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习剑一事, 御景原本嘻嘻哈哈的神情突然就变了。
“神君你上进……想要学习剑术自然是好的,”御景道, “可你并无习剑的资质,强求怕是不美。”
她说得很直接。
其实若是别的事, 恐怕御景打打哈哈也就过去了。可剑终究是不一样的。
御景诚于心、诚于意、诚于剑。
这是她的立道之基,亦是千万世的轮回中唯一未曾被消磨之物。
因此沉惜借习剑一事接近御景, 这委实是一个昏招。
可好在御景较真归较真, 面对沉惜时终究是不同的。
景剑桀骜, 上古时有多少仙人趋之若鹜,为之痴狂?最初的御景无名无姓,众人只知景剑之威能, 也只称她为“那个拿着景剑的人”。景剑怕是压根看不上沉惜这样的修为, 更不用说为她御使。
而神剑有灵。万事万物一旦有灵,便也有了自身的私心。
到时沉惜与剑何者为主恐怕还不好说。
沉惜多少也察觉了景剑的异样。当日天帝说要给她列于正神范畴的剑神之位时,她不是不觉得奇怪。
可剑神一位远高于花神,所能带来的益处可比花神那孱弱的力量要更多。以天帝的性格,这事根本容不得沉惜拒绝。
而沉惜只要抓住机会, 就会不择手段地……拼命向上爬。
这也是为何沉惜来拜访御景的缘故。
御景是景剑旧主, 恐怕也是天地间最了解景剑之人。
剑神在天庭是个闻所未闻的职位。每每提到剑, 众仙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天宫高悬的景剑,然后是上古陨落的剑尊, 之后才是那数量稀少、寥寥无几的剑仙们。
当御景归来时,众仙们都猜测,或许湛都和御景之间必有一战, 两人会围绕着战神之位的归属进行较量。
然后天帝在正神中强塞了一个“剑神”的位置。
天帝说:“神剑景可分清浊之气,降服魔气,乃是天界至宝。可近来神剑之力渐渐衰竭。沉惜日后为天界养护神剑,劳苦功高,当居正神之位。”
如此,众神即使是不明所以,也都认为是沉惜抢了御景的位置。
毕竟没有比剑尊的转世更适合剑神的了。
德不配位者上位,而有才能之人却被贬弃。
这是天界众人对新上位的两位神君的看法。
沉惜也觉得她是天帝立在明面上的靶子。
她麾下是那二百来位剑仙以及天界藏剑的剑灵。景剑日日铮鸣,剑仙们大多修无情道,性情冷淡。可面对着上古传说中的神剑,也个个赤红双目,恨不得将沉惜扒下来。
景剑对她倒不算太坏,每每有仙人出言不逊时那剑便立时出鞘,洞穿来者胸腔。
沉惜只得充满歉意地赔不是。
景剑无鞘,这本就是一柄杀伐之剑。
因此沉惜只道:“景剑凶性难驯,阁下往后还是离远些好。”
剑仙们虽不耻她这样的行为,却又拜服于景剑的威力,渐渐地不再来闹事了。沉惜得了安生日子,便想着来找御景。
倒是月轮,她跟着沉惜搬到了八重天住,却日夜被景剑吵得静不下心,已然重新回到一重天居住了。
这是沉惜自魔界回来后第二次见御景。
第一次时两人中间隔着茫茫人海,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对视。
天帝高居于御座之上。
少亓喊:“沉惜上前。”
御前的香炉里燃着两道青烟。
沉惜顺从地出列,跪倒在御前。
又听少亓道:“御景上前。”
凌霄殿外的仙鹤倏忽间扑腾起翅膀。
那仙君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沉惜没有转头去看她,却极轻晰地感知到有一个瘦高的人在她身边站定。
御景的脚步声很轻。
沉惜疑心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小景的声音呢?
小景,御景,这的确是两个十分相似的名字。
可沉惜心里知道,那个藏在她心中最隐秘之处的少女应当在遥远的海界。
她现在竟然在凌霄殿上都开始想小景了。
这真是不该犯的错误。
沉惜听见少亓冷声道:“大胆御景,你见天帝不跪是何道理?”
