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仲珺掐指一算, 今年的大暑是公历7月22日。也就是说,这应当是上辈子她的三十“大寿”之日。
这样一来,宋然送礼便有了依据。
想到这里, 她不免微微偏头, 好奇这盒中之物。
但道德的神经约束了她的举动——明明不久前刚刚接受陆谦的“祖传之宝”,现在就又好奇旁人的伴礼,这不就是喜新厌旧、移情别恋了嘛。
道德神经被激发,她忙抬眸望向陆谦。
陆谦原本想着自己营造“轻松生活氛围”的目的, 被先前最后一句“曾祖父的聘礼”弄得有些暧昧和紧张。他正欲瞎扯扯, 活跃一下气氛,却见姑娘的眼神不断瞟向宋公子的盒子,当下剑眉微皱。
他砍断了自己的道德神经, 轻呷一口茶水, 问道:“丫头, 宋公子又是如何知道你的生辰?”
柳仲珺一个机灵, 连忙将自己的余光从那盒子中拉回来,摸了摸后脑勺, 道:“我也不知道。”
确实是不知道嘛, 毕竟宋然他并不知晓自己这一世的生辰, 只是凑巧两辈子的生日撞上了。
陆谦淡淡地点了点头, 继续享用佳肴。正当她以为这一招过去时,他又开了口。
“丫头,我看你眼神频频望向那里,像是在好奇其中为何物。你要是想拆开那个盒子, 我也不介意。”
“不想,”她连忙摆手道,“不急这一刻。”
就算她想,这面前满满的醋火山,估计要在她拆开盒子的那一刻,磅礴爆发了。
“晚一刻不如早一刻,”陆谦音调淡淡、醋意浓浓,“与其你晚上回府再拆,不如与我一同欣赏好了。”
话毕,他见她发愣,又加了句:“我倒好奇。”
柳仲珺:“!”
原来古代送礼也是有“攀比之风”的……
她看着他故意装作不刻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于是,她顺了他的意思,将那盒子拿了过来,拆开其上的蝴蝶结,一阵淡淡的香味顺着缝隙飘了出来。
柳仲珺眼前一亮。这香味在明了地自证身份啊!
获得了礼物的自证,柳仲珺拆开盒子的速度更加快了。这在陆谦眼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他将头凑了过来。
“这是何物?”
他从未见过盒中的东西。
他不敢相信,活了两辈子,还有他没有见过的东西。
那是与豌豆等宽,长度约为豌豆两倍的椭圆状物体。其色为棕,就像是梧桐树的树干一样。鼻子靠着盒边,就可以闻到其中的莫名香味。
他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香味。但若要打个比方,闻之的感觉,就像是闻到红茶后的恣意飘渺。
他看到柳仲珺看到那物眼中的欣喜,显然是知晓这物的来历,便更加疑惑了。他将头凑得更紧了些。
然后头部与那物距离的缩小,反而加大了他的疑惑。因为他看到她从盒子一侧拿出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几句话:
“遥祝芳辰。
Happy Birthday。
与你最喜欢的,来自阿拉伯商人的埃塞俄比亚咖啡豆。
SR。”
他不知那“阿拉伯”和“埃塞俄比亚”为何地,纸条上只有第一行能看得懂。但是,这不妨碍他觉得这张纸条刺眼,不妨碍他勤学好问。
“咖啡豆?”陆谦问道。
“嗯。”柳仲珺笑了笑,想该如何解释,“一种长在树上的果实,不怎么在中原和江南地区种植,所以平日不常见。”
何止是不常见?
就算是在现代,咖啡豆也是20世纪的时候,法国传教士带入中国的。
她不知道宋然怎么找到这“来自阿拉伯商人的埃塞俄比亚咖啡豆”的。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阿拉伯商人不知怎么地,发现了藏于埃塞俄比亚深山的咖啡豆,然后通过丝绸之路传到西域。随后,西域的某使者脑抽了进贡这种“毫无价值”的东西到长安,又或者太子爷自己微服私访,在西域发现了咖啡豆。
不过这样的解释并没有增加陆谦对其的理解。好在他也没有纠结咖啡豆的来历,因为此时他脑中,有个比其更重要的问题。
“宋公子……”他问,“有何来历?为何我从未听过此人?”
