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补习

    氢原子在太阳内部进行着核聚变，产生的辐射向四周散去。

    其中只有22亿分之一能够到达地球，而经过大气层的反射、散射与吸收，只有47%能到达地面。

    这47%中，只有那么一小簇能够进入你的眼睛。

    这是多么美妙的概率。

    柳仲珺上辈子情绪紧张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什么也不去想地仰望天空。

    在宇宙面前，人类是多么的渺小。所以由此想去，便没有什么事情值得烦恼了。

    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逻辑链，但对她来说很受用。

    比如说此刻，她安静地坐在柳宅偏院的梧桐树上，欣赏着核聚变今日在地球上最后的谢幕。然后，便不再为陆谦的事情恼怒，开始冷静地从第三方角度分析这件事。

    实话说，有点后悔。

    她对陆谦说的话，似乎言重了。

    她作为教导主任的那几年，也不是没有处理过类似于信用危机之类的事件。只是对待当时的高中生能够循循善诱，对待陆谦这个十六岁不到，刚刚初中毕业年纪的少年，怎么就急了心呢？

    柳仲珺暗自叹了口气。

    特别是最后说的话。

    这种直接揭露人心的语句，最忌讳从不熟悉的人口中说出来。因为听者的感觉，就会像是被揭开伤疤撒盐一样。

    陆谦最后礼貌却冷漠的态度，以及那一句冰冷的“晚安，柳小姐”，便是对此的反抗与逃避了。

    柳仲珺无奈地用手掩面，后抬头仰望半明半暗的天空，安静地观察着隐隐约约闪烁的繁星。

    最后一丝情绪消失。

    她想通了：现在自己在此纠结并无用，后日有机会还是要去和陆谦道个歉。

    *

    轻轻舒了一口气。

    柳仲珺将自己的视线从宇宙深处收了回来。

    然后……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你们的爹娘没有发现你们过来罢？”

    她差点就要从树上摔下来。

    她的大姐柳仲雅和二姐柳仲卿正端坐在树下，笑嘻嘻地望向她。

    还没有等到她们回答，柳仲珺又吓了一跳。

    “你们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一声不吭的，吓死我了……”

    她又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柳仲雅和柳仲卿身后飘着的，是一双双对算科求知若渴的黑色大眼睛——当然，还有装着这几双眼睛的南山书院庶子天团们。

    庶子天团面面相觑。

    他们皆是一身黑色衣衫，半隐入在夜色中。

    “他们看你一回来就往树上爬，心情不好的样子。所以就没敢吭声。”柳仲雅帮他们回答道。

    “娘和文姨娘不会察觉的。妹妹放心。”柳仲卿说，“我和姐姐很早就和他们说，我们要努力冲刺县试，晚些才会回府啦。我们动作很轻，这一个月来，她们是一直没有发现端倪的。”

    “那便好。”柳仲珺松了口气。

    这棵梧桐树占据柳宅的最高点，她坐在上面可以无死角地看到柳府中所有的地方。

    确定了两位表姐的爹娘位置无害后，她才迅速爬下树来。

    毕竟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暗度陈仓”之计，不能掉以轻心——

    柳仲珺最初穿越之时，励志改变原身在柳家的地位。方法有二，一则自上而下；二则自下而上。

    自上而下虽然见效快，但针对长辈们的斗争估计需要很多力气，太累。所以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下而上的指导方针：先把柳家所有小辈们收入麾下——所谓“少年强则国强”，征服少年就是征服家族。

    再说，身为教导主任兼金牌教师，这样的任务不要太简单。一个月的时间，她便通过算科的辅导收获了柳仲雅和柳仲卿两位小迷妹，即使她们年龄都比她大一岁。至于哥哥和弟弟们，他们也已经没入她“故事会”的陷阱中，等待她缓缓收网了。

    ……

    此事暂且不多谈。

    当下柳仲珺从梧桐树上爬下后，看了眼天色，道：“马上就要宵禁了，胡兄、晋兄、孟兄，你们不准备离开吗？”

    “柳同窗——”庶子天团众人这才敢开口，一副委屈的小媳妇样儿，“我们是当真着急提高算科的成绩。所以才翘首以盼你回府的……”

    “辛苦了。”柳仲珺扶额。

    其实原本她今日想多休息些，所以才在放学时说自己会很晚回家，暗示不想会客。但显然胡玉他们误会了，从放学后就一直等她，直到现在。她看众人这般仿佛热锅上蚂蚁的模样，也不忍心打破他们对算科的积极心。

