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儿也说:“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儿?”
莫止将墨镜摘了, 调整过情绪,他一张脸又恢复到惯常的清冷和疏离:“来查案子的, 有个当事人正好在这边有活动。”
“查案子?”林念儿复述了一遍,缓缓道:“对的,我想起来了,元朗说你现在在国内当检察官。你不错嘛,终于还是遵循父命进体制内了。”
两家关系很是密切, 莫止这里的情况,林念儿知道得一清二楚。他没多解释,顺着她意思回答道:“算是吧。”
“案子办好了?”
“嗯。”
“还算顺利吗?”
“嗯。”
“怎么都是‘嗯嗯嗯’,”林念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 看着他的一双杏眼含着水似的盈盈亮亮:“你是不是没话跟我说啊, 那我走啦?”
“哎。”莫止拦着她, 无奈地笑了笑。
可想来想去, 又确实没什么话, 她为什么来这儿, 来做什么的,他根本一清二楚,总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莫止想来想去, 问:“你怎么一个人来停车场了?”
“哦, 我有点东西忘在元朗车上了,过来拿一下。”她指了指不远处某处,说:“今天他去机场接的我们。”
莫止点点头:“这样啊。”
林念儿笑:“你有空吗,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啊, 元朗做东,他跟快雪都会过来,还有几个朋友,也都不是外人。”
莫止皱了下眉:“不好意思,念儿,今天晚上我没空。”
“好可惜啊。”林念儿语气里有淡淡失落,脸上表情却还是轻松的:“本来还想着能聚一聚的……是为了案子的事?”
“不是,案子的事放到明天也行。”莫止说:“我女朋友今天过生日,本来下午就要请假陪她的,哪知道一直都有事,晚上肯定要好好补偿一下。”
“……这样啊。”林念儿仰面看他,眼神稍稍散了下:“那确实是要在一起好好过了,不然人家肯定会很生气的。”
“等下次吧,反正我现在回国了,一时半会也不会走,咱们多得是机会碰面。九月我过三十岁生日,还准备摆酒席呢,到时候你跟你小女朋友一起过来。”
莫止迂回着:“行,到时候再说。”
林念儿听出他话里的推诿,强调道:“不许到时候再说,我过生日你跟元朗一个都不许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不来他不来,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莫止只好点了点头。
话题到这儿是真的已经说完,莫止跟林念儿相对着站了会儿,谁也想不出来该再说点什么。天气这么热,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莫止后背都被汗洇湿了,脖子一圈也落了水痕。
林念儿实在有点看不下去,主动道:“好了你快去车子里面吧,你看你这一身的汗。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出汗。”
莫止干笑笑:“那我先走。”
他刚开了车锁,转身要去开门,林念儿却又把他喊住了。太阳晒得她脸更红,那些斑斑点点也似乎更深了,笑起来的时候鼻子上和眼尾都有很柔和的细纹。
时间改变了很多东西,记忆,感情,甚至是容貌。莫止还记得两人分手时,她还没有看起来这么成熟,奶白色的脸上干干净净,两颊带着没消的婴儿肥。
他说他这次转身就不会再回头的时候,她的眼泪明明都含在眼眶了,却还是抿紧了嘴唇,跟自己较劲地硬是不让眼泪落下来。
后来是他自己忍不住,回过头来奔向她,说:“念儿,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跟你一起留在这儿,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
她却只是摇摇头,眼泪终于被甩了出来。
她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走。”
直到今天,再次遇到。莫止换了身衣服,听从父命地从熟悉的异国回到陌生的故土,她则终于是被热辣的阳光晒得肤色微深,成了旁人的妻子。
曾几何时,她总是爱站在花园里向着他招手,有点得意地说你看我皮肤白不白,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你就不行了,被太阳看几眼就黑一圈。
不过男人呢,是黑一点才好看的,我不喜欢你白成吸血鬼的样子啊。也不对,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我永远都喜欢莫止。
莫止此刻抬手掐了掐眉心。
往事不能多想。因为再怎么美好,也都像是儿时的衣服,不管你再怎么喜欢,穿不上就穿不上了。
莫止直直看着她:“怎么了?”
“你过得好吗?”林念儿眼圈泛着一点粉,可能是被掉进眼里的汗给渍的,她笑容还是那么柔和:“这几年,过得好吗?”
莫止喉结滚了滚,启唇前先抿了抿:“挺好的,你呢?”
林念儿说:“我也好啊。”
莫止回去的路上不止一次看过手机,他跟时晴的对话还停在她最后的那个“哇”字,小丫头紧跟着就像是人间蒸发般,再没回过只言片语了。
什么情况?
