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淑武在开封一连呆了半个月也未再得到秦王世子的半点风声。
难道探子搞错了,秦王世子未曾逃到开封来,逃出京中一带就失去了消息?
李淑武不禁疑惑起来。
王庚发现最近开封城莫名其妙戒严了,出入的车辆都在盘查,去一趟城外庄子在城门口能磨蹭半天。
次数多了,王庚也不乐意出城了,陪杨稹在府上呆着。
天气越来越热了,正屋地处开阔,一到正午日头直晒得人发昏,杨稹决定去后院里小住,后院那边有许多枇杷树,还有一个开满荷花的小水池,那边阴凉,好避暑一点。
王庚将后院布置好了,才让杨稹过去。
杨稹最近读的书,王庚都给他带了过去。
“老奴识字不多,能给小公子念书,顺带识字,是老奴的荣幸,嘿嘿。”王庚最近好几次念错字被杨稹教训以后有点不敢念书了……红着一张老脸磕磕绊绊读了几句后为自己开脱道。
毕竟他从小公子三岁的时候,就在小公子身边念最简单的诗文,这些都已经成为每日必做之事,已是一种习惯了。
“罢了,罢了,你随便念吧,反正我也听习惯了。”
有个人在一旁念书催眠也是好的,自少不会觉得寂寞。
没过一会儿杨稹便睡了过去,王庚看了一眼日头,熬药汤的时辰也到了,熬好了等小公子醒来就能直接泡药浴了。
王庚哼着歌儿走出后院,没有注意到院中隐藏在暗处的人。
虽然这具身体不中用,但是杨稹的某些本能还在。
就像那种与生俱来的警惕感,做过十年奸臣,那骨子里的多疑是改不掉的,杨稹在王庚走后本能的睁开双眼。
不知是不是后院有几分阴冷的缘故,杨稹眯了一小会儿后怎么也无法安睡,他半睁着眼,本能的看了一眼让他觉得不安的地方。
那五六棵枇杷后面,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动,莫非是后院太久未打理进来了小动物?
有这个可能。
想到这里,杨稹再也睡不安稳了。
若是进来了狼崽儿,老虎崽可就不好了。
想到这里杨稹一皱眉,正欲要从矮榻上坐起来,只见头顶一阴。
那高大的人正好遮住他的视线……
男人的刀正要向他刺来的时候,杨稹的折扇往面前一档,猛地睁开双眼。
男人似乎是被杨稹突然睁开双眼,吓了一跳,刀没有立刻刺下来……
就冲男人这个反应,杨稹能断定男人不是特地来杀他的。
他也不认为开封城内有人非要他死不可。
这个人应该是突然闯进来的,男人要杀他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理由。
“你别杀我,有话好好说。”杨稹因为动了气血,血液上涌,脸颊涨红。
他的声音柔柔的,面前的男人怔愣了一瞬。
男人也只愣了一瞬,突然一咬牙,继续向杨稹送刀。
“蛮奴,不要……”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一个六七岁上下的男孩从枇杷树后面探出小脑袋。
好……好漂亮的孩子。
琉璃似的眼睛,雪白的肌肤,胆怯又怕生。
“公……子,您快躲好,不好出来!”
那个被唤作蛮奴的人大吼道。
“蛮奴你别杀他好不好……”小孩似乎是要哭了。
男人在身体剧烈的颤抖之中收好了威胁杨稹性命的刀……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服自己不杀掉这个少年。
“可是他们看到了我们……”蛮奴颤声说道。
小孩摇摇头茫然道:“我们可以再逃的……”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旁静观其变的杨稹突然道:“二位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
事实上杨稹只是想确定这二人的身份,观察了许久,再结合原书中所描述的,他已能猜到这二人身份了。
莫非……
蛮奴不相信,他刚才还威胁他的性命,现在这个少年竟然反过来说要帮他们?他才不会信他。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好人?蛮奴冷冷的笑。
“公子别出来!”
蛮奴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已走过来了。
“你……看着好眼熟。”小人儿对杨稹笑道,“我是不是在京中见过你……?”
蛮奴见状猛地捂着小人儿的嘴。
“别捂了,我知道你们是谁了,他见过我,应该是我护送我爹棺木回开封的时候见过,那时候世子在京中。”杨稹看着主仆二人,面色如水,看不出情绪,
他说得倒是很平静,心里却已腹诽起来。
……这直接落在碗里的山芋,烫手。
听到“世子”二字。
蛮奴眼里闪过一丝杀意,忍了好久才压下去。
“你究竟是什么人?!”蛮奴大吼道。
“你如果不怕把周围的邻居全喊过来,只管再大点声音。”杨稹白了他一眼,他都怕和他们扯上关系,他还喊这么大声。
蛮奴警惕地看了一眼四下:“……”
“我是什么人,你们在我家住了这么久难道不知道吗?”