这个问题不比咖啡豆的来历容易回答。
柳仲珺有些噎住,想了想,才诚实地说道:“说起来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有些事情玄之又玄,连我都没有想通其中的缘由。不是要刻意隐瞒你,只是当下的一些事情,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说的是穿越一事。
她也知道,这样的理由,在正常人面前就是一个在拙劣不过的借口。甚至,正常人会浮想联翩,想为何要找这般拙劣的借口?不过于背后有猫腻……
所以,柳仲珺已经做好了对方脸色变冷,甚至翻桌走人的准备。
陆谦却不是正常人。他也有重生这般玄之又玄的经历。
所以,虽然这理由有些莫名,但他能有些许共鸣,于是只点了点头,没有再提。
突如起来的安静,让柳仲珺一时愣住了。
“你看这天空的星辰,”陆谦又突然开了口,“北斗居中,吉星高照。今日宜嫁娶、宜开市、宜出行、宜动土等等。唯一不宜的,只有祈福。可惜了你的生辰,等我过了今夜,再祝福你罢。”
柳仲珺没有忍住,笑了出来。她能看出他是在竭力转移话题,只是这新的话题点却有些令人怀疑。她是坚定地无神论者,不太相信这些老祖宗的东西。
“你相信这些?”她问道。
“宁可信其有,”陆谦回答道,“《周易》一书精于此。夜观星象不是没有道理。”
柳仲珺笑笑。她坚持玄学之所以是玄学,不过是没有找到相对应的科学道理罢了。
不过她没有反驳,而是俏皮地问道:“那你算算,我的命运如何?”
见她问得没有个严肃样,陆谦也慵懒了下来。
“我掐指一算啊……”
“你说。”
“你是……”
“什么?”
“未来的丞相夫人。”
“丞相夫人?”柳仲珺扑哧一笑,“我还说我是未来的深宫太子妃呢。”
陆谦摆了摆手,道:“我可没有谋反的想法。”
柳仲珺一顿,这才意识到,他所说的重点,不是“丞相夫人”而是“丞相”。换句话说,他在暗示自己以后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丞相。
“口气真大。”她用一种温柔的方式说着“不要做白日梦”。然后低头解决菜肴,想着这些菜更加实际。
不过吃着吃着,她却想到,其实以陆谦目前的成绩,是县试榜首预定的。甚至府试、会试、殿试也可以脱颖而出,若是成为状元郎……那日后确实有可能官至丞相。
陆谦看着她眼神逐渐从痴笑到不信再到思索,也不多说话,只认真地开始吃起菜来。
*
一个“不宜祈福”的生辰是痛并快乐的,他们聊了将近一个时辰。
柳仲珺发现,除了个别问题,她和陆谦的价值观还挺像。甚至他还比一般的古人多了丝洒脱。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也不拘泥于三纲五常。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以后与这孩子成婚,也不是什么不可容忍的事情。
月上树梢时,陆府的马车才缓缓离开望京楼,驶向柳府。
陆谦习惯性地先下了车,习惯性地走到了柳仲珺的那一侧,习惯性地伸出了手。
柳仲珺有些不习惯地扶着他的手,下了马车。然后习惯着在陆谦的跟随下,走入了柳家偏院。
然后,习惯性地被吓了一跳。
不大的宅院被挤得满满的,甚至比上回还多了一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双眼睛眼巴巴地盯着她,然后,九只嘴巴齐道:
“生辰吉乐!”