    于是忙又解释道：“今日我确实有些事情，所以会来得迟了些。”

    “不不不……柳同窗你不要误会，我们绝无抱怨之意。”晋腾带头说道，“只是你看……这九九乘法表我们已经抄了四五遍有余，早就滚瓜烂熟了。所以，所以——”

    “想要学习下一步的内容？”柳仲珺拍了拍衣裙上的泥土。

    “正是如此！”庶子天团众人眼前一亮。

    柳仲珺不急不缓地问道：“你们目前的算科成绩，在书院排名为何？”

    众人齐齐低头。

    “书院第二十九罢。”胡玉说。

    “书院第三十四。”晋腾说。

    “书院第三十五。”孟青说。

    柳仲珺汗颜，“书院似乎一共只有三十六人啊……”

    最后一名是小胖子张培根预定了。所以直接地来说，除了胡玉，其余人一位倒数第二，一位倒数第三。

    晋腾和孟青羞愧得，直接快要把脸埋在衣衫中了。

    “你们的目标是多少？”柳仲珺又问道。她收起因为困倦，最初略微敷衍的态度。

    在庶子天团思考之余，她心中暗自计划。越计划她心底越激动，因为她发现此刻时机已到。她心心念念很久的科举补习班，雏形就将要形成了。

    众人思考片刻后环视彼此，齐道：“只要不拖经文科的后腿就好。”

    “这就相当于书院算科排名前二十罢。”她说。

    “正是。”众人道，面露苦涩。因为每一名和前一名之间，都是天堑之隔。更不要说从倒数提升到中流的十几余名。

    这太简单不过了！

    不同于诸生的丧气，柳仲珺简直要激动地叫出来。

    因为科考县试级别的算科，容易至极——顶多是小学数学的难度。

    众人有一点底子，但因为先生教的算科委实不好，所以差一些技巧与顿悟。这些只要自己教予他们，算科名次飞速提升是必然的。

    柳仲珺越想越激动，她感觉到眼前写有“科举补习班”的金色气旋。正逐渐凝实。

    前期做的铺垫——无论是九九乘法表还是算术卡片，都没有浪费。当下她终于等到了收尾的时刻。

    柳仲珺按捺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对于金钱的渴望，表面平静地道：“三个月。”

    众人疑惑地望向她。

    她等待他们将这三个字牢记后，才继续说道：“三个月。只要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可以让你们皆进入书院算科的前十五名。”

    “三个月？”晋腾不可置信地问道。

    “柳同窗，此话当真？”胡玉喜上眉梢。

    “当真只需三个月？书院算科前十五？”孟青喃喃念道。

    “当真。”柳仲珺道，“千真万确。”

    “不过——”

    “不过？”

    “不过——”她顿了顿，“因为这需要我花费许多精力，许多我用在自己准备县试中的精力。所以，这三个月的时间，我可是要收费的——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柳同窗尽管说。”晋腾带头说道。

    “一两银子。一个月一两银子。”

    “这——”

    谈到实打实的银子，众人才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因为三个月提升那么多简直可以称为奇迹，他们不相信奇迹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再者，一两银子相当于普通农民一个月的收入了。他们虽然出身富裕，但也不是随手花钱的人。

    如果三个月可以提升十名有余，这点银子当然值得。甚至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但三个月到前十五名，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啊！

    正在众人纠结之时，柳仲雅不屑地说道：“这点是便宜你们了好嘛。三个月三两银子，白菜的价格。我就告诉你罢，三妹妹让我成绩从书院第十到第二，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你知道第十名和第二名的差距吧？这可不是前二十和前三十的差距可以比较的。”

    “这点我也可以作证。”柳仲卿说着崇拜地看了柳仲珺一眼，道，“三妹妹让我从青河书院算科末尾，到书院前十，也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样的提升，不要白不要。”

    “这——”众人震惊了。

    “诸位妹妹……此话当真？”胡玉问道。

    “比真金白银还真。”柳仲雅说。

    “比一加一等于二还真。”柳仲卿说。

    “柳同窗，我决定加入了。”胡玉思虑片刻，为首说道。语气斩钉截铁。

    “我也选择加入，银子明日我就拿给你。”孟青说。

    “那我也加入罢。柳同窗，我选择相信你。”最后，晋腾说道。

    柳仲珺终于压不住内心的激动，那张小巧玲珑的脸上，笑意越来越浓郁。

    “成交。”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