蛮奴此前还真不知,只知道是姓杨。现在仔细一想,这少年莫非是太傅杨林的儿子……
蛮奴又仔细看了杨稹一眼,心里已确定了。
杨稹勾唇,一双好看的眸,看着蛮奴:“我若想害你们,在知道你们的身份的那一刻就会大喊,我的厨房就在这后院旁边,你以为现在真的没有人吗?”
蛮奴明白后,跪地道:“恩人,你若能救世子,便是我们的恩人。”
且不说秦王造反是真是假,但这□□确实和杨府有些渊源,这秦王其实和太傅杨林有几分私交,只是外人不知情罢了。
当初杨林初进京任官时,为藩王的秦王曾和他住过同一间客栈,于是有了这份交情。
这也是为何太傅杨林死后棺木从京中送回开封,秦王没有亲自来却让人带着秦王世子去城门口送杨昭。
于是这小人儿认得杨昭。
杨稹惊奇的发现原书中的一些事,他只有见到“当事人”之后才能渐渐想起来,难道是他以往看书不认真……?
“小哥哥,我见过你的,在京中,你还记得吗?”小孩眼泪汪汪的看着杨稹奶声奶气的说道。
这小孩走近了,愈发让人惊叹他无与伦比的美……
论起这样的美,杨稹的脑海里闪过孤峮那张脸,也只有孤峮的邪才能与这孩子的美相较一番。
杨稹看着这张小脸,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特眼熟。
“小哥哥?”
杨稹回过神来,勾唇笑了笑,下榻对他行礼,是臣子对殿下的礼仪。
“你还记得我?”小孩眼里闪着泪光,问道。
“记得。”他淡淡道,声音柔柔的,如夏日里水池边的风。
眼泪滑落面前孩子白瓷一般的肌肤,大概是太久没有感受到一丝来自外人的温情了。
“美人落泪谓之梨花带雨,你这孩子落泪该叫什么?”他柔柔的,拿扇子掩着嘴笑,连眉目也含着一丝笑意。
那孩子早熟,听明白了,竟破涕为笑了。
“秦王世子本名可是唤作顾南归?”
“不,我叫阻雪,秦阻雪。”小孩惨白着脸解释道。
杨稹也明白了,这孩子是在逃命途中改了名字,原来的名字是不能用了。
不过这南归阻雪,改的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他目光一黯。
秦王世子,此崽不可小觑。
《先生之死》这本书他未看完,因为这本书本来就是连载的话本,书中在杨昭死后,这个秦王世子才开始崭露头角,但种种迹象表明,他有东山再起的资本。
杨稹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把秦王世子上交给朝廷,二是助他离开开封。
秦王后来是在成都养兵东山再起的,他们应该是刚从京中逃来开封,想去成都。
“秦公子若是相信我,我能送你出城。”杨稹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就得承担多大的后果,他几乎是拿杨府上下的性命在开玩笑。
没有别的理由,只是单纯的不想害人也不想害己。
不害人便不会把秦王世子交给朝廷,不害己便不会让自己的性命堪忧,这个蛮奴是个隐藏的高人,能随时了结他的性命。
权衡之下,送秦王世子出城虽有风险,但相对而言也较容易。
怕那蛮奴不信他,或者低估了他的能力。
杨稹忙解释道:“我城外庄上的玉米会在下个月拖进城来卖,那个时候我可以送你们出城,至于出城之后能不能逃出去,全看你们自己了……”
书中写到,这一年送秦王世子出开封城的人,是将来的新帝皇后娘家的人,因为在原书中,这个时候杨府正好已被杨昕卖给了未来皇后的娘家人。
未来皇后对秦王世子有救命之恩,可秦王世子和新帝又势同水火。
他猜想后来秦阻雪是因为这一点,一直是想造反没有造起来。
这二人应该是在他们后院住了有半个月了,他们后院的厨房的柴房与这个院子相连,但王庚和厨子很少会来这里,若不是他今日打算搬来住,也不会发现他们。
挺会找位置的,杨府这地方的确好藏身。
“表哥!表哥!”
明诚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明媚又富有活力与朝气。
杨稹顿时看向蛮奴和秦阻雪。
蛮奴的反应极快,他躬身拦腰抱住秦阻雪,眨眼之间已往枇杷树后面走去,枇杷树后面有个小屋,本是杨府用来堆杂货的,蛮奴他们这几日就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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