凌霄殿上,少亓便是天帝的耳目喉舌,是他的发言人。
他出声呵斥御景,这代表着……天帝在不满。
沉惜不明白天帝的不满与排斥从何而来。
在她看来御景性情恬淡豁达,也不争些什么,实力也强……应当是天帝最器重的那一类人。
御景被少亓一顿呵斥,却不以为然。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好像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
“当年的天界,便是帝尊与帝后也从未叫我跪过。他们特许我有见天帝不跪之权。”
“不知陛下是哪路神仙,竟要违背帝尊与帝后之令?”
少亓一口气没吸上来,当场楞在原地。
沉惜亦是捏紧了袖中双手,不敢出声。众神皆是默默。
天帝的神情隐藏在玉旒之后,无人敢去窥探。
御景懒懒地看了一眼,道:“帝尊与帝后若是能气出意识来,从星海与天河中醒来,那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只有沉惜能讲出这样的话了。
天界众仙此时在凌霄殿上的本就不多,也说不上话。上古时同御景一个辈分的要么陨落,要么沉眠。那些正神之中,只有乐神槐洲是当年之人。就连湛都也只是搭着上古时代的边,御景陨落时他还没出生了。
可槐洲本就是闲职,也不管天界事务。
槐洲几乎是用一种惊恐的神情从众神之中跑了出来,一路趔趄着在御景右手侧跪下。
“请陛下息怒。您是知道的……”他急忙看了一眼御景,“御景她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她只是张狂惯了,不懂这些礼节……”
御景道:“论礼节,我的确不如槐洲神君。”
槐洲被她没头没脑的话一刺,脸上涨得通红。他神色几变,俯身再拜,不再求饶了。
可他也不曾退去。
沉惜从不知道槐洲是这样热心的人。
自御景升入天界后,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都在一夕间混乱起来。那些粉饰太平、不动声色的交锋都被拖到了明面上来。
在凌霄殿的宝光照耀下,天帝与御景面对面站着。
御景最终没有跪,天帝最终也没有动怒。
少亓眉眼平静地说道:“授花神位。”
花神的神纹在御景脚下升起时,那繁复华美的图案照亮了沉惜低垂的眉目。
那神纹沉惜曾见辞玉也亮过。
辞玉是清风所化,她的神纹也是浅淡的颜色。
沉惜本以为御景的神纹也该是那样的颜色,可她的神纹偏偏十分炽烈耀眼,无尽的力量从神纹中涌出。
身为桃花的沉惜瞬间就感到了强大的压制力。那是花神对于花仙们的压制。
这样令人不适且紧张的感觉直到沉惜接过景剑时才消弭。铮鸣不息的景剑瞬间失去了声息,一反常态地安顺。景剑偎在沉惜怀中,却又不至于让它的剑芒伤到沉惜。
相较于神剑之威,沉惜的神纹便十分地不起眼了。
她倒是没觉得失落。她若是能有剑尊转世那么强,倒也不必这般苟且地活到现在。
总归是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未来也不会再坏了。
一只纤长的手伸到了沉惜面前。
那手上有不少茧子,长且有力。
“剑神阁下,”御景满带笑意的声音在沉惜头顶响起,“起来吧?可没有你一个人跪的道理。”
沉惜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哪里来的胆子。她鬼使神差一般地将手搭了上去。
就……既然可以有借口不跪,那为什么她一定要跪着谢恩?
御景轻轻一用力,就将沉惜拉了起来。
两人一道拱手,对着天帝齐齐一拜。
“多谢陛下。”
沉惜还沉浸在终于甩脸子给天帝的梦幻感中,却突然听见御景传过一句话来:“咱俩这样还怪像凡人拜堂的。”
沉惜: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可也正是御景递过来的这句话,令沉惜心中升起了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
或许……这御景是一个可以交好的想法。
获得御景仙君的爱慕,这是沉惜从一开始就有的念头。可她同时也不愿放弃别人。
天帝、魔尊、战神、乐神,他们无论哪个都要比一个不被君王看中的转世剑尊要更加尊贵些。
可时至今日,沉惜早已不再想那些事了。
依靠上位者……依靠他们的爱慕来获得地位与尊重,这本就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
权利与地位如风中飞絮,只一错眼便能从手中溜走。
沉惜本以为自己并不在意被众仙看轻的事实。因为她本就是那样一个靠着美色在天界苟延残喘的女人。凡人眼中的天界千年万年地太平无忧,是极乐之地。
只有成了天界中人才会知道,天界光阴漫长,区区蝼蚁的存亡去留在此处压根记不起水花。
一个美丽动人的、善解人意的有着心机手段的蝼蚁呢?
