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济武走到黄字小班门口, 突然又不敢进去了,他还在担心三皇子知道他和孤峮有点关系后, 会注意到孤峮……
李济武随便揪了一个荒字小班的崽子问了情况。
“俺, 俺也不清楚啊,听别人说那个孤峮被揍得血肉模糊, 抬回来的时候都认不出来了, 若不是还吊着一口气,都以为他要死了呢……”
李济武表示若不是给忍住了, 他倒是想揍这个说话的崽子一顿, 他才不相信孤峮那么厉害的人能被人打的半死呢。
但是他又不能进去看个究竟, 在院子外踱步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法子,烦死他了,以他的身份, 接近谁都会落人口实。
李济武想了想, 或许他可以晚上潜进去看一看孤峮的情况?
从黄字小班的院子里出来的崽子都说自己从未见过那么吓人的伤,李济武快急疯了, 又怂的一比不敢进去。
李济武在院门外墨迹了一会儿后, 转身走了。
杨稹让崽子们去食堂打热水, 郎中和他徒儿忙的满头大汗, 从巳时过来到现在没歇过一会儿。
好几盆的血水, 一盆一盆的泼到外面, 院子里的砖都被染红了……
“药方我写出来了,快点去买药吧,耽误不得了。”郎中把药方递给杨稹。
杨稹:“桑律, 拿着药方去找王庚,让他带你去买药。”
找王庚?先生是要自己拿钱了?崽子们立刻明白了。
郎中:“记住要保住这个孩子的命,一味药都不能少!千万记住了!”
桑律慎重的点点头,司简衷和柳瑜见状道:“我们也去。”
桑律三人拿着郎中给的药方跟着王庚去抓药。
他们去东市买了急需的人参,让柳瑜先送回去,王庚又带着桑律和司简衷去福安堂买其他的药。
“这几味药你们没有吗?”王庚着急道。
福安堂药房的跑堂摇摇头:“没有这几味。”
“真的没有吗?”王庚不想死心。
“我说没有,难道还骗你不成??”跑堂的生气了。
“也不耽误你们的事儿了,你们快去其他药房看看吧,我反正查过了这几味药没有。”
接着王庚和两崽子分头行动,一刻钟后在大相国寺门口集合。
“怎么样了?”
王庚满头大汗:“我只买到其中一味。”
“我也只买到一味药。”司简衷低声道。
桑律统计了一下:“现在还差三味药。”
司简衷叹了一口气,又将桑律手中的药方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
“该怎么办呢……”王庚急得团团转。
桑律突然说道:“我知道能去哪里问了!快跟我来吧!”
司简衷不疑有他,跟上桑律。
王庚想了一下,虽然他还不知道桑律在想什么,但现在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跟上了。
桑律去了开封府南市,南市是商行聚集之地,南来北往的商行在此聚集,桑律经常和他爹还有他的舅舅赵秀才来此地。
桑律去找南方果行的老板。
果行老板若有所思:“我倒是认得几个药行老板,你等下,我带你过去。”
果行老板换了一身衣服后,带桑律去找药行老板。
果行老板把药方给药行老板:“这三味药有吗?”
药行老板看了看:“这三味药我这里有……”
闻言,王庚他们顿时激动无比。
药行老板:“只是……”
三人一惊:“只是什么??”
“只是你这上面写的是三年的七叶草,我这里只有一年的七叶草,这位药陈放三年以上后,才对止血修复脏器有奇功,若是一年的七叶草通常只是用来给年纪大的人泡茶喝。”药行老板看向他们三人。
“其他两味药我这里都有,你们要的话我让跑堂取来。”
桑律望向王庚:“老王?”
王庚当机立断道:“要不我们先买了再说,后面的交给郎中!”
他们将药凑齐后赶紧回书院。
柳瑜带回去的人参熬了汤吊着孤峮的元气,只能算作是在给孤峮拖时间。
等王庚他们回来将七叶草的事对郎中说了。
郎中没说什么而是向书院的食堂走去,食堂此时正在做晚膳,他去灶台底下扒了一盆碳灰。
再将七叶草丢进碳灰盆里。
过了一会儿后,众人见他将变黑了的七叶草从盆里取出,再和其他药材一起装进药罐里,上炉子熬。
桑律不禁问道:“是这一味药放进碳灰里依然能达到存放三年之功效吗?”
