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境乃是六重天中一个算得上奢靡的所在了。
御景从天河而来,往那域中看去,目之所及的便是雕梁画栋、碧瓦飞甍。
“好气派的洞府。”御景叹道。
天将绥英恭维道:“天庭看中仙君,自然会为您安排体面合意的住所。”
他转头看了眼重华境,又解说道:“前任仙君是位女仙君,后来得了神位便搬离了。”
御景一愣,问:“那仙君不是说因故堕魔了么?”
绥英脸上的笑容一僵。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拍马屁说说讨巧的话还能被当事人现场揭穿。他勉强笑着,引着御景下了沉舟。
沉惜正站在一株花树下赏花。
六重天的花树也与一重天不同。若说一重天还有些凡间的品种,六重天的花树则都是上千年养出来的仙株。这些仙株们若是投入下界,也可化成人身来一段风流故事的。
不过对于沉惜而言,无论是紫色的、绿色的、抑或是发着五色光芒的,只要是桃花,那就都是沉惜的同族。
花树低下枝桠,极亲昵地用微微颤抖的花瓣去触碰她的脸颊。
柔软的花瓣轻轻拂过沉惜的面容,激起丝丝痒意。
沉惜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远处传来人声。
沉惜回眸望见来人,莞尔一笑。
她等的人来了。
御景老远就望见花树下身姿绰约的女子。
“沉惜仙子!”她笑着挥了挥手,“你怎么会在这里?”
沉惜盈盈一拜,道;“我受槐洲神君所托,前来恭贺仙君乔迁之喜。”
御景听了,自然高兴。只是她初来乍到,对于天界的诸多礼节仍旧不太了解。
“这要好好谢你。”她挠挠头,“只是我才来天界,手上也没有几件像样的礼物。待来日手头松了,必然登门致谢。”
沉惜一愣,掩唇笑道:“仙君何必如此客气?”
“天庭是不讲这些繁文缛节的。您这样的剑仙,除魔卫道维护天界安宁,已是对我们这些小仙最好的馈赠了。”
御景被她一席话说得十分羞涩。
“要得、要得!”她下意识地重复起虾蟹们的话来。
带着些水族口音的回答令沉惜忍俊不禁。她眉目含情,直视着御景说道:“仙君真是个有趣的人。”
说完,又偏过头去,用手中纨扇挡住了半面春光。
绥英:这就是传说中的那女人吗?了不起!
虾兵蟹将们在世世代代在天河驻守,自然也听过沉惜仙子这个天界第一美人的故事。
天界么,女仙比男仙要少。可姿容出众的女仙却远远要多于那些俊逸的男仙。因而一群仙子聚在一起,环肥燕瘦并不能分出谁比谁更美貌来。
沉惜被推上天界第一美人的位置,是因为天帝青睐于她。
不然这名头怎么也不会落在一个蛰居在一重天小桃花仙身上。
再者沉惜自从升仙以来,与她交好的神君也有百十之数,最出名的当属乐神、战神等人。他们无一不是自天庭创立时便存在的大神,地位超然。
这样的女人怎会是易相与之辈呢?
绥英身为水族,对御景仙君非常有好感。
御景仙君初来天界,对很多事都不甚了解。他是断然不肯看单纯的仙君受这坏女人的骗的。
“仙君,仙子。”绥英一拱手,从中打岔道,“船上还有许多宝物,咱们要全数搬下来估计要耗些时辰。”
御景听了,赧然道:“这事得多谢你们。只是我初来乍到,受不得你们这样重的礼。”
“要得、要得!”还未等绥英说话,他身后的虾兵蟹将们已经嚷了起来。
绥英微微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仙君不必担忧,您在下界的时候,那些事迹就已然传到过天界。咱们族中的长老也是对您十分仰慕。此番不过是野人献芹,但求仙君笑纳。”
御景又看了看那些珍宝,果然是流光溢彩、声明动色。
她想,这水族怕是在拉拢自己。
御景从前在下界修仙时就经历过许多这样的事。然而天界律法,是严令禁止在职仙君收受贿赂的,这……
“自然是好。”御景道,“也请你回去代我向贵长老们问好。”
绥英连连道:“要得、要得。”
此后他又同御景商量了些布置,叫虾蟹们一一搬抬妥当了。
沉惜一眼看出这小天将有意隔开她与御景,却并不恼怒,只微微笑着听二人说话。
重华境位于六重天边陲,这里的天空偏向淡紫色。日光月华在这里交织,天也是半明半灭。若不是仙躯与凡躯不同,怕是都不太能看清人脸。
从重华境的小丘上极目远眺时便能看见一轮红日从一侧滚落天河,将那澄澈的水染成鲜红。另一侧却是冷月浸在河中,缓缓离去。
七重天以上便是神位,称为高天,更在日月之上。
沉惜忽然道:“我观此处日月同天,却少了些星辰点缀。不如绥英将军将匣中鲛珠取出,缀在重华境中树枝上以作点缀。”
绥英一愣。
沉惜眉眼弯弯,极温柔地笑着。
她描述的场景自然是极佳的。
可——
“仙子所言甚妙!”还未等绥英想出话来拒绝,那没心没肺的剑仙已然拍手叫好。
绥英:……我尽力了。
等虾蟹们离开的时候,沉惜依旧笑眯眯地站在重华境之中。
她穿着浅色的纱裙,裙摆像一朵绽开的花。
御景自升仙以来,从未见过有仙子穿得像她这样漂亮且别出心裁的。
“仙子的裙子很漂亮。”只剩两人的时候,御景突然就变得羞涩了。
沉惜的衣裳是好看的,她也想要。
御景本是个女子,自然也喜爱美丽的事物、爱好漂亮衣裙。只是她一向在外作男装打扮,虽省去了不少麻烦,却也许久没穿过女孩子的衣裙了。
就,有些馋……
沉惜只当这剑仙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心中还有些自得——她好歹也是天界第一美人,对付一个只知道练剑的呆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沉惜有些飘飘然,面上却仍沉静端庄。
她道:“仙君谬赞了。”
御景越发局促,她脸颊微微发红,一面觑着沉惜的漂亮裙子,一面却咳一下故作正经。
“先前有绥英小将军在,也不好问仙子来此有何要事——总不会真是槐洲派来的吧?”
沉惜想,是她自己要来的。
她从花神那听说了御景的不凡来历,又见这剑仙目光灼灼、样貌清秀,心里早就动了念头。
这次说她自己是受槐洲所托前来照看,自然也是托词。
进可攻,退可守。
总之她是槐洲好友,御景也是。一来二往,便是她与御景仙君也是熟识了。
之后要再发展些什么也不算突兀。
御景仙君初来仙界,她沉惜若不趁此时一举拿下更待何时?
可偏偏这个看起来颇为单纯的仙君却有着可怕的直觉,一眼就看透了她沉惜来此并不是真的受人所托。
沉惜顿了顿,微微笑道:“仙君可以猜猜看。”
御景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容立刻耷拉了下来。
她是最不会猜东西的。
此时此刻神秘的沉惜在她眼中不仅没有变得美丽,反而变得有些可恶了起来。
人家好歹是来恭喜自己有住处的。
御景想,她总不能给人家脸色看吧。
“仙子,时候不早了,咱们弄点吃的,早点休息吧!”
沉惜一愣。
这就休息了吗?
她倒也没有随便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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