或许可以荡起一两圈的波纹吧。
这绝不是沉惜所求。
沉惜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可是自从她化形那一刻起,她便记得,她要去往世间最高处。在最高的某处,一定有她命中追求之物。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执念。
它日日夜夜在沉惜的耳边沉吟,长吁短叹,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当日天帝的目光分明是温柔的,却令沉惜如鲠在喉。
沉惜从前只觉得帝王内敛,因此天帝对她的感情点到即止。这样些微却难能可贵的偏爱已足够她去获得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
可那不是温柔。
天帝道:“从今往后,你便是剑神。”
于是沉惜就得按他的命令成为剑神。她得俯首叩拜,她需感恩戴德。
沉惜心中不可能不怨。
御景却不同。
天帝道:“朕命你为花神。”
她笑眯眯地应了:“也行,也行。”
沉惜私心里是想看着御景愤怒……想看着这剑仙失态的。
凌霄殿一事令她对御景多出些莫名的期待。她还记得天帝对御景超出寻常的忌惮,还记得魔尊在提到“剑尊”时格外咬牙切齿的模样。
这个人分明在局中,又仿佛在局外。
沉惜想要拉这个人入局。
因此沉惜道:“我想请神君教导我剑术。”
御景几乎是片刻都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她:“可你并无习剑的资质,强求怕是不美。”
沉惜喜欢这样的直率,心却于此时惶惶地坠着。
拂罗幸灾乐祸的笑容几乎要抑制不住了。她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两人之中逡巡,就仿佛在说:“沉惜,谁给你的脸?你以为你是什么万人迷么?”
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
沉惜咬了咬唇,又道:“我相信勤能补拙,也请您相信我,若是三年之内我达不到您的要求,请您尽管赶我走。”
“……景剑如今在我身边,您若是想用,尽管唤我来便是了。”
拂罗幸灾乐祸的笑容僵住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好在她站在御景的身后,她的上司看不到她狰狞的脸色。
沉惜仙子何等清雅出尘的人啊。她什么都不用付出,只需要装一装柔弱、装一装善良便可获得男仙们的青睐,甚至因此平步青云。
这样如高天之月一般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物竟然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
新上司还真是有一套啊。
沉惜咬着唇,心里却没有脸上那样窘迫无助。
她不想再当天帝与魔尊等人的棋子,自身却一时难当大任,因此必须寻一个破局之人。
御景便是沉惜眼中的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叹了一口气:“拂罗,你先下去吧。”
看了许久戏的拂罗点了点头,虽然不舍,却还是依言离开了。
御景拉着沉惜在花架下坐下。常春不败的花在两人头顶织出绚烂的图案,馥郁的香气令人情不自禁地感到放松。
御景一点也不见外地拉着沉惜的手。
沉惜几乎是觉得悲哀了。她心中有那个少女的模样,她却没有勇气与实力。
若是沉惜能与御景一样强大,恐怕她此时会直接挣脱吧。
得遇所爱后……这样暧昧的触碰几乎成了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御景问沉惜:“你为何不挣脱?”
沉惜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人一般。躯体露出了羞涩的微笑,灵魂却在无声地哭泣。
御景眯起了眼睛。她颇感无趣地放开了沉惜的手,自己大大咧咧地躺在花架下。
沉惜因此得以仔细打量御景的模样。这神君生得不算粗犷,反倒带着一种近乎女气的秀气。御景的眼睫毛很长,像刷子一样……旁人在见到御景时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她的眼睛了。
她的眼睛很黑也黑亮。见之如见星来。这是个和剑很相称的人。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别的印象了。
御景被沉惜仿佛能穿透身体的盯得毛骨悚然,索性阖眸:“仙子何必纠结于学剑?”
