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比试

    针对于活字印刷术与乔师傅的事情, 柳仲珺决定在近七日里不去想太多。因为她认为这个连环事件中最先要解决的，是账本与蒋县丞、张学官和赵知府的关联。

    而针对于与陆谦合作默契程度的问题, 她发现自那日的“佳肴小事件”后, 他配合了许多，也会更加主动地和她交流。背后的原因她没有细思太多, 但大致她懂。

    不过, 近十日过去了，她和他针对账本的计划, 还维持在按兵不动的阶段。

    她当然有提过担心。

    但陆谦却淡定地安慰道：“敌在明, 我在暗。是目前最好的处理方法。当然，蒋县丞多疑，不会忍多久的。因为他不知道我们到底知道了多少。”

    好吧，有点道理。

    她虽然着急，但也知道按兵不动确为上策。

    于是乎，就这样按着按着，书院比试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几日谷阳县各书院上下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氛围。尤其是大部分参赛选手, 都肾上腺素爆表，不停地叫同窗们出题抽背。

    当天清晨,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她比平时略早来到书院, 本准备给胡玉他们打打气，却发现马文和他身边的一位名叫齐禹的书生, 正坐立不安地偷瞄着她。

    “柳同窗，”马文走上来，声音单调而低沉, “先前先生针对书院比试出的卷子，成绩有些超乎我的想象。”

    “马兄？”

    “如果是别的事情，齐禹和我不会有半分不满。但这书院比试不同。”他说，“我希望之前的结果是绝对公平的。”

    略微停顿了一秒后，柳仲珺猜到了他的心思。

    书院比试确实意义非凡。它就像是名牌大学的自主招生一样，通过的同学可以获得极大优惠的录取。这书院比试虽然没有自主招生的明文规定，但获得润州府张学官的认可后，即使县试成绩不够理想，在府学录取方面也可以网开一面。

    而马文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他不相信柳仲珺的算科水平能够在一月内，有如此大的提升。至于成绩为何表面提升了——他是如何猜测的，她也能猜到一二。

    不过一反往常对于小朋友犯错宽容大度的态度，柳仲珺这次明知故问道：“马兄，所以你认为结果不公平咯？”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无端误会他人，是很伤人心的。

    “是。”他说。

    “不知为何？”她继续追问。

    显然，马文小朋友的脸皮也不厚。虽然他选择相信自己的想法，但无依据地猜疑同窗，是一件没有道德、不符合礼仪的事情。因此，他的脸庞红得就像胡玉看到心仪之人时一样。

    “柳同窗，因为你算科成绩的提升太快了。”他红着脸说，“我想同窗们很多都不服气，但只是没有说出口来。我就帮他们说一句……怕是后面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猫腻……”

    柳仲珺被他强装镇定的样子逗乐了，于是没有再为难他。

    “那你想要如何解决呢？”她帮助他问道，“现在距离书院比试没有多少时间了。”

    马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张写满题目的纸张。

    “柳同窗，这是我自己出的题目。如果十道题目中你能够做出八道，我便认输。如果不能……”他顿了顿，无意识地让自己的脸颊更红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同意，让齐禹代替你参加书院比试的算科项目。”

    “很抱歉，马兄。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柳仲珺平静地说。

    她礼貌谦让小朋友，不代表她会浪费时间做不必要的事情。况且现在不远处，还有一群补习班中更可爱的小朋友们，正等待她去帮他们打气呢。

    “柳同窗……”

    马文的声音好似一条支离破碎的河流，“书院比试对于我和齐禹这样的……这样的田户出身的书生来说，当真非常重要。假若你县试没有通过，还有本家或者未来夫家的支持。假若我们县试没有通过……那一生就完蛋了……”

    柳仲珺：“……”

    如果他能够给出何理的理由，那么她未必不会答应他的要求。但是这种我弱我有理的说法，在她这里是显然行不通的。

    “抱歉。”

    她再次婉转地拒绝了。

    “柳同窗……”马文垂下他略微发红的眼睛，“我提出的这个条件……是事先征求了先生的同意的。”

    柳仲珺动作顿了顿，一丝不耐烦感从心中升起。面对这种不明不白的、来自一个小屁孩的威胁，她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

    幸好，在这样左右为难的时候，救场之人出现了。

    “马文，”陆谦说，“你让齐禹代替我参加吧。”

    柳仲珺愣了愣，将准备说出口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马文和他身后的齐禹更是带着惊诧的目光，看向了大学霸。

    他们虽然认为自己的算科水平在书院前列，但怎么都不敢和大大大学霸陆谦相比啊！这回让齐禹代替他参赛，如果赢了，还尚可交代；如果输了，却该如何是好？

    “无碍。”面对他们的眼神，陆谦平静地说，“我原本要参加算科、经文、字帖三场比试。精力分散太多，难免也会有失误。”

    “这——”

    学霸与众人是有距离感的，所以学霸说的话，他们还是不敢相信的。

    “我会与先生解释的，你们放心。”陆谦的语气不变。

    齐禹还想推脱，马文却先心一横，拦住了她，抱拳说道：“那便多谢了，陆兄。”

    “无碍。”他道，然后就没有再理会他俩。只转头望向柳仲珺。

    “丫头，你会代表南山书院争得冠军的，对吗？”

    柳仲珺先愣了愣，然后会心一笑。

    “当然。”她说。

    心中却暗自感叹道，遥想柳神当年，她可是那个站在顶点给众多学霸出题目的人——如今却沦落到做题目的位置。

    马文和齐禹站在一边，不知柳仲珺心中所想，只看到陆谦和她旁若无人的交流样子，觉得他们就仿佛天上高高挂着的太阳，明亮而又刺眼，刺到他们拳头紧握，直到柳仲珺走到远处还松不开来。

