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十一月末,书院在准备腊月的蹴鞠比赛,毕竟是两年一届书院里最热闹的比赛。

    孤峮和葛栩之两个最忙了,因为黄字小班中他二人入选了蹴鞠队,只是被分到哪个队还没有结果,但这段时间他们天天都得训练,几乎是早出晚归。

    相比他们,何子京请了假,他趁着书院举行蹴鞠比赛休假半个月的时间回松江老家去了。

    至于是因为何事,原书中没有记载,何子京也未曾向其他人透露。

    何子京回乡之后第二天司简衷也来找杨稹请假回家。

    玉林侯病了。

    原书中玉林侯这场病,可以说要了玉林侯的命,拖到次年就去了,去之前让心腹带着奏折去见天家,奏折中说:请圣人收回侯位。

    司简衷给杨稹行了礼就要走,杨稹却叫住了他。

    杨稹看向王庚:“王庚,去把那个一直给我看病的郎中带上,你送司简衷回去。”

    司简衷愣了一会儿,虽说不信一个郎中比从京中来的太医还有能耐,但先生有这份心,他不能不领情。

    司简衷仍保持着优雅的礼仪,行礼后往外走。

    杨稹也不清楚自己的郎中能不能救老侯爷一命,他只是随口说的。当然他也有他的理由……杨昭素体积弱,但这个郎中却保住了杨昭的命,证明还是有点能耐的。

    万一能救老侯爷呢?

    腊月初二,杨昭堂姑的儿子云琬娶妻,书中杨昭和云家早就在杨府没了之后断绝了往来。

    现在毕竟没有老死不相往来,云家让人给杨昭送了请帖来。

    “小公子,明日您要确定要去吗?”王庚心里清楚不去不好,若要去还得小公子亲自去,小公子这副身子哪里受得了去云府折腾。

    杨稹在床上翻了个身子,躺舒服了才开口道:“让你一个人去不好,我不去会说我不重视,所以去还是得去的。”

    王庚急道:“我担心堂姑找麻烦更担心您的身体……这么多天都不见好的,可愁儿人了。”

    杨稹是第一次用这么弱的身体过冬,他是真受不了,真不是他借病偷懒赖床顺便罢工……

    “没事,表哥娶妻,他们明日很忙的,没空来闹我,我们去一趟吃完喜酒就回吧。”

    这夜,杨稹没有想到,他在睡梦中又梦到了那只鹤。

    这一次那只鹤无声无息的站在他的面前,他坐在那里,心情无比的平静。

    前世,被处以绞刑挂上城楼的时候,最后送别他的人的是一只鹤,也许就是它,他对它就像是面对一个故友一般的亲切。

    前世位极人臣的一生,在光辉斑斓里苍寥,在戎马倥偬里孤寂,也只有死前看到的夕阳与耳边听到的鹤鸣声,穿透了他的灵魂,至今仍能让他体会到一种如同哭泣般的感动。

    “卫鹤。”他沙哑的声音喊它的名字,“我想你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

    卫鹤没有说话,也许它只会说自己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杨稹已察觉到自己快要醒来了,那鹤振了下翅膀,似乎是要飞走了。

    杨稹看到卫鹤的眼神,心下一慌,他察觉到了什么,大概再也不会见到这只鹤了,或许它今夜就是来给他道别的。

    他眼眶一红,大喊道:“卫鹤……”

    那鹤在飞离时只留了四个字:“小心系统。”

    它飞走了,天亮了。

    卫鹤说小心系统,他前后两辈子遇到的系统只有那一个:喜欢抽疯大笑的未知系统。

    难道!!

    杨稹猛地坐起来,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未知系统也来到了这本书里,那么它绑定的宿主是谁?按照他前世的思路,未知系统该绑定的人应该是本书中的一个大反派,那该绑定的人是杨昭才对啊,可是杨昭死了,那该绑定的是江陵?还是桑律孤峮?

    但是那几个小崽子也不像是被强行绑了系统的样子……

    杨稹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事情完全超乎他的想象,但他明白卫鹤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小心系统。

    开封云府在开封城北,云家说来有些来头,以前也是书香世家,堂姑父云逸也是秀才,只是后来一直考不上举人,便经商去了。

    云逸经商财运不错,几趟买卖下来就发了家,生意越做越大,加上太傅杨林的关系,也成了开封城一方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年杨昭的大爷爷是见云逸生的器宇轩昂,有口才又有经商头脑,才将杨昭堂姑嫁给他。

    这日,堂姑长子云琬大婚之日。杨昭想穿那件红色的圆领袍,但一想今日是云琬的喜事他穿红色有点喧宾夺主,于是他挑了一件蓝紫色的直身。

    他的肤色本来就白,这样一来显得更白皙了。

    “暗的有点单调了。”杨稹穿好,淡声道,不是特别的满意。

    王庚见状走到衣柜前翻了翻,找出一件深黑偏蓝的长比甲:“小公子搭上这件就好了。”

    穿上后,杨稹眼前一亮:“王庚真有眼光。”

    王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门外明诚不耐烦的催促道:“表哥,时候不早了,我们快点去云府吧。”

