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高考结束, 也代表尚沐他们已经升入高三。
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们，身上穿着H市一中的校服, 纷纷回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
尚沐趴在窗户上, 朝着楼下远远地望着, 看他们笑着拥抱、笑着道别。在校服的空白处相互签上对方的名字，手里拿着恭祝毕业的鲜花。
明明高一高二的学生都已经放学了, 这些即将离校的少年人还在徘徊着, 怎么也舍不得走。
正对着教学楼的大门口，红色的条幅上写着：今日我以校为荣，明日校为我骄傲。
“陆凡，你想去哪所大学？我们一起去Q市的清北吗？还是你想去H市的城南？”尚沐收回目光，问自己旁边的男生。
X国最著名的两大综合性研究学府, 清北大学和城南大学，素有“北清北、南城南”之称。两所学校一直良性竞争，不分伯仲。
陆凡想了想，说：“我都可以，无牵无挂，你想去哪？”
尚沐“噫”了一声：“什么无牵无挂，光我知道的，你就在H市有两家酒吧！你还认识那么多不三不四的人，好意思说自己在这边无牵无挂！”
陆凡被他逗笑了, 捏捏他的手指：“那都是业内的朋友，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两家酒吧也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高中生, 你把我想的也太厉害了。我是合伙人，负责出资的。”
尚沐疑惑地偏偏脑袋。
根据上次于奶奶的描述，陆凡难道不应该是个没人疼也没人爱的小可怜吗？
放弃高中的奖学金，休学一年去照顾得了绝症的外公。除了外公就没有亲人了，是这个意思吧？怎么又有钱出资开店？
而且，从初三毕业到现在，也才三年的时间……这个是干了什么不法的事，才突然这么有钱？
“你又想什么呢？”陆凡笔尖戳戳他的手背。
尚沐：“想你这个人到底怎么一回事，感觉乱七八糟的。”
两人都收拾好了书包，这会儿班上的人已经走光，只剩下他们两个。
陆凡从椅子起身，看看紧闭着的教室门，把人抵在了窗台上：“给你熊心豹子胆了，说我乱七八糟？”
尚沐吓得一抖，回身看看楼下热闹的人群，连忙把人往外推：“干，干嘛……要被看到了。”
陆凡笑着架起他的腋窝，把人转瞬抱到了过道另一边的的桌上：“这样呢？”
少年伸着脖子往窗户那边看，确认自己只能看见远处隔了上千米之外的高楼，这才放心地点点头：“看不到了。”
陆凡站在尚沐面前，把玩着他肉肉的手指，问：“不考虑我的因素，你想考清北还是城南？”
尚沐直撇嘴：“你是我男朋友，我怎么可能不考虑你？你这就是个伪命题，就好像明明我都知道地球是围着太阳转的，你突然问我，假如太阳是围着地球转的，那么白昼和黑夜分别是多长时间。这种不可能存在的条件，你提出来还要我解答。陆凡同学，你是不是有点过于残忍了？这题我不会做，你换一题，我给你好好答。”
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错处，但总有种诡辩的感觉。
陆凡捏捏他的脸蛋儿：“就问了你一个问题，连珠炮似的说这么多。说你是小作精，还不承认。”
尚沐追着他的手指往前咬。
“我选不出来。我爸在H市，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在Q市，纪正初说他要留在H市。你看，这么错综复杂，太难了……还不如你提出来，我跟你走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嘟起嘴吧，追着陆凡的手指往前探，身子前倾得厉害，一不小心就给栽进了男生的胸口，夸张得一声吟叫：“哎哟……好疼。”
陆凡一声嗤笑，把他扶正了，转身去拿湿纸巾，当着少年的面，把手指擦干净，这才伸到尚沐面前：“行了，现在给你咬。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回不撒娇，改吃手了是吧。”
原本没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但看见陆凡突然伸过来的手指，就这么让他含，尚沐脸刷得红了。
当即脑袋往前一扎，又抵在了男生的胸口，软着声音说：“我……我是小宝贝，你亲口说的，当然可以吃……”
陆凡把人揽进怀里，抚着他的鬓角，把指尖喂给他，低声说：“你是小宝贝。”
指肚上落了两颗尖尖的小牙，下一秒，小家伙的舌尖就轻轻得扫了过来。温温热热的，像是喂食新生的小奶猫，小家伙舌尖在指尖上一卷，就能把食物卷进肚子里。
