重新点燃。火苗舔着黑色的木头,驱走了房间里浓重的寒意。
他坐在火堆边,低头看旁边的卢志和。就见帽子和围巾之间露出他的眉眼,眉毛微皱,很黑很长的睫毛垂落着,不时扑闪一下。——昨天晚上他一定非常紧张,所以现在连睡着了都无法安生,还在担着心。
陆志飞看了很久,又扭头去看妹子。傻丫头倒是睡得一脸憨相,一副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模样。末世里长大的孩子就是心宽,什么也不耽误她睡觉。毕竟只有睡好了,才有充足的体力来对付这险恶的世道。
看她睡得那么香,真是舍不得叫醒她,但他们必须要赶路了。
陆志飞开始在火堆上烧热水、烤馒头,后来想了想,又朝热水里扔了两块奶糖。糖在水里化开,房间里弥漫起一股香甜的味道。没多久,小馋猫就巴唧了两下嘴,醒了。
“哥,好香,”这种甜蜜舒缓的叫醒方式让卢九月很放松,她半睁着眼睛,声音里还透着浓浓的困意,说:“你在煮什么?”
陆志飞倒了半杯水给她,说:“煮奶茶。”
卢九月坐起来,接过水喝了一口说:“还不错,虽然没有奶茶好喝。哎呀,我真想来一杯香香的浓浓的滑滑的奶茶啊……,再过两年,我都要忘了奶茶是啥味儿了。”
“用不着两年,”陆志飞笑了,说:“你本来也没喝过几次,你哥不是说那东西对身体不好吗?”
“是哦,”卢九月说:“哼,大哥这点最烦人了,老管我吃东西!”
卢志和也醒了,正好听见这句话,不由笑起来,说:“背后嘀咕我什么呢?我怎么就烦你了?”
“都怪你,就怪你!”卢九月有点惆怅地说:“天天管着我,天天管着我!害我都没有喝过几次奶茶。现在想喝,喝不到了吧?”
陆志飞朝她嘴里塞了个馒头,说:“没良心的东西,管你那不是为你好吗?那时候是谁瘦得跟猴似的?还矮!比楼下的狗都矮!”
“你……”卢九月被馒头塞得说不出话,只好朝他翻了个白眼。陆志飞又把热水和馒头递给阿和,卢志和喝了口水,说:“不就是奶茶吗?以后给你做!”
“真的吗?”卢九月咽下一口馒头,惊喜道:“那还能做好多好多的小芋圆吗?”
“能,”卢志和说:“只要地里能种出红薯,我就能做芋圆。”
“太好了!”卢九月立刻大拍马屁,“我最喜欢大哥了!哎呀,哥你怎么这么能干啊……”
“喜欢个屁!”陆志飞挖苦她,“有吃的就是亲哥,没吃的就扔过墙那边,是吧?小白眼狼!”
“我还没跟你算帐!”卢九月喝光了热水,扑过来打陆志飞:“谁比狗还矮?啊,你给我说清楚,谁比狗还矮!……再给我倒点水!”
他们打打闹闹地吃完早饭,照例熄灭火堆,带上行李和找到的东西,开始往外走。陆志飞走最前面,拉开防盗门前,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都准备好了吗?”
卢九月和卢志和说:“准备好了。”
陆志飞打开门,就见外面的过道上躺着一堆骨头,血淋淋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他神色平淡地用木棍把骨头朝旁边扒了扒,跨出门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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