    “马文，你说我们会赢的吧？”齐禹的声音很小，小到和蚊子叫一样。

    马文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不自信地说道：“会的。”

    *

    一年一度的书院比试，由谷阳县三大书院——青河书院、红郡书院、南山书院——轮流主办。

    今年轮到了位列三大书院第二的红郡书院举办，南山书院众人在辰时三刻出发，于巳时到达了红郡书院。

    红郡书院外部的空地，此时已经规则地摆放了十组木席，上面写着参赛的十家书院名字。空地四周的草地，也分割成了十块地方。南山书院众人找到了属于自己书院的牌子，然后跟随周先生向那儿走去。

    “三妹，加油！”

    “三妹，算科你第一，我必争第二！”

    她路过青河书院的时候，柳仲卿和柳仲雅纷纷上来打招呼。

    她们显然是青河书院“班花级别”的人物，青河书院诸生见她们上前，和南山书院的路人甲说话，都面露惊讶的表情。

    胡玉原本距离柳仲珺有三四人之远，但此时他不知怎么地，竟然就挪到了她的身边，甚至成功挤掉了原本在她右侧的陆谦。然后一句话也不说，红着脸偷听柳仲卿的讲话。

    柳仲珺见此心中偷笑，假装无意地向后退了半步，说道：“二姐，胡兄将代表我们书院参加经文科的比试，你遇到他可不要手软。”

    然后她拍了拍胡玉，“胡兄，嘿嘿，你也不用怜香惜玉。”

    柳仲卿轻轻笑了笑，温婉地说：“胡玉哥，那就决赛见啦。”

    而我们天下第一腼腆的胡玉同志，此刻已经说不上话来。他只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然后魂不守舍地跟随柳仲珺走到了南山书院的场地，魂不守舍地再次挤走了陆谦，再然后魂不守舍地坐在了她的左侧。

    于是，陆谦只好假装无意地挤走了慢吞吞地，想要坐在柳仲珺右侧的小胖儿，然后假装无意地安然地坐在了那里。

    最终，以柳仲珺为中心，庶子天团和小胖儿席于她的前后左右（右边的中间隔了尊大佛）。

    不自觉间，这里集齐了南山书院的大部分参赛者。马文和齐禹由于早晨的事情，没有好意思靠着柳仲珺坐。他们选择了南山书院阵地的另外一个角落。

    将诸生安定后，周先生和其余书院的先生一样，向“主席台”走去。他们不是评委，但却起到了名义上的评委检察官的作用。

    随着其他书院的到场，众人的交谈逐渐停止。

    柳仲珺觉得如果自己带有听诊器，那必定能听出个前后左三位，心动过速，伴有心律不齐的病人。当然，还有右侧的一位心跳最初加速，但缓慢趋于60次每分钟的正常人。

    “别紧张，同志们。”柳仲珺小声打气道，“和我一起——吸气——呼气——对，就是这样。”

    “再来一遍——吸气——呼气——好些没？”

    在庶子天团接连的深呼吸运动中，本次书院比试的评委才缓缓登场。

    遵循着官越大的领导越晚出现的原则，他们以非常准确的顺序出现。最先到场的是润州府学的王助教和李教授。随后，润州府张学官接踵而至。

    前两位姿色平平，看上去是那种普普通通的平凡人。柳仲珺扫了一眼便放过了他们，重点观察起可疑人物一号——张学官来。

    张学官年方四十，身形高挑瘦削，目光炯炯有神。他的嘴唇很薄，不过却比不过他刻薄的内心。

    虽然“主席台”的位置距离她很远，但柳仲珺不难看出他衣着不菲，不菲到能让每一位有眼力的人疑问，这钱财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而显然，当下有眼力的人所剩无几，并且张学官他自己也知道这点。

    所以他毫不遮掩地站起身，将自己不菲的衣衫暴露在一群没有眼力的人的面前。清了清喉咙，暗示自己即将说话。

    书生们立刻配合地将注意力投在了他的身上。

    万众瞩目中，张学官又清了清喉咙，简单地重复了书院比试的规则。

    书院比试每个项目都分为两场，分别为“淘汰赛”和“决赛”。

    淘汰赛由三位评委出题，选拔出三十位参赛选手中的前15位。淘汰率为百分之五十。

    决赛以书院为单位，轮流出题。如果答不上或者答错别的学院出的题目，将罚一人下场。这样最终决出每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每科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有白花花的银两奖励，并且比试结束后由张学官做东，前去望京楼庆祝。除此之外，每科状元若得学官赏识，在县试中就像是得了一块免死金牌，甚至会在县试成绩不理想的情况下，也破格录入府学。

    张学官宣布完书院比试规则后，再次荣获了诸生的呼喊声和掌声。

    当然，这其中真情实感几许，作秀成分几许，就不从得知了。

    在这喧哗中，柳仲珺突然戳了戳胡玉，问道：“胡兄，之前几年大比的冠军，多属于哪些学院？我有些不记得了。”

    胡玉回答道：“之前一直是红郡书院和青河书院争夺——以红郡书院为多。近两年——”他刚刚神色有些古怪，就被柳仲珺打断了。

    “红郡书院的先生赵宏，和赵知府可有关系？”

    “有的。”胡玉说，“他们是表兄弟。”

    柳仲珺沉思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继续说罢，近两年是什么情况？”

    胡玉刚刚缓和的神情又怪异了起来，他指了指柳仲珺右侧的那一尊大佛，小声说道：“近两年三项的榜首，都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从开始追的小可爱们和夹子419的小可爱们，520快乐！（你们要不要收藏收藏我的专栏~QAQ卖萌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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