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咖啡

    翌日。

    南山书院的周先生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因为他发现，前些日子算科刚有进步的胡玉、晋腾、孟青书生，上课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读书的时候差点睡着。

    “胡玉啊胡玉, 还有你们！晋腾，孟青！”他厉声呵斥道，“算科刚刚有点起色就忘乎所以了是吧？我看这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们知不知, 懂不懂？”

    被咖|啡因折磨了一夜未眠的庶子天团, 顶着大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说：“知道了……”

    “嘿？”先生见他们毫无悔改之心，一方戒尺落下。

    后又转身, 呵斥道：“还笑？还有你们, 马文！齐禹！昨夜干什么去了, 这般瞌睡？”

    说完他还觉得不够舒适, 转身想骂余下的一位黑眼圈，陆谦同学。不过转念又想, 陆谦虽然看着瞌睡, 但读起书来并无二, 还是不必鞭策罢。

    于是, 他又走回讲台，继续呵斥道：“胡玉、晋腾、孟青、马文、齐禹，《论语》全书，罚抄一遍！”

    青河书院的柳仲雅和柳仲卿也好不到哪里去。柳仲珺想着两位姐姐难得挨骂的样子, 悄悄地笑了笑。然后坐得笔直地精神地看向了周先生。

    对于初次接受咖|啡因洗礼的人儿来说，一杯浓浓的咖啡——尤其还是在夜晚喝的——简直就是折磨。

    所以，放课之后，柳仲珺非常体贴地拉了两辆马车，将补习班众人一起送到了柳家偏院。

    “昨夜都干了些什么？”她笑眯眯地问道。

    诸生看着她基本无害的笑容，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身体瞌睡，脑袋活跃的感受，只有体会过人的才知道它的残忍。

    “我错了……”柳仲雅率先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多嘴了！多嘴害我也，宋公子害我也，这咖啡豆害我也，以后再也不吃了。”

    “就那么点豆子，我宝贝着呢。关键时候用，不随便给你吃。”柳仲珺无辜地笑笑。

    想要从西域那儿淘到阿拉伯商人碰巧带的东西，估计比登天还难。要是有这个机遇，哥伦布早就发现新大陆了。

    “用冷水洗洗脸罢。”看着诸生瞌睡而谨慎的样子，她好意劝说。

    诸生虽然一夜未眠，但刚才或多或少都在课上眯了会儿，此刻又用冷水洗脸，是清醒了许多。

    等待他们眼中有了些光芒，柳仲珺才切入正题。

    “你们昨日晚上回府，都干了些什么？”她又问了遍，“我昨日教你们回去研究的东西，你们可有好好想想？”

    咖|啡因是考前必备神器，要是不加以利用好好学习，那就太浪费了。

    显然，科学补习班诸生没有让柳仲珺失望。

    胡玉同志帅先回答道：“柳同窗，你提的那个问题很有意思。虽然我现在也没有想清楚，你是如何根据下落的时间，推测出梧桐树的高度的。但我回去扔了扔各种物品，发现了一个奇妙的规律。”

    “为何？”

    “物体本身的重量决定了物体下落的快慢①。”

    胡玉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自信，边说着边环顾四周，看着补习班众人有的频频点头，有的还在思索，有的尚未弄懂。他又看了看柳仲珺，发现她表情没有辨识度，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曾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可记得？”

    虽然这是个错误的假设，但柳仲珺对于胡玉的实验精神，还是颇为赞许的。况且，这个错误的结论困扰了欧洲人一千五百年有余，她又怎么能期待自己的学生迅速找到真理呢？

    “记得！”胡玉道。

    “非常棒。”柳仲珺夸奖道，她指了指梧桐树，“将你的尝试给众人看看罢。”

    得到柳大大的“赞美”，胡玉非常开心。他郑重地巡视周围，找到了毛笔、麻纸、外衣、石头等物，绑在身上，爬上了梧桐树。

    他将麻纸和石头一起扔下，石头率先着地。

    他将外衣和毛笔一起扔下，毛笔率先着地。

    他将麻纸和毛笔一起扔下，毛笔率先着地。

    他将外衣和石头一起扔下，石头率先着地。

    然后，他将自己扔下，略有期待地看向柳仲珺。

    柳仲珺没有开口，柳仲卿却先开了口。

    “胡兄，”她说，“你将麻纸和外衣一同扔下试试呢？”

    胡玉愣了愣，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面对暗恋之人的问话，刷一下脸红了。

    柳仲珺拍了怕二姐的肩，暗赞她的心思紧密，然后问道：“胡兄，你看这毛笔、麻纸、石头、外衣两两一起扔下，有几种组合的可能性？”

    胡玉没有学过排列组合公式，也不知道控制变量的实验方法，只呆呆地一一排列了起来，脸颊直冒汗。

    “一共6种。”几息后，他说。

    “你刚才尝试了四种，还剩下两种。再试试看，如何？”她循循善诱道。

    腼腆的胡玉同志又红着脸，带着毛笔、麻纸、外衣和石头，爬上了梧桐树相同的地方。

    他将麻纸和外衣一起扔下，似乎是外衣先落地，但相差不远。

    他又将毛笔和石头一起扔下，两者的快慢已经无法分别出差距。

    很明显，石头要比毛笔重许多。

    胡玉迷茫了：“所以，难道物体本身的重量和物体下落的快慢无关吗？但这又怎么可能……麻纸与石头的那回再明显不过……”

    柳仲卿也陷入了沉思。

    对于这样的问题，诸生没有能力回答，因为他们自己也在迷茫着。

    柳仲珺见此，将诸人的反应暗自记在心中。随后，她没有捧出正确答案，而是又问了一个新的问题。

    “诸位，你们可还记得，数月前我问的一个问题？”

    诸生抬头，齐齐望向柳仲珺。

    “我问：‘水、火、金、木、土、谷惟修’，这句话该如何理解？”

    柳仲卿答道：“我记得大姐当时曾说：把六种生活资料：水、火、金、木、土、谷，都安排好，那么就能把人民养好。三妹又补充：六种生活资料，水能灌溉，火能烹饪，金能断割，木能兴作，土能生殖，谷能养育。这和六部一样，各部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②。”

    “不错。”柳仲珺赞许道，“如何安排水、火、金、木、土、谷这六种生活资料，是从家到国每个部门需要考虑的问题。而水、火、金、木、土、谷，这些为何，就是科学需要考虑的问题。”

    “何为水，何为火，何为金，何为木，何为土，何为谷？你们可曾想过？”

    诸生摇头。

    “什么是科学？”她问。

    然后，她随意抓起一支枯草，快速摩擦产生火苗。等待火苗旺盛的时候，将它埋入湿润的土壤，火苗很快熄灭，但土壤里却散发着谷物烧焦的味道。

    “这就是科学。”她答。

    “科学可以解决眼前的这些问题。为什么摩擦可以生火？到底什么是火？为什么水可以灭火，到底什么是水？为何谷物遇火会有焦味？到底什么是谷？”

    “这和研究物体掉落的规律一样，都需要你们去思考，去提问，去研究，去验证。最后，去科学研究的结果造福民生。”

    至于如何造福民生……

    柳仲珺看着诸生认真聆听的样子，心中忽然地就冒出了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注：

    1.参考自由落体运动探索的历程。

    2.原话来自对尚书在翻译和唐初孔颖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