莫止等红灯的时候,特意把对话网上翻了翻,他们俩的对话似乎总是这样,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她主动发起讨论的次数是真的少。
至于回信息也是要看心情的,她虽然不至于不理,但真的很少能第一时间回……这是不是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
莫止冷冷哼了声,预备一会儿回去好好教训她,可等进门看见她鞋子横七竖八叠在他拖鞋上,又顿时没了脾气。
不用看也知道,她肯定是一回家就急着去找惊喜,鞋子都来不及放进柜子里,还分外踢乱了其他鞋子。
莫止将玄关收拾干净,在家绕了一圈没发现她人影后,走到紧紧关着的客卧前面,敲了敲门:“我回来了,能进来吗?”
里面很快有声音:“别,你等会儿!”
“知道了,我不进来。”莫止两手环抱着胸,斜斜地倚在门边的墙壁上。门里起初有很小的声响,辨别不出来她在里面干嘛,过了会儿就是细碎的脚步声,一直由远到近。
门开了窄窄的一条缝隙,时晴漂亮的杏眼露出来,看到门后的他后弯了一弯,终于将门开了一点儿:“快点进来吧。”
她伸出细细的胳膊,一把拽住他的手,跟他一起走进门里。
门再次被关紧。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红色的灯,光线很暗,几张桌子很整齐的排列着,上面摆着各种仪器和许多规格一致装着液体的方形水槽,几张已经显影的照片静静躺在液体里。
原本的客卧被改造成了一个专业的暗房。
时晴一直抓着他手,把他带到一边长桌,说:“稍等。”
她随即去取了镊子,小心翼翼地把一张照片从定影液里夹出来控了控水,再放到最后一个水槽里,一张照片便这么洗了出来。
一边的桌上铺着好几张等待晾干的相纸,上面每张都是同一张美得惊人的脸。只是因为拿相机的人实在不擅长此道,照片要么曝光过度,要么虚焦,要么连人脸都拍不全。
刚刚洗完一张照片的时晴这时候从后环住他,脸紧紧贴在他后背上,语气兴奋地说:“你怎么会知道我想要个暗房?”
“这有什么难猜的?摄影师不是都想要一个自己的暗房吗?”莫止语气轻松。
其实倒也没有说的这么简单,莫止那次去给时晴搬工作室时,她对现场一切都表现冷淡,唯独走前去一个小空间里转了一转。
莫止当时就留心看了下,回来一搜才知道那是洗照片的暗房。尽管现在鲜少有人使用胶卷,但对于很多摄影师来说,仿佛只有用这种方式写出来的照片,才是最有艺术感的。
这个小小暗房虽然只用了半天时间就搭成,但要准备齐一个暗房所需要的全部设备,却花了他不少功夫。
而与暗房一起送给她的相机比,这些又算不了什么了。
莫止给她买了一架高端单反,配齐了大大小小的镜头,又托朋友在国外给她拍回了一架百岁的古董相机。
她刚刚洗出来的照片,就是他用古董相机拍出来的。她每每熟睡的时候,就是他发挥的最好时候,虽然从成品来看,他对摄影这玩意儿一点天赋也没有。
莫止回身抱住她,浅浅吻了下她额角,问:“你只要告诉我,你喜欢吗?”
“喜欢!”时晴靠在他怀里,两只手紧紧抱着他腰,高兴地说:“我喜欢!喜欢这里,喜欢相机,喜欢你给我拍的照片……但最喜欢的还是你!”
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她说“喜欢”,莫止却还是忍不住一怔,一颗心很是明显地收缩了下,连同呼吸都停滞下来。
直到时晴先把他推开,漂亮的脸仰着看向他,活泼地说:“我去开灯,我们一起看照片。”
莫止却没有松手,只是紧紧把她搂在怀里。她投来疑惑目光的同时,他低头过去吻她,暗淡的红光被他脸轻易遮蔽,她脸立刻陷入在一片黑暗里。
然而肌肤的触感是熟悉的,心跳声是熟悉的,涌动的血液和喘息的节奏亦是熟悉的……到了后来,连呜呜咽咽的哭声都是熟悉的。
清洗药水的清水盆被推得不停晃动,液体四溅,时晴撑着桌沿的手都被磕得疼了,委屈地呢哝着:“莫止,你又欺负我。”
莫止已完全被某种无形的手操纵,听到她小兽似的哼哼唧唧,更加恨不得一口一口将她分拆入腹,却偏偏要骗她:“你喊我点别的,喊得我高兴了就放过你。”
时晴死死咬着嘴唇,浑身打战,听到这儿不得不拿出一点理智用来思考,然后一字一顿地喊着:“魏长富,你又欺负我。”
莫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好像要去收藏夹榜单,所以我设置了晚上十一点更新,非常感谢大家评论和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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