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派王庚去弄竹雕如意,因为价格好做工也好,杨稹让王庚拿了一批,再转卖到东市西市。
王庚将这一批竹雕如意卖给了东西两市三家的书坊,痛快的赚了一笔。
三人绕西市去翠玉楼,刚走到西市,就发现那家书坊换了掌柜。
那杭掌柜呢?
杨稹特地进去问了。
“杭掌柜早回信阳去了,都回去快一个多月了。”
“……”
“这书坊现在是你的?”杨稹又问道。
“不是,我上头还有主子,我只是个掌柜。”男人笑着答道。
“你家主子五百两买的?”想起那日那杭掌柜对他开的价,杨稹立刻问道。
“啊?”这位掌柜惊讶了一下,五百两?疯了才花五百两来开封不起眼的集市买一家书坊吧!不是只花了两百两吗?
掌柜的疑惑了一下后,立刻换了个笑脸:“这是上面的事,我只是替人看店,哪里清楚呢。”
知道这位掌柜是不想告诉他,杨稹笑了一下拱手行了个礼告辞了。
从西市绕过去,上东市过东街就是开封城远近闻名的翠玉楼。
翠玉楼的八宝鸭很有名,说起来和太傅杨林还是有点渊源的。
杨林衣锦还乡那一年,正好顺道送两个藩王回封地,这两个藩王是与皇帝同辈的最末尾的两个老幺,当时正好满了十五岁,立刻被他们的皇兄赶出京中去了封地。
两个藩王在开封住了十几日,几乎开封城著名的楼子都逛到了,但也只给翠玉楼的八宝鸭留了墨宝。
因此翠玉楼的八宝鸭在京中至开封一带远近闻名了。
翠玉楼的掌柜是姑苏人士,姓文。八宝鸭在开封这么有名,也得利于此人的推广。
进翠玉楼坐上桌后,跑堂的很快过来。
杨稹:“两只八宝鸭吧,把佐料各个味道的全都来一点。”
王庚:“……”在当今,佐料比鸭子还贵……小公子这是忘记了行情还是想乱花钱了?
明诚不明所以,只盼着能快点上菜:“跑堂的,麻烦你让厨子快点做。”
跑堂的走后,三人开始发呆,没过多久明诚突然问道:“表哥,好奇怪啊,为什么这些菜都喜欢以八宝命名呢?诸如八宝百合、八宝莲子、八宝粥、八宝豆腐……”
杨稹摸着手中的竹雕如玉都快睡着了……
“表哥!”明诚皱起眉推了他一下,他知道表哥是在听他说话的。
杨稹打了一个哈欠,小兔崽子现在吃东西懂得思考问题了,也是不错的,他笑了笑,柔声说道:“这个答案不好追根溯源,所以没有回答的必要。”
“表哥……”好不容易动了动快锈了的小脑瓜子,就要被表哥扼杀吗?
杨稹叹气:“你可以这么来理解,坊间比较信八仙,哪八仙呢,就是八仙过海的那八个人,他们手中人人都有一个宝物,就被称作‘八宝’,百姓们的菜肴喜欢沾喜气,图吉利就叫‘八宝什么什么’……”
王庚和明诚微张着嘴听完……原来是这样啊。
“表哥可真厉害,我就知道表哥什么都知道。”明诚双眼发光的说道,“那表哥知道八宝鸭的做法及来历吗?”
明诚最近很喜欢问为什么,也很好学。
明诚已满十岁,王庚前段时间说起小公子十岁已连过县试府试院试,成为开封书院最小的生员,大概是这句话把他刺激到了,这段时间明诚一直学的很用功。
明诚记忆力并不算太好,杨稹教他好几种记忆方法,比如图形记忆,数字记忆,谐音记忆等等。明诚逐渐发现了学习中的乐趣。
“你问我八宝鸭的传说,那我就要问你了,你觉得是先有的八宝鸭,再有的传说?还是先有的传说再有的八宝鸭?”