沉惜微笑道:“我得了这个位置,便想着做到最好。”
她心里知道御景并不是那样小肚鸡肠的人。御景应该很少有气愤的情绪。连对待刁难她的湛都都只是打了一架出气。
在这样压抑沉闷的天界,御景的存在委实与众不同。
御景高兴了就笑,生气了便骂,从来都不压抑着让自个儿不痛快的。
沉惜现在却只想让御景知道她的决意。
可御景始终不松口,转而提起另一件事来:“仙子从前都爱做些什么?”
沉惜微笑答道:“我爱音律,因此时常在洞府中练习箜篌。”
然后弹给天帝听。
天帝刁钻苛刻,她最初也是被嫌弃过的。
可后来渐渐地,天帝便温柔些,也不再挑刺了。沉惜觉着自己是该很擅长箜篌的。
御景却道:“我问的是,从前在下界的时候,沉惜仙子都爱做些什么?”
“啊……”即使准备充分如沉惜也顿了顿。
她下意识地转头去看御景。
或许是花神位的加持,御景被百花映衬着的面容倒是十分柔和。那寒星一样的眸子合着时便消磨了些锋锐与不羁的气质。
御景的唇是淡粉色的。
这个念头忽然从沉惜脑海里钻过。
奇奇怪怪的念头不合时宜地钻出来,这只能证明一件事……那就是沉惜没有办法回答御景的问题。
即使是沉惜,也不是在最初就是为迎合某人而存在的桃花仙子。
春夏秋冬,年年岁岁,沉惜曾在人间注视着这一切。
后来她也曾走过人间的每个角落。
抬头望天时她十分憧憬。她告诉自己要成仙,成了仙便可摆脱烦恼,超脱红尘。
人间是沉惜在天界饱尝心酸苦痛时却仍不敢思念的一隅。人界还有小景。
毕竟御景也是从人间才飞升的,她想知道沉惜在人间的事也很正常吧?
沉惜这样说服着自己,可她却总觉得这话别有深意。
御景问:“你在人间可见过什么人?”
“那些生得很奇怪的,脑子不怎么清楚的人。”
沉惜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她斟酌着说道:“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少有,不过在我心中他们都一样是人族,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是沉惜的心里话。
人族有因为各种原因残疾的,树木也有被雷劈开叉的。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只不过是不同的种族间爱恨情感并不相通罢了。
御景睁开了眼睛。
“真的没见过么?”
沉惜点了点头。
沉惜看不懂御景复杂的神色。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神君也会很难懂。一时间,沉惜竟有些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继续请求御景教自己剑术了。
“我从不觉得弱小是一件坏事。”御景突然道。
沉惜一默。她甚至将呼吸都控制在一个尽量平稳的范围内,力求不要让御景发现自己的异样。
这样的话对沉惜来说无疑是嘲讽。
“神君仁爱。”沉惜敛眸温顺地说道。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御景直起上身,坐在地上冲她笑了笑,“说起来……弱小与强大是如何定义的呢?”
“天帝那样的叫强大么?”
“陛下执掌天界,乃为三界统率,自然为强者。”沉惜稍一沉思,便做出了回答,“神君您剑法超绝,实力强劲,自然也是强者。”
“那我与天帝孰强?”御景忽然凑近了,笑眯眯地问。
沉惜哽住。
“哈哈哈哈。”御景摸了摸她的头,“我在凌霄殿骂他时大约是我强一些,因为长幼有序,他越不过我去。可他给我这神位,我便是不喜欢也不能甩他面子,这时就是他强一些。”
“我是说,这世上并无恒强恒弱之人,亦无恒强恒弱之事。”
御景的目光变得很悠远:“我在人间轮回了百万年,有许多事已然记不清了。可我还记得上古时帝尊与帝后二人的事。”
“我本是天地间清气所化。天地初开时清浊二气分化,至清之气变成了我。当时我独自在九重天——那时还不叫这个名字。我当时在星海中看了凡世许久,心中也觉得那些争来抢去的生灵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要我轻轻用力——”御景伸出手比了个心。
沉惜没看懂她这个动作的意思。
“只要一用力,再强的尊者也会灰飞烟灭。”御景轻松地说道,“别这样看着我呀。我只是打个比方。”
“当时世间的至强者是帝尊与帝后两人,也就是咱们天帝的亲生父母。帝尊是个相当亲和的人,对我而言就像亦母亦师。而帝后那臭男人就要虚伪一些,成日里拿腔拿调的,十分惹人不耐。”
“可正是这样两人带给了我最初的温情。一个生灵从蒙昧到清明所需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份教导吧。帝尊带我离开了九重天,带我去看了山川河海,世间风物。”
“上古七尊之中,其实真正战力强的只有我一人。”御景道,“可世上流传的强者皆是他们六个。原因无他,因为御景只是个为剑而生的战士,而其余六尊却可给这天地换一个天……改一个地。”
“我向往着这样的强大。”
沉惜心里那声音忽地又响起。她仿佛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催促着,她问:“那您后来是如何……”
如何陨落的呢?