郎中笑了笑:“小子有些悟性。”
桑律点点头:“原来如此。”
只是一想到孤峮的伤势,桑律立刻垮了脸,红着眼眶说道:“郎中,您能保住孤峮吧,他是我很好的朋友……”
郎中叹气:“我会尽全力,只要他熬过了最凶险的三天,之后肺脏不会受损,应该就能活命了……”
桑律低着头,一副快哭了的神情。
直到郎中给孤峮灌下药,说孤峮的伤口已处理了,喉咙里也没有再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脏腑的血往外涌了,这个时候已是天黑了。
崽子们都不敢睡,生怕夜里孤峮没挺住就这么去了……
郎中回去了,郎中的徒儿守在这里,杨稹甚至叫王庚把小榻搬到了孤峮房里,看来是不想回去了。
夜晚,李济武一潜进来,发现黄字小班的院子,有个房间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都是人……
他吓了一跳,又翻墙出去了……
李济武正想回天字院,刚走到书院某处的花园里,见一个抱着熊宝宝的少年朝着他走来。
此处树多,没有灯火,只有月光照明,有几分漆黑。
“哇,原来是李兄啊,这么晚了是去哪里逛了的?鬼鬼祟祟的,好像小毛贼哦,哦,不对啊,那方向好像是……咦,黄字小班的院子?李兄去那里干什么呀?”
李济武猛地皱起眉,他李济武怼遍京中无敌嘴儿,这个臭小子哪个个角旮旯里蹦出来的?哦,想起来了,好像是成都来的成良小侯爷?
李济武毫不留情的还击过去:“我说是哪里来的小鬼吓到老子了,原来是从那个角旮旯的蛮荒之地蹦出来的小侯爷?怎么?小侯爷在乡下呆久了不认得人了?只认识自个儿的同类了?”
李济武的目光落在成良小侯爷手中的熊宝宝身上。
“……”
妈的,这货儿的嘴巴也有点劲儿。
成良小侯爷很想放熊咬死这货儿,他顺了顺手中熊宝宝的毛,阴阳怪气的继续再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咱家熊宝宝长大了,嘿嘿嘿……还有啊,若是黑皮小崽子长大了,本侯看你还敢不敢揍他……你且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说着转身想走,却被李济武拉住衣领:“你他妈把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我敢不敢揍他!”
成良小侯爷挑眉冷笑:“笑死我了,难道不是你揍的?你刚刚过去不是看他死了没有吗?呵呵呵,亏你还河间李氏后人,世代功勋?三公之家,你杀人放火还玩阴的,杀了人还不敢承认……你倒是臊不臊?”
李济武一拳打过来,成良小侯爷因为紧张面具,怕面具被这小子打掉了,忽地他抱着熊宝宝后退了好几步。
可能李济武没有真的想打他的意思,不然他也躲不开。
“老子再跟你说一遍!孤峮不是老子打的!”李济武怒火直往上涌,气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真的不是你?”成良小侯爷眯起眸,冷静下来想到一件事儿。
李济武能招天家喜欢似乎还是因为他的耿直,平定秦王长安之乱后,京中有摆酒宴,在酒宴上少了三盘鹿肉,天家大怒问是谁偷吃了,那些吃了的人没有人敢承认,只李济武坦荡跪地承认自己偷吃了鹿肉,那个时候李济武也不过十一二岁吧。
于是天家奖赏了李济武三块黄金,以示奖赏。
这个故事后来,流传的很广。
小侯爷淡淡道:“姑且信你吧……那凶手会是谁呢?”
小侯爷撸着熊宝宝的毛,慢悠悠的转身。
“你给老子站住!”身后,暴躁少年又咆哮道。
“又怎么了嘛?”小侯爷有些不耐烦了。
“老子怀疑是你!”李济武捏着拳头冲过来。
小侯爷气的炸毛:“……你他妈猪脑子吗?!老子若是不喜欢那个黑皮,老子还会帮他们找熊宝宝?而且你觉得我有那个武力干掉那个黑皮!你未免太瞧得起我!”
李济武一愣,好像是这样嘞。
成良小侯爷突然朝着李淑武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李济武皱眉,很讨厌这种命令的语气:“干嘛?”
“你想不想知道凶手是谁?你想不想洗清自己的冤屈?”
李济武听到他前面一句还好,听到后面一句就有点火大。
李济武冷傲轻慢的说道:“有屁快放。”
小侯爷:“你想闻屁味?那你要等我先酝酿一下,我现在还没有想要排便的意思。”
“……”李济武很想知道,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嘴巴!比他自己的还要讨人厌!
“算了,不逗你了,真没意思。”成良小侯爷懒洋洋的说道,“既然我们都想知道是谁伤了孤峮,不妨我们一起去查,但是我过几天就要回成都去了,所以时间不多。”
“那我们要怎么查?”李济武问他。
成良小侯爷:“你先去查今天巳时以前有哪些人去过箭馆。”
“如果是武艺高强的人,不会是外面来的人吗?那即便查了也查不清楚,所以箭馆查不查很重要吗?”