明诚想也不想答道:“自然是先有的传说。”
王庚:“……”恐怕也只有表少爷能被这么轻易的绕进去。
“没有东西哪来的传说?”杨稹挑眉道。
明诚皱起两条小浓眉:“没有传说哪来的东西呢?不是嫦娥喜欢吃月饼,才有了月饼,嫦娥奔了月,后羿为了思念她才做了月饼,于是月饼成了中秋必备的点心。”
“逻辑看似正确。”杨稹摩挲着手中的竹雕如意,换了个姿势,“你也不看看后羿嫦娥什么时候的人,以及月饼的起源与盛行。月饼最初起源,很多人说是唐朝,这个起源时间也存疑点,即便这样也和后羿嫦娥的时间八竿子打不着。”
“真正出现‘月饼’,是在南宋,是作为行货在市集里出现,与中秋无关。”
明诚认真听完:“也就是说这些东西大部分都该是出现以后才有传说的?”
杨稹眯眸,不回答他。
明诚目瞪口呆的再道:“那这么说来,这些传说全都是为了让东西更好卖?!”
杨稹不说话,王庚捂着嘴笑,明诚感觉自己小小的世界观崩塌了。
直至八宝鸭上桌,明诚仍旧愁眉苦脸的。
杨稹没吃过这个,只是听书院的学生常常说起翠玉楼的八宝鸭。
王庚手脚很快的将两只鸭腿夹到杨稹和明诚碗中,再给他二人盛上一小碗蜂蜜露:“小公子,表少爷,开吃啦。”
两个不让王庚省心的孩子,这才动手去拿筷子,王庚的老脸上洋溢出幸福的笑。
三人吃完两只八宝鸭,王庚将干净的帕子递给杨稹擦手。
杨稹漫不经心的擦着手,突然道:“王庚,等竹雕如意弄完了,让那几个工匠编织帽,把货囤着。”
“囤着?真要囤着这货能放到明年夏天吗?那竹编的东西也是能长虫的,而且竹子的成色也会改变,放久了也会不好看。”王庚忙说道。
杨稹一眯眸,老太监思维很灵光,以往倒是他没太了解王庚。
杨稹思索了一会儿陡然想到了一事,忙道:“让他们把竹条染黑了再编成帽,我见京中一带有人戴过,样式我画给你,你拿去给那些匠人们看,京中流行的款式更好看,也更大气,你让匠人们做出个十成十,自然是好卖的。”
他是送秦王世子出城的时候在城门口见李淑武戴过,那种黑色的大帽,书中提过后来这种黑色的竹编大帽很流行,价格甚至卖到了二两银子一顶,成为京中一带男子追求的美物。
既然他一没钱买地二没钱安置店面,不妨走这些成本低利润大的来。
云琬表哥大婚没两天,杨稹身体又有点不舒服了,这一来在床上又躺了两日。
他躺的这两日本来算准了堂姑应该会来闹事的,可能是因为云琬才刚刚大婚的缘故,他等了两日也没等到杨昕过来,按理不应该的,这一年年终云府是缺钱过年的,现在云家唯一能火速捞到一笔大钱的,就只剩下杨家这个老宅了。
他算准了年前和堂姑有一场官司要打。
直到腊月初五的黄昏,杨稹才觉得身体舒服了点。
“在床上躺太久了,王庚陪我出去走走。”杨稹放下书本,揉了揉眼睛,虽然已入三九,但长期这么躺在床上也不是长久的事,长躺着也觉得累人。
“可是外面在下雨。”王庚说道,光说话都能看到白烟,这么冷的天儿,小公子真的要出去吗。
“正因为下雨,天气寒冷,屋中浊气散不出去,我想出去透透气。”
“……”王庚无语,小公子这是什么歪理啊?