御景眨了眨眼,笑道:“忘了呀。”
沉惜: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可御景却不以为然地说道:“若是每次轮回转世的时候还要想着如何重返天庭……如何伺机报复,那我未免也太不幸了一点吧。”
“大家都说成仙好,可当仙人又有什么快活的?”
“仙神长生不老,为世间至强。可这世上最多的还不是那些仙神视如蝼蚁的人类么?”
“沉惜你一定没有见过人间那些新奇的玩意……”御景滔滔不绝地讲起来,“若有机会你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呀。”
“可是……如今的天庭早已是强者为尊,过去的仙神早就陨落。不提别的,上古仙神皆以帝尊这名女子为首,如今的天庭哪还有这样的人呢?”
强大的女仙、女神并不是没有,却都入凤毛麟角般,放眼望去找不到一个。若女仙……若那些天生孱弱的种族也可以强大,那为何如今还是这样的场面?
沉惜第一次这样激动。
御景瞧着她双目圆瞪瞪的固执模样,微笑道:“仙子的想法很不错啊。嗯……”
这剑仙沉思的模样令沉惜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只是一时口快,还请神君莫要见怪。”她柔顺地说道。
小刺猬又缩回去了。
“你说得很对。这样的天界一定是有哪里不对的。最初我们想要建立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天界。”御景直接上手揉了揉沉惜的脸。
那姣好的面容被她的手捏得有些滑稽。
好在没捏出红印来。
“若是错误已经造成,或许推倒重来才是最好的办法。”御景云淡风轻地说出了很恐怖的话,“我只是在犹豫,嗯……很犹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摧毁一切或许很容易,七尊之中只需我一人便可完成。可如何能保证去创造一个比这更好的天界呢?在最初的时候天界正如其名,是世间最为安宁祥和的极乐之地。”
“可百万年后……物是人非……”
这完全已经超出了现在的沉惜所能理解的范围。
她完完全全地意识到自己和眼前的人所隔的距离。一个为生死荣辱所困,一个却执着于修正天界。
这本就是强与弱的区别。
沉惜尝试着开口:“或许……还是毁掉吧。”
她说完便捂住了自己的嘴,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她这样一个惜命且懦弱的人竟然如此厌憎着天界,居然在曾经创造天界的人面前说出了这样的话。
御景笑了笑。
她又变成了那个不知烦恼的少年剑仙。
“哎呀,我说跑题了。”她摸了摸脑袋,自责道,“总之沉惜你也有自己的优点呀,不必强求着一定要学剑之类的。”
“我眼中的沉惜可是个温柔、坚强、闪闪发光的仙子呢。”
“本想再多逗逗你,看看你可爱的样子。但——”
“有点心疼。”
*
“拂罗姐姐,你在做什么啊?”小小的花灵睁着懵懂的眼睛问。
娇美客人的茶仙立刻撤下了手中的水镜,沉着脸道:“没什么,呵呵。”
花灵应了一声。
“那我去给两位神君奉茶了。”
拂罗道:“不必,我亲自去。”
花灵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她。
拂罗不耐地说道:“本仙子帮你的忙,你竟还推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花灵忙道:“都听姐姐的,都听姐姐的。”
拂罗端着灵茶一蹦一跳地走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喝灵茶。噫。残忍。
沉惜那女人好不要脸,自从那次来拜访之后已过去了半年之久。御景神君不肯教她剑术,她却仍常常来此,总是带着神剑或是三两剑仙一同过来。
御景同那些剑仙切磋,沉惜便在花神的公署里查那些典籍,学些高深的法术。
她就仗着御景神君也偏心呗。
如果不是御景人也随和,比木神那个老色胚要好太多,拂罗都想要立刻调走了。
拂罗沉着脸踏入百花园中。
那两个身影几乎要贴到一起,看着真是神仙眷侣、无比般配。
啧,真该让沉惜勾搭的那些神君们都来看一看这场景。
尤其是槐洲神君!