地上摆的是蜡烛,参和着还没有逆行的脚印。胡玉应当是爬上梧桐树望风的人,刚才急于跳下来,与诸人步调一致,以至于现在还在揉捏着脚。
两位姐姐站在首列,补习班众人居于中间,施孟夏站在最后面,旁边还有一位她未见过的人。不过根据他的面相判断,应当是那位柳家大房独子,与施孟夏一同在扬州府学读书的大哥,柳仲仁。
柳仲珺有些感动,有点想哭。
不过她还是憋住了眼泪,玩笑着对补习班众人说:“你们这般模样,以后追小姑娘不成问题了……”
“都是陆兄教予我们的。”柳仲雅眨了眨眼睛。
柳仲珺惊讶地回头,“没想到你也……”
陆谦摆了摆手,“凑巧而已。我负责拖延时间。”
她笑了笑,不信他的话。
不过在这样的情境下,她先前说的那句“追小姑娘不成问题了”,就别有深意。好在暂时无人追问。
陆谦已经占用了柳仲珺一个时辰,此刻自然让位,把庆祝的时间让与众人。
两位姐姐合着送了一条自己织的襦裙——柳仲卿织了大部分,柳仲雅只负责点缀。
补习班众人联合买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因为平日里见她用的已经旧损。
柳仲仁邻街买了一只瓷娃娃,现在却有些不好意思送出去。
施孟夏最后一个走上前,从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香囊。
“仲珺师妹,我平时在扬州府学的闲暇时间,学过一些调香。这个是我自己制作的,很配合你的味道。”
柳仲珺欣喜地接过香囊,用招嗅法闻了闻,是桂花加上薄荷的清香,暗示着她在施孟夏心中,是一位柔和而爽朗的姑娘。
“师兄真是多才多艺。”她感叹道,似乎还没有碰到他不会的东西。
施孟夏笑笑,正欲接话,柳仲仁却凑上前来。
“三妹,”他是近年来第一回和这位妹妹说话,但却意外地感觉没有什么距离感,“等香囊寿命殆尽的时候……或者其实不必等到那时,你一定不要怜花惜玉——拆开它,里头还有好玩的东西呢。”
柳仲珺有些不解地看向施孟夏,却见到他耳根飘红地迅速拦住了柳仲仁之口。
“别瞎说……”他急促地道。
柳仲珺看着手中的香囊,却越发好奇了。柳仲仁还想调侃一句,柳仲雅却发现了“神秘的咖啡豆”。
她循着香味看到了盒子中的神奇豆子,拉了拉柳仲珺的衣角,问道:“宋公子送的?”
她的声音很大,说完后众人都齐齐盯了过来,好奇地打量着盒中的东西。
这还不够,她说完后非常刻意地坏笑着看了陆谦和施孟夏一眼。
其余人随此,皆露出八卦的神色。
柳仲珺眼睛转了转,突然想到了一个专|制这群八卦之徒的方法。她笑呵呵地大方地将盒子放在众人面前,环视了一圈,才说:“是呀。你们要不要尝尝?”
“这……不好吧?”柳仲雅嘴中说着不好,眼睛还一动不动地盯着盒内的纸条看,“宋公子送给三妹的东西,我们不抢,不抢。”
“无碍。”她揉了揉柳仲雅的头发。然后直接叫她去厨房拿个磨具。
柳仲雅城府不够,当下乐得一跳一跳地从厨房拿了工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研磨的过程。
柳仲珺用最原始的方法——人力,将咖啡豆磨成粉,然后加入了热水萃取了好一大壶。再用她私藏的牛乳与蜂蜜调之,分成十分倒入茶杯中,端给众人。
“尝尝,”她基本无害地说道,“都尝尝。”
满满的一壶咖啡,满满的一剂咖|啡因,嘿嘿。
失眠是一种病,但无需治疗。只要趁此时间,好好反思自己的八卦行为,即可。
作者有话要说:柳姑娘:我是真的蔫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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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将军府嫡女温晚亭生了个怪病,每日晨起,从前的过往人事便一概不记得,将军府上下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直到宫里送来一道赐婚的圣旨……
楚离原先觉得,此等怪病实在是婚后和谐生活的利器。
任何误会矛盾,一觉睡去,醒来后又是恩爱两不疑的夫妻。
直到后来,温晚亭错把侍卫当夫君,把政敌当恩人,把仇家当姐妹。
楚离:“……这是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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