王庚想反对也拿他没办法,只能服侍小公子起来。
“要不要去叫表少爷?”王庚问。
“不必,让他温习功课,一会儿带好吃的回来再去叫他。”
杨稹带着王庚上街,因为天黑下雨,路上的人不多,但街道两旁的楼子里灯火通明还是很热闹的。
“王庚你去买点烤肉包好了带回去,我去前面买点纸笔。”
天下着雨,王庚可不放心小公子一人去:“我陪您去买了纸笔回来再去买烤肉吧。”
“不用了,天晚了,我回来你这边也正好买好了。”杨稹笑了笑说道,“记得要刷甜酱的那种,再捎带两瓶甜酒。”
“那好吧。”王庚点头同意了。
杨稹勾唇一笑,他知道老太监就算是心里反对,也不敢“忤逆”他的。
前面有一家杨昭经常去的书楼,老板薛员外是太傅杨林的发小,因为读书实在不行,考过几次不利之后,便接手了家里的生意。
薛员外和杨林交好,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此人和杨林是真的交好,当年杨林进京赶考路上的盘缠他拿了一半出来,等到杨林衣锦还乡他也没因和杨林的少时情谊到处宣扬,他和杨林一直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只是此人研究成痴,喜欢玉石书画,常年不是在寻找名画师的路上就是在寻找玉石的路上,一直不在开封城。
杨稹这次过来,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薛员外。
“杨小先生您过来了,快进来吧。”跑堂的和杨昭很熟,“要点啥我去给您取。”
杨稹收了伞:“拿两捆纸,再拿点墨。”
“好嘞,那您坐着先等会儿,我去给您包好。”跑堂笑着上了二楼。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停在书楼对面,杨稹本没注意到的,但因为那马车似乎是打滑没停稳当,马夫吆喝了一声。
是京腔。
杨稹眉头一皱,马夫是京中人,才将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这时他看到了马车上走下来的人,是两个气度不凡身姿纤长的少年。
杨稹愣了一会儿,因为总感觉这两人有点熟悉,原书中能给他熟悉之感,且气度不凡的,这样的人物并不多。
想着杨稹悄无声息的站起来,跟了过去。
书楼对面的楼是开封城内为数不多的有钱人才聚集的地方。在开封城内这种地方凤来楼算一个,这个云中阁也算一个。
别看这楼子有这么个仙气飘飘的名字,事实上这是一个假正经的楼子,表面上有琴棋书画歌舞之乐,暗地里也设了寻花问柳之乐,进楼子的都是开封一带的名流。
杨稹趁着门牙不注意遛了进去。
云中阁里面很大,人也多,廊檐长亭,下雨都这么多人。
杨稹不紧不慢的跟上那两个少年。
跟了一会而,杨稹跟到了一个石碑下,石碑有两个人那么高,两个少年正在离石碑五六七八十步开外的亭子里。
杨稹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反应很狗,真的只是因为这两个人气质太独特了,一看就不像是原书中的路人,但若真要他猜,一时半会儿也猜不上来。
杨稹没时间多想,因为在两个少年坐下之后又来了一人,这人匆匆赶来,就在杨稹眼前走过,好在没有注意到他。
后来的人身量高,看着比亭中两个少年看着都要年纪大一点,因为天黑,杨稹看不清此人的容貌,但看这人穿着步伐,便知此人也是个妙人。
那人未进亭子已笑道:“三公子今日可该信我了?”
“让我信你什么?”亭中一个少年说道,声音低沉。
这个少年一开口杨稹就竖起了耳朵,上挑的桃花眼也眯起来,这种熟悉是沉浸在骨子里的熟悉,这个少年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以他奸臣的直觉作担保他和这个少年可能曾经是一类人。
“自然是二郎有能力助你。”亭子外的人依旧是和颜悦色。
“天下能助我的多的去了。”亭子里的少年依然是轻慢低沉的语气。
亭子外的人不羞不恼,依然笑道:“可事实证明,整个开封能解决三公子疏漏的人只有我,那可是三十万两白银的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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