你那么义气有什么用!你好兄弟把你看上的女人都拐走啦!
“啊,拂罗,你来啦。”御景感知到有人踏入百花园,转身冲她笑。
拂罗立刻露出充满朝气的笑容:“神君,我来给你们送茶!”
变脸的速度疾如闪电。
沉惜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拂罗这养气功夫太差,真真是令人发笑。
可她表面上仍保持着沉静的模样,掩唇笑道:“辛苦拂罗仙子了。”
拂罗隐蔽地瞪了她一眼,声音依旧充满着快活的气息:“不辛苦,为咱们神君服务,是拂罗的荣——”
“啊——”
拂罗突然脚下一滑,直直地朝着沉惜倒去。
沉惜:……
这也未免太过幼稚。
她才来天界的时候都不用这样的把戏了。
那厢拂罗已经自责地哭泣起来。
她双眼紧闭,两行清泪从紧闭的眼角滑落。
“拂、拂罗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见了沉惜神君太过紧张,绝对……绝对不是因为……”她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被淋湿的沉惜。
这种灵茶哪哪都好,就是因为自身所带的灵力附着性太强,一旦撒到法衣上便会留下难以清除的痕迹。即使是清洁术也并不好用。
沉惜瞧着嘤嘤哭泣的拂罗,心中冷笑。
这灵茶她是刻意受的。神躯挨这一泼不痛不痒,只不过狼狈了一些。
可——
“不知神君这里可有女子的衣物,沉惜去换一身来。”沉惜微笑着说道。即使她身上被泼了茶水,却还是依旧镇定大气。
就和某上不得台面的茶仙形成了鲜明对比。
御景正看着两人的无声交锋看得津津有味呢,不妨却被沉惜一手拉进了战火中。
她愣了愣,道:“我这公署里到哪里去找女子的衣裳,总不能现扒一个下来。”
始作俑者拂罗身上莫名一凉。
沉惜很是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那便只能用清洁术先对付着了。”
御景挪过来道:“我帮你。”
她手中打出一道法诀,灵光落在茶渍上。
灵光消散后,那法衣上仍有一层浅淡的茶渍。
“……这倒是无法了。”御景有些抱歉地说道,“索性这里的事快处理完了,我洞府中还有些绥英送来的衣裙,仙子同我一道去拿一趟吧。”
沉惜微笑道:“那沉惜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样也算有了个交代。
御景看了眼拂罗:“拂罗。”
拂罗不敢再发挥,乖巧地走过来道了个歉。
沉惜道:“拂罗仙子年幼,冒失些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日后遇着大场面可万万不能如此不小心了。”
拂罗咬牙切齿:老娘比你这个小丫头大好不啦?
她苦闷地离开了百花园,今天的她依旧没有打过沉惜这女人。
“等等。”拂罗顿了顿。
她突然想起两件事。
这沉惜怎么就顺杆子往上爬还要登堂入室了?
还有……那个绥英小将军给御景神君送裙子干嘛?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沉惜:被御景莫名其妙的暧昧动作撩得不着头脑,并决定韬光养晦进行下一步计划
现在的御景:她怎么还没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关于茶仙:她只看到了第一层,没想到这两个人一个在第五层,一个到了第五层又跑回第一层装蒜
俺不知道下一章会不会被锁ebr />
应该不会吧,毕竟我写这些暧昧场景都很尴尬很幼儿园哈哈哈哈
我可以的!感谢在2020-05-23 22:51:58~2020-05-24 22:0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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