陆凡勾勾手指，抬起少年的下颌，拇指扫过他温润的唇瓣，目光落在他半垂的睫毛。
“沐沐？”陆凡低声问：“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坏事？”
少年呐呐的，眉眼垂落得更甚，耳朵和脸蛋都泛着红。
陆凡低头，吻上他的眼角，少年就顺从得闭了眼。
“哥……”尚沐小声地叫了一声，微微嘟着嘴唇找他。
陆凡笑着啄上他软软的唇珠：“小黏人精。”
而后，就探进少年主动张开的唇瓣，勾过又软又小的舌尖，温柔得吮吸。
尚沐双手撑在桌面，不自觉得后仰。
正吻得投入，两人之间响起一声又一声的蜂鸣。
是陆凡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屏幕亮着黑色的光，上面写着“临终关怀办公室”几个字。
陆凡看到的瞬间，眉头便微微得蹙起来。
“临终关怀的人怎么会找你？”尚沐疑惑地问。
陆凡已经拿了手机，点了接听。
教室很安静，电话那头的声音就清晰得从听筒传出来：“陆凡，于奶奶有话要和你说，你赶快找个安静的地方听电话。”
陆凡揽在尚沐腰间的手，不自然地握成了拳。
他微微点头，说：“现在就可以，麻烦让于奶奶听电话吧。”
于奶奶说话的声音很小，隔着一个听筒，根本听不清楚，陆凡干脆调成了外放模式。
老人虚弱的声音就从扩音器里传了出来。“小陆啊，奶奶得去找你郑爷爷了，但是奶奶出发前还有两个心愿，你帮奶奶实现好不好啊？”
陆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得收紧，攥的指尖满是青白。
尚沐连忙双手捧住他的手掌，紧紧得抱在手心。
陆凡动动手指，用唇语回给少年一句“没事”，而后对着手机缓缓地开口：“奶奶您说。”
“小陆，等奶奶走了以后啊，这个地方，就别来了。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别在这边耗着了，答应奶奶，行吗？”
尚沐一怔，担心地看向陆凡。
男生默默地垂着眸子，目光落在手机黑色的屏幕，沉默着，像是静止一样。
屏幕上的计时，秒针一下又一下地跳过，走到60的位置又重新归零。老人在电话那头等了许久没有回音，着急地叫他：“小陆？你还在不在啊？你出个声，别让奶奶放心不下你……”
男生这才缓慢地闭了闭眼，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声音：“奶奶我在呢，我答应您，以后都不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有男朋友在身边，您不用担心。”
于奶奶回应的声音里，顿时多了几分笑意：“诶，好啊，好啊……是上回那个孩子吧？”
陆凡低低地嗯了一声。
尚沐忙跟着他回应：“奶奶，是我。”
“欸，好孩子，奶奶就把小陆拜托给你啦。还有奶奶的橘哒，小陆啊，橘哒没有人照顾，你那边还能不能接过去照顾啊？你要是不方便，我就给院里的护工啦。”
陆凡重重地点头：“可以，奶奶。什么时候去接？我现在就可以过去。”
电话那头却是没了声音。
过了许久之后，陆凡轻轻地叫了一声：“奶奶？”
扩音器里，却只能听见微弱的呼吸声。老人应该是有说话的，但隔着一个电话，却是什么也听不清楚。
直到那头响起更多人簌簌的低语，护工低落的声音传出了听筒：“喂，陆凡啊。于奶奶让你周六再过来接橘哒，好好学习，要考上好大学，做个像郑爷爷那样的人。”
陆凡轻轻地“嗯”了一声，说：“好的，我知道了。”
而后电话便被挂掉了。
尚沐双臂环在男生的腰间，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于奶奶走了。
尚沐又记起一个月前，在老槐树下，于奶奶把胖胖的橘猫抱到他的面前，声音温柔地和他说话。
分明只见过一面，老人的音容笑貌却像是刻在了脑袋里。
一想到，这样的一个人，在世界永远不复存在，尚沐的心里……就闷闷的难受。
他紧紧地抱着面前的男生。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是陪伴了奶奶许久的陆凡？
两人在教室里安静地拥着，直到滴答转动的钟表，分针又转过了半个表盘，陆凡这才缓缓提了双手，回抱住桌上的少年。
“沐沐。”他说。
“嗯。”
“这周六，我接橘哒回家，你要不要一起过来？”
少年睫毛颤了两颤，尖尖的虎牙咬在唇上。而后摸上他的鬓角，吻在他微凉的指尖。
“好。”尚沐说：“哥，不管失去了什么，你还有橘哒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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