闻言,小侯爷突然转身迎向李济武的目光:“既然这么说了,李公子恐怕早想清楚了吧。”
小侯爷低头撸了两爪子熊宝宝,掀起眼皮再道:“那说吧,你怎么看的?”
“我只是还没确定是不是他。”李济武的脸色很难看,他关在房里想了一天,只觉得应该是他,但是他不该这么想的,说到底他们是朋友,是兄弟的。
小侯爷目光一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我走了,当我没问,告辞。”
李济武懵了一瞬,但很快也明白了,这小子贼精,他一定是明白了他怀疑的是谁……
成良小侯爷惹不起那个人,所以瞬间决定不管此事了。
李济武看着那小侯爷的背影,不禁笑出了声:“呵,看着挺精,实际也就这点胆量。”
说完这句话,他心中大抵是悲凉的,因为他也一样。即便猜到了,也不敢去确认。
只是那个人,他身为天潢贵胄,才十五岁的年纪,为何会这么狠……他分明是想要了孤峮的命……
想到这里,李济武又不禁想,他是不是该重新审视那个人了?如此残暴,真的可堪为明主吗?
这一夜的李济武,过的很纠结。
次日,一夜没睡好的李济武刚起床就听到他的书童说成良小侯爷回成都了。
李济武刚想说那怂货儿回了就回了,有什么好告诉他的。
那书童递上一封信:“是成良小侯爷的书童让小的交给您的。”
李济武皱起眉,接过信拆开来一看。
成良小侯爷在信中说:他找了一个心腹,是今年刚进书院的生员,刚好是洛阳人,如果李兄想帮孤峮可以找这个人。
李济武按着成良小侯爷在信中的指示,当日就去见了这个生员。
李济武对那个生员说道:“我这里能弄到名贵的药材和补品,拜托季秀才送过去。”
季秀才当夜就去了黄字小班的院落,他恭恭敬敬的同杨小先生道:“学生洛阳人,刚进书院不久,听闻我的老乡孤峮生死无卜,今十分悲伤,学生家中略有薄产,特奉上一些药材希望能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什么略有薄产,什么一些儿药材……
黄字小班的从先生到小崽子们都傻眼了……
等那个季秀才走后,桑律和江陵开始清点药材,拿着手臂粗的人参手都在抖。
“人参……十盒……之前买不到的七叶草……二十盒……”桑律说不下去了。
这时郎中来了:“白天出诊了一趟,过来给耽误了,还好吧。”
郎中的徒儿答道:“还好,没有吐血,只是还没醒来。”
“我去给他把脉。”郎中的药箱都未放下径直走向孤峮的床榻,得知孤峮的脉象没有太大的危险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郎中把完脉刚站起来,放下药箱就看到一桌子的药材,极品野参、极品鹿茸、极品野……郎中再抬脚,脚都是软的……扶着桌子才站稳。
“师虎,你怎么了?”郎中的徒儿过来扶住他。
“没事……我只是觉得这小崽子命不该绝,有救了。”郎中欣慰一笑。
屋子里似乎是安静了一下下,接着几个崽子激动的大吼大叫:“太好了孤峮有救了,呜呜呜……”
他们大哭又大笑,似乎要将一连两日来的压抑、担惊受怕都给释放出来。
杨稹微勾起唇,至此才露出一个笑容,他苍白的脸上陡然一热,似乎是气血上涌,轰的一声倒地。
“哇呜,先生!”江陵最先反应过来,扑向杨稹。
郎中忙说道:“快将杨小先生扶到榻上去。”
葛栩之和冯祈两个个子高的立刻将杨稹抱上去。
郎中忙去给杨小先生把脉,他把着把着,突然站起来,把崽子们吓了一跳。
郎中斜眼望向榻上的孤峮,又看向他诊治了接近十四年的杨昭!
他的脸色变得阴沉到可怕,阴沉之后是一种近乎惨白的色彩。
他的手在颤抖,紧抿的唇也在颤抖。
司简衷最先注意到,因为这个皇甫郎中也救回了他祖父的命,所以他和皇甫郎中交情不浅。
“皇甫先生?”司简衷低声喊道。
皇甫郎中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他看向杨稹,又看向榻上那个毫无声息的银发黑肤的美少年……就在刚才,在连着把了他们两人的脉象之后,他似乎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他该跟谁说去?去找老王吗?是,他应该找老王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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