    明诚自然是为了能快点去吃好吃的……

    开封一带的喜宴很是丰富,每一次参加喜宴明诚都能吃到好多好吃的。

    有一道菜名叫活珠子,在开封城似乎只有喜宴上才能吃到,明诚很是喜欢。

    可杨稹第一次听到活珠子,开始还觉得新奇,等这道菜上桌,还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只听明诚说好吃,便动了筷子……

    一口下去,直接晕了……

    明诚就觉得奇怪了,以往表哥又不是没有见过,今日怎么会这么大的反应。

    说了不闹出动静来的,杨稹这一晕直接惊动了周围好几桌的人。

    王庚一着急本想喊出声来的,察觉到这是别人的地盘,他是知分寸的人,便忍住了尖叫,蹲下去给杨稹掐人中……

    好在,掐了一会儿后杨稹醒来了。

    周围人才知是虚惊一场,各自吃各自的去了。

    “小先生这身体实在是太弱了,应该好好养一养。”

    毕竟也是早年开封城的神童,和云家走的近的大都是认得他的。

    杨稹回过神来,看着桌上那道什么活珠子,恨不得把桌子都掀了。

    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菜,原来是道黑暗料理……就是拿一种将要孵化小鸡却还没有孵化出小鸡来,但小鸡已经在鸡蛋内成型的鸡蛋做的菜……此菜名曰:活珠……子。

    杨稹想了一遍后,直接趴在桌上……吐了。

    他这一吐,同桌的人都有点吃不下去了,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王庚尴尬道:“抱歉抱歉……”

    杨稹红着一张小俊脸,也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了,扶着王庚的手臂站起来:“身体不适,先失陪了,诸位慢用……”

    杨稹一离开喜宴就撞见了堂姑的陪嫁婢翠沁,这时她正在嘱咐仆从们上菜,一回头就看到杨稹离席。

    “哟,小先生这么着急着走,是饭菜不合小先生的口味?”翠沁一手叉着腰笑道。

    她不喊他小公子,也不喊他表少爷,喊他小先生就是想让吃喜宴的人都认出他是开封书院的小先生。

    一个不守礼数的先生。

    杨稹虽然心下烦闷,到底脸上还很平静,王庚见状忙笑道:“小公子身体不舒服,老奴先送小公子回去,翠沁姑姑慢忙慢忙。”

    翠沁见杨稹惨白着一张脸,也知他身体是不舒服:“难为小先生过来一趟了,是咱府上的菜肴不合小先生的口味,真是该死……”

    杨稹本不想开口说话的,可这女人非要撞上来纠缠,他勾唇。

    明诚看到表哥脸上诡异的笑容,就知道表哥这是要发威的前兆啊!

    只听他表哥柔声细语的说道:“今儿个琬哥大喜的日子你可别提这个‘死’字,再说了,这句‘咱府’多见外啊……怎么说云琬也是我表哥,这府上的女主人也是我堂姑……哦,不对,你也不是我堂姑本人,这‘咱’字用的不好吧……?”

    “你……”翠沁的脸色在黑红之间变幻,好不神奇。

    杨稹一语戳中她的痛处,她跟着杨昕进云府,一直只是个陪嫁婢,想勾搭她姑爷,混了十七年也只是个婢女,府上的仆从也至多喊她一声姑姑。

    至此,开封城的人算是知道了,这开封书院的小先生杨昭,他缄默时寡言,一旦开口便是让人入木三分的疼……

    谁都会有痛处,这位小先生可是专往别人痛处上划刀子撒盐……

    从云府出来后王庚和明诚举着大拇指齐声道:“小公子(表哥)太厉害了!”

    王庚一直以为小公子是继承了太傅的书呆气和夫人的娇气,以往小公子遇到大事小事只会发公子脾气,现在看来小公子以往都是装的?

    其实没什么厉不厉害的,在女人较量之后还被人夸,杨稹压根没觉得自己占了上风,确实是刚才身体不舒服,那个翠沁又往他的刀尖子上撞故意惹毛他,他心里烦躁才想用毒舌杀一杀那女人的威风。

    杨稹玩着手中的竹雕玉如意,漫不经心的道:“去翠玉楼吃八宝鸭去。”

    这是时下文人的一种风尚,夏季文人们喜玩弄折扇,冬季喜玩弄玉如意,当然穷一点人就玩竹雕版的如意……而杨稹让王庚弄来这竹制玉如意可不是为了跟风。

    他只是觉得手上不拿点东西对不起他这身奸臣的气度……以往站在朝堂上要拿着笏板(大臣上朝时记东西用的白玉板),十年如一日的形成的习惯,现在手上不拿点东西,手痒得慌。

    总之……奸臣是种病,没得治的那种。

    本来听到表哥说去翠玉楼吃八宝鸭,明诚正准备激动的大叫的,却陡然间很冷静的眼珠子一转:为什么会觉得表哥有问题?……竟然要请客去翠玉楼?难道表哥在哪里发财了?

    小崽子猜的没错,杨稹最